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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令詞在五代北宋間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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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寫南方風土,民歌色彩相當濃厚,是值得注意的。

    南唐建國江南,擁有今江蘇、安徽、江西一帶富庶的地方,保持了好幾十年的偏安局面。農業和手工業都有了相當的發展,從而影響到文學、美術,都呈現分外的繁榮。中主李璟和後主李煜,都是很有文學修養的文人,尤其是李煜對音樂、美術更有深厚的基礎。雖然統治者的宫庭生活,往往把歌舞作爲享樂的資料;但這兩個小皇帝處在强敵壓境之下,單靠卑辭厚幣向後周和趙匡胤乞憐,在物質和精神上都感受到重大的壓力,卻也不象“此間樂,不思蜀”的阿斗一流人物。他們的心靈不斷受到創傷,所以表現在歌詞創作上,除了李煜早年有些綺靡作風,如“花明月暗籠輕霧”的《菩薩蠻》等作品外,大都寫出了家國危亡的沉痛心情,不管李煜所懷念不忘的只是他那“玉樓瑶殿”的宫庭生活,而遭受壓迫,懷着敢怒不敢言的熾烈情感,運用千回百折的筆調表達出來,在藝術手法上是值得我們學習的。詞家愛説南唐二主,確也不是偶然。且看李璟的《攤破浣溪沙》: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緑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細雨夢回鷄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闌干。

    李煜的《浪淘沙》: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别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這裏面何曾有一些花間派氣息?李璟還表現了不禁風雨的弱者的哀鳴;李煜卻是痛定思痛,懺悔着過去種種而産生憤怒的心情,感到丢了“無限江山”,不但是個人的痛苦了。王國維説:“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人間詞話》卷上) 在令詞發展史上,李煜的詞確是到了登峯造極的地步。

    南唐作者,還有馮延巳號稱專家。他的作風,對北宋初期的影響很大。在題材上也不過是一些傷離念遠的心情,而當日國勢的阽危和統治階級内部的傾軋,卻也隱隱約約反映到馮延巳的作品中來。例如他的《鵲踏枝》:

    蕭索清秋珠泪墜。枕簟微涼,展轉渾無寐。殘酒欲醒中夜起,月明如練天如水。  階下寒聲啼絡緯。庭樹金風,悄悄重門閉。可惜舊歡携手地,思量一夕成憔悴。

    這裏面是包涵着憂生念亂的沉痛心情的。他也有接近民歌風格的作品,例如《長命女》:

    春日宴,緑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象這樣樸素的語言和清新的風格,是《花間集》中所没有的。還有些刻劃細緻的作品,能利用曲調的緊凑節拍,描寫青年女子的心理變化。例如《謁金門》: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閒引鴛鴦香徑裏,手挼紅杏蕊。  斗鴨闌干獨倚,碧玉搔頭斜墜。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

    這種曲折細緻的描寫,只有湯顯祖《牡丹亭還魂記》中的《游園》、《驚夢》兩折,有些相象。手法是每句押韻,層層轉折,而又借眼前景物,把微妙心理烘托出來。馮氏《陽春集》中,有很多和《花間集》及《六一詞》相混的作品,這可看到它們確有相似的地方;但把馮延巳也歸入花間一派,卻是不大適當的。

    北宋詞在張先、柳永未興之前,一般文士,也只愛寫些小令。他們都是承接南唐的系統,從而發展起來的。趙匡胤奪取後周的皇位,建都汴梁(今河南開封) ,把各割據王朝的樂藝伎人都集中到這首都所在地。據《宋史》卷一百四十二《樂志》十七:“宋初置教坊,得江南樂,已汰其坐部不用。自後因舊曲創新聲,轉加流麗。”從這幾句話中,可以看出北宋初期的音樂是接受南唐系統;而江南樂又多是隋、唐以來燕樂雜曲的遺制。唐坐伎部盛行琵琶曲。南唐後主周后也是一位琵琶能手。她曾用琵琶按譜,整理《霓裳羽衣曲》,加以創造性的改編。馬令《南唐書》卷六《女憲傳》第一説到她所整編的曲調,“繁手新音,清越可聽”。這曲譜當然也會隨着李煜的被俘而轉到汴梁,爲北宋教坊樂打下基礎。《宋史》所云“汰其坐部不用”,我疑心在江南樂中原已雜入江海絲竹,不是全用琵琶;這些樂工一到汴梁,便被采用它那有新的成分的一部分,而去掉純用唐燕樂的琵琶曲。所謂“因舊曲創新聲,轉加流麗”,恰爲柳永《樂章集》中許多長調慢詞的創作準備條件,而把宋詞的發展,推向另一高峯。在士大夫間,習慣了南唐以來所常用的小令曲調;加之一時作者如晏殊、歐陽修等都是江西人,而江西爲南唐舊屬,在文藝風氣上,自然容易受到它的影響。所以劉攽説過:“晏元獻(殊) 尤喜江南馮延巳歌詞,其所自作,亦不減延巳。”(《貢父詩話》) 大政治家王安石也曾勸黄庭堅看李後主詞(見《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五十九引《雪浪齋日記》)。 這都可以看到,在北宋初期,南唐詞風的影響是如何的巨大!

    北宋令詞作家,一般推重晏殊、晏幾道父子和歐陽修。雖然他們的作風都不免脱離現實,而只是爲了少數人的娱賓遣興,缺乏真實的内容;但一般的表現手法,卻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晏幾道是晏殊的小兒子。他生長在大官僚的家庭,卻看不起那些官場中人物,不把他父親門下的達官貴人們放在眼裏,寧願和兩個不很知名的朋友陳君龍、沈廉叔過着喝喝酒、填填詞的生活。我們看了黄庭堅寫的《小山詞序》,可以想見晏幾道這個人頗富叛逆性,與大觀園裏的賈寶玉是有幾分相象的。他看不慣那些達官貴人們的炎涼世故和種種醜態,而又限於階級出身,不能够深入下層,接近民衆,寫出反映廣大人民生活和願望的作品;他只憑自己一副硬骨頭,寫他的“狂篇醉句”(《小山詞》自序) ,用來“析酲解愠”。他對人情的刻劃,是入木三分的。例如《阮郎歸》:

    舊香殘粉似當初,人情恨不如。一春猶有數行書,秋來書更疏。  衾鳳冷,枕鴛孤,愁腸待酒舒。夢魂縱有也成虚,那堪和夢無。

    又如《生查子》:

    墜雨已辭雲,流水難歸浦。遺恨兒時休,心抵秋蓮苦。  忍泪不能歌,試托哀弦語。弦語願相逢,知有相逢否。

    《思遠人》:

    紅葉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飛雲過盡,歸鴻無信,何處寄書得。  泪彈不盡臨窗滴,就硯旋研墨。漸寫到别來,此情深處,紅箋爲無色。

    這對封建社會中婦女們的苦痛,描寫得十分真切。在《小山詞》的整個集子中,他對婦女都是表示同情和尊重的,與花間派作者完全是兩種態度。這就是《小山詞》所以特别值得重視的地方。

    小令發展到了小晏,就没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專家了。由此以後的作者,都兼寫長調慢曲,風格視各人的思想環境而有所不同,只好留待下面論蘇、辛詞派和周、姜詞派各章中再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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