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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宋詞的兩股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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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運而興的。

    在蘇軾之前,已有范仲淹的《漁家傲》: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烟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泪。

    王安石的《桂枝香》:

    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千里澄江似練,翠峯如簇。征帆去棹殘陽裏,背西風、酒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  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緑。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

    像這種悲壯豪邁的格調,是過去和當時流行的歌詞中所没有的。

    蘇軾在過去文人中,具有豪邁直爽的性格和關懷民生的政治抱負。雖然他在政治路綫上是屬於代表大地主階級的保守派,但他在實際政治生活中,也替人民做了不少好事,基本上是同情勞動人民的。由於他的豪邁性格,不惜冲破一切羅網,開徑獨行。他不滿足於那種一味香軟的歌詞,而又感到這個新形式大有足供馳騁的餘地,就毫無顧慮地把這小圈子的門限打開了。他從范仲淹、王安石初步踏出的道路,盡量向前發展,以自成其爲一種“句讀不葺”的新體格律詩(李清照對蘇詞的評語) 。王灼説得好:“東坡先生非心醉於音律者,偶爾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碧鷄漫志》卷二) 南宋胡寅也説:“眉山蘇氏,一洗綺羅香澤之態,擺脱綢繆宛轉之度,使人登高望遠,舉首高歌,而逸懷浩氣,超然乎塵垢之外,於是花間爲皂隸,而柳氏爲輿臺矣!”(《酒邊詞序》) 這都是作者發揮創造性,敢於冲破羅網的結果。他所選用的曲調,都是比較適宜於抒寫豪情的,如《水龍吟》、《念奴嬌》、《賀新郎》、《滿江紅》、《永遇樂》、《八聲甘州》之類。他單刀匹馬,縱横馳突於紀律森嚴的行陣中,右折左旋,無不如志。這是東坡詞的特點,爲後來愛國詞人辛棄疾開闢了廣闊的道路。他的代表作,如題爲《赤壁懷古》的《念奴嬌》: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處、檣櫓灰飛烟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象這樣轟轟烈烈的大戰役,作者運用重點突出和環境烘托的手法,把它有聲有色地描繪出來,一直爲當時及後來讀者所共傳誦。他的襟懷坦蕩,無往而不自得,也充分表現在他的小詞中。例如《臨江僊》: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静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這是他謫貶在黄州時的作品,寫得何等灑脱!他也比較接近農民。且看他在做徐州太守時所作《浣溪沙》中對農村生活的描寫:

    旋抹紅妝看使君,三三五五棘籬門。相排踏破茜羅裙。  老幼扶携收麥社,烏鳶翔舞賽神村。道逢醉叟卧黄昏。

    麻葉層層 葉光,誰家煮繭一村香。隔籬嬌語絡絲娘。  垂白杖藜抬醉眼,捋青搗麨軟飢腸。問言豆葉幾時黄。

    寫出了農村中的熙攘景象以及他和農民接觸時的情景。這種作品,是在東坡以前的詞裏所看不到的。

    蘇軾打破了詞的清規戒律,不拘什麽樣的思想内容,都可以運用這種新形式表達出來。這就替長短句歌詞注入了新生命,而爲一般豪杰之士所共歡迎,使它在脱離音樂之後,仍能保持它的清新活潑姿態,活躍於我國文學園地中,起着激發愛國熱情和鼓舞人心的作用。這一業績的開創,是不能不首先歸功於蘇軾的。

    與蘇軾同時的黄庭堅、晁補之都是跟着蘇軾走的。還有賀鑄也受他們的影響,發揮豪邁作風。這樣發展下來,恰當金兵南下,北宋王朝遭到顛覆,民族矛盾日益加深,於是若干愛國詞人和民族英雄,將一腔熱忱借這一文學形式盡情發泄。於是東坡一脈,由黄庭堅、晁補之、賀鑄以至陳與義、葉夢得、朱敦儒、張孝祥、張元幹、陸游等人,綿延而下,以迄南、北宋之際而風發雲涌,不可復遏。而岳飛的《滿江紅》,更是廣大讀者傳誦不衰的。當時風氣,填詞趨向東坡一路,確是實際情形。不但宋人如此,金人如蔡松年等也都一脈相承,發揮這種豪邁作風。

    這一派詞人中,特别值得重視的是辛棄疾。他出生在早經淪陷的濟南,在文學修養上早就接受了這種豪邁作風。他懷抱恢復失地的雄心,十八歲就參加耿京的農民起義軍,勸耿京決策南向,二十三歲獨自回到建康(今江蘇南京) ,一直想大舉北伐,以雪國耻,而滿腔熱血,不得有所發揮,悲憤之餘,乃托於歌詞,用來排遣胸中抑鬱不平的氣悶。他曾有一首追念少年時事的《鷓鴣天》:

    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燕兵夜娖銀胡?,漢箭胡飛金僕姑。  追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須。都將萬字平戎策,换得東家種樹書。

    這烈士暮年的感慨,也概括了他的一生,音調沉雄,辭句簡煉,確不愧爲一時的杰作。他的《稼軒長短句》,使人一氣讀下,真有“大聲鏜鎝,小聲鏗鍧,横絶六合,掃空萬古”(《後村大全集》卷九十八《辛稼軒集序》) 的感覺。總的説來,大部分都是他的愛國主義思想的表現。可惜他的畢生壯志,被一班主和派所扼殺,從而表現在他的作品上,又多屬沉鬱悲壯的淒音。例如“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時所寫的《摸魚兒》:

    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説道、天涯芳草無歸路。怨春不語。算只有殷勤,畫檐蛛網,盡日惹飛絮。  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閒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烟柳斷腸處。

    他把南宋偏安的危險局面和小朝廷中互相傾軋的内部矛盾,運用比興手法,盡情表露出來,千回百折,而歸結於國事的難以挽救。這和屈原的《離騷》是異曲同工的。

    稼軒詞的内容,是過去詞家所不曾有的。内容決定形式,因而他所選用的調子,也就多屬子格局開張和音響悲壯的一路,如《賀新郎》、《滿江紅》、《念奴嬌》、《沁園春》等,都是他所最愛使用的。他在晚年飽經憂患之後,漸漸接受莊周的達觀思想,也最愛讀陶潜的田園詩。但他的愛國熱忱,卻始終壓抑不下去。盡管他寄情山水,陶醉於農村生活,但夢寐不忘少年鞍馬,一直抱着積極態度,到死方休。且看他的《清平樂·獨宿博山王氏庵》:

    繞床饑鼠,蝙蝠翻燈舞。屋上松風吹急雨,破紙窗間自語。  平生塞北江南,歸來華髮蒼顔。布被秋宵夢覺,眼前萬里江山。

    這胸次是何等壯闊!再看他的《沁園春·靈山齊庵賦,時築偃湖未成》:

    叠嶂西馳,萬馬迴旋,衆山欲東。正驚湍直下,跳珠倒濺;小橋横截,缺月初弓。老合投閒,天教多事,檢校長身十萬松。吾廬小,在龍蛇影外,風雨聲中。  争先見面重重,看爽氣朝來三數峯。似謝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户,車騎雍容。我覺其間,雄深雅健,如對文章太史公。新堤路,問偃湖何日,烟水蒙蒙。

    你看他把自然界的景物,當作戰陣中的部隊一樣指揮運用,使人感到生氣勃勃,波瀾壯闊。這替後來所有豪杰之間,開闢了無窮的新天地。

    辛棄疾政治失意後,長期閒居鄉村,經常接觸農民,熟悉農村生活。他對農民的深厚感情,時時流露在他的小詞裏面。例如他的兩首《清平樂》:

    柳邊飛鞚,霧濕征衣重。宿鷺窺沙孤影動,應有魚蝦入夢。  一川明月疏星,浣紗人影娉婷。笑背行人歸去,門前稚子啼聲。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裏吴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媪。  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鷄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卧剥蓮蓬。

    這對農村生活的體會,是十分真實的,而且用的全是樸素的語言,何等親切有味!

    詞,發展到了辛棄疾,完全成爲一種新體的格律詩了。它漸漸和音樂脱離,而仍保持着它的音樂性。這樣就使詞的形式,長遠作爲英雄豪杰用以抒寫熱烈感情的特種工具,放射出無限的光芒。這開端於蘇軾,而擴展於辛棄疾的偉大事業,是值得大書特書的。

    與棄疾同時的作家,還有劉過、陳亮。宋末則劉克莊、劉辰翁、江元量、文天祥等,在民族矛盾日益加深之際,也都能以沉雄激壯的作風,發揚民族正氣,爲歷史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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