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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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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倒阿毛”与“打倒唐生智”————呈周启明先生

    《谭龙集》页二九二,偶说及“五行志派”对于童谣的态度。这的确是一个绝好的研究题目,虽则我此刻无暇及此。

    集引《左传》庄五年杜注,“童龀之子,未有念虑之感,而会成嬉戏之言,似或有凭者”。又引《晋书·天文志》,“凡五星盈缩失位,其星降于地为人。荧惑降为童儿,歌谣游戏,吉凶之应随其众告”。二说稍稍不同;第一说则我在粤编《迷信研究讲义》时也曾想到,故对学生说过。俗信小儿与灵界相交之能力优于成年人,而童谣可占祸福之说,部分的即以此俗信为基础。

    近来又悟出一个因子:儿童的歌谣游戏,本来常在模仿大人(虽则有时须将大人的言行改动一点),大人们不之悟,反谓儿童的歌谣游戏得了先机,这岂不太滑稽。请举杭州近事发挥之。党军的“革命歌”有“打倒”这个“打倒”那个之句,“民众”若举行大游行,也时呼“打倒”这个“打倒”那个之口号——此皆杭州儿童所熟闻。各党部,各军政机关,各团体,各捣乱派所张贴的标语和所发出的传单,总也少不了“打倒”甲“打倒”乙的字样——此亦杭州识字的儿童所熟见,而况儿童们自身亦时在“党的指导之下”或他种情形之下参与大呼“打倒”之口号及分送“打倒”之传单乎?因为以上种种缘故,“打倒”二字,在杭州简直已经成为童用语了。某日我走过常明寺巷的口外,亲耳听见一个小孩子在那儿大嚷“打倒阿毛!”我在城站和新市场一街巷的墙上,也亲眼看见过小孩子们用粉笔写的“打倒周小妹”“打倒王庆来”一类的标语;姓名的笔数太多的,有时不免写错,但“打倒”二字写得不对的,我还没发现过,至于儿童的笔姿比不上成人队里的标语专家,那是不言而喻的。此外我还看见过儿童们并肩坐着,或分为两排站着,在那里大唱其革命歌,但细心一听,就觉出这首歌里面原有的“打倒军阀”等句已经被他们改为“打倒阿猫”“打倒阿狗”之类了。这种儿童革命歌和儿童标语,我听多看多了之后,心里不由想道:

    万一杭州城里有个小孩,姓党绰号孙子,一天他和阿毛大相打了一场。阿毛的气量小,从此便把党孙子看做眼中钉。后来又一天,阿毛的老子娘都到拱宸桥探亲去了,没人管的阿毛一想:“不打倒党孙子更待何时!”于是走出门去,将他素日勾结好的大小“工具”和“死党”,统统约齐,排成队伍,他在后面督着,众儿高唱“打倒党孙子”的歌,寻找敌人去也。无巧不成“小品”,果然在某处遇见那个小倒楣蛋了;大家不由分说,拥上前去,一顿小拳小脚,却早把党孙子打倒在地,抱着头呜呜的哭。众同志见打倒之事已经成功,就照来时的样子整队而去,沿路喊着:“党孙子今朝真打倒咯!党孙子今朝真打倒了!”这时走过了一位所谓“五行志派”的老先生,侧耳一听,可就把小孩子们的胜利之声听了去。若干天之后,这位老先生正在“一间”茶店里喝茶,那时走进来一位西装少年,挨桌分送一种什么周报,老先生接过一看,见第一页上面印有头号大字的标题云:“唐生智果然打倒”。他急忙将老花眼镜戴上,不到一刻钟便将那篇文读完,才知道是个倒唐始末记。我所急欲晓得者:那时这位老先生会不会恍然大悟,将眼镜除下来,斟了一杯茶,一壁喝,一壁叹曰:“这也是天意如此!许多天之前,我老早在街上听到一个童谣,说‘唐生智今朝真打倒咯!唐生智今朝真打倒咯!’”

    我这样胡思乱想,学者们知道了又要笑煞哩!

    十七年一月三十一日晨一时

    ————《贡献》一卷9期

    1928年2月25日

    “查学龄”————民众对于它的反应

    你们总不能不承认叶德均是我的一位好学友,因为下面的诗又是他寄来的(剪自民国五年八月时报馆编印的《余兴》第十九期“新乐府”栏,著者署名鸟伤抱瓮):

    查学龄

    查学龄,谣言起,谣言一日传百里。儿童七岁至十四,开列年月日和时。年月日和时,不管男和女,招去魂灵抱木桩,镇压钱塘江上水。钱塘江上起风潮,铁路通过铺铁桥,沉下木桩随水泛,不是魂灵抱不牢。街谈巷说空唠叨,父母子女群相号。群相号,鸣锣聚众毁学校。学校毁,教员逃,土匪塾师消牢骚。知事仓皇打电报,鸟枪黄衣官兵到。吁嗟乎,官兵到,土匪跑,塾师躲,赔偿学校良民抛,知事捻须翕然笑。

    士大夫和民众对于近代医药卫生学术的反应,区区开始予以注意了(见现改月刊之《贡献》旬刊和新办的《科学月刊》,月刊由上海春潮书局发行,方乘编)。他们对于造铁路,练新兵,毁庙宇,撵跑皇帝,查学龄等运动的反应又如何呢?来来,让我们也忙着研究起来。

    十八年五月二十日

    ————《文学周报》八卷19期

    1929年5月5日

    “总理造墓须摄童男女魂灵”之谣言

    顷读《革命评论》第六期“常熟人”所撰短文《孙陵与小儿的魂魄》,借悉中山先生的陵墓于完工前须摄取童男女灵魂一千名之谣言,已由南京传到镇江、苏州、无锡和常熟等处。鄙人对于此事,颇感兴趣。请将我在上海《新闻报》上面见到的关于它的记载,提要列转述于下。

    (1)十七年四月十八日载十七日南京电讯:宁市近发生妖人摄取灵魂谣言甚炽……公安局,卫戍部,均布告辟谣,并经捕获嫌疑犯二十余人……

    (2)同日“快活林”栏,《南京之卖花样女子》一文,中述“日前”南京市公安局弋获卖花样女子二十余人之始末。据说此辈身藏“白纸剪成之鬼怪多件”及玻璃瓶若干,内悬“以丝线结成类似人形者之线人”。

    (3)六月十日载大华社稿:“最近”上海“未成年之孩童,均备带红布一方,上书‘建造中山坟,不与我相干,身魂永不去,姜尚在我身,我身永平安’等语”。该稿并明言建筑孙陵须魂灵一千名之谣言来自南京。

    (4)六月十五日载松江新闻:此间于十三日起,忽有“总理造墓须摄童男女魂灵”之无稽谣言。一时城内外居民之家有小儿者,均购制黄布袋,内储茶叶白米,外书“中山造坟墓与我不相干”等之荒诞语,悬诸小儿颈项……县公安局程局长以此项谣言,曾发生于宁沪两处……当即密饬城厢支局,立予查拿,布告严禁。

    合观以上几个记载,我们可以晓得:(甲)造孙陵须摄孩童魂灵的谣言,是今年四月间在南京发生的,同时,那里还有过卖花样的女子以术欺诈取财之事。(乙)摄取童魂的谣言,于很短的时间内传至上海、镇江、苏州、无锡、常熟五处。(丙)各处的民众为其所蒙,采取了大致相同的保安法。(丁)各处的官,似乎还晓得辟谣和查禁。

    上记几处之外,容许还有些地方曾被这个谣传侵入。我敬求诸位阅者通信赐教。请调查并记载以下诸点:谣言出现之时日,从何处传来,何等人传来,何等人承受之,同时其地的儿童中有无或种流行病,他们对于摄魂怎样抵御,治安教育等机关如何辟谣查禁。直接调查访问的记载外,剪报或抄录公文布告私人通讯见示者,亦所欢迎。又关于南京、上海等五处的通信,我也愿意收受,因为我所已有的材料尚不详尽。如能多征集到一点材料,我当组成一篇报告,在上海出版的杂志上面发表之。

    我的住址:浙江杭州下板儿巷十五号顾宅。

    为增加诸君的兴趣起见,我请把周启明(作人)先生从北京寄来的两段新闻抄在下面:

    儿童身上国旗

    谣传无稽 未必果能免除灾障

    近数日以来,京城地方,不知由何处传来一种谣言,谓京中不久将有大灾大难,并云灾难最重者为男女孩童,如欲避免灾难之降临,必须在孩童身上,钉一五色小国旗,即可免除一切灾害。此种谣传,不数日间,竟至传遍都门,故一般无知愚民被谣传所惑,均与孩童身上钉一五色之国旗,希图免除一切灾难。此种惑人听闻之谣传,诚属令人可笑,负有地方之责者,似当加以取缔云。

    (上见五月十六日北京《顺天时报》)

    撤去五色旗换上新口袋

    谓装朱砂狗毛可避邪

    京城各处前曾发生谣言,谓小儿身上钉一五色国旗形式之小方布,即可免灾除难一事,本报前已刊载。京师各小学校见报后,均已相继令知各学生一律撤去。不料近两日以来,又有一种无稽之讹传,不知由何处传来者,谓北京方面将有某种灾难,专收幼童幼女,如欲免除,可与孩童做一布袋,内装犬毛及朱砂,缝在孩童身上,男孩缝在左襟,女孩缝在右襟。此种谣言,与令小儿身钉五色旗方布之事,如出一辙,一般愚谬无知者流,竟信为实有其事,以故近日各处孩童身上缝有布袋者,比比皆是。造作此种谣言者,不知其是何用意也。

    (上见五月十九日《顺天时报》)

    诸君读之,作何感想欤?

    十七年六月廿二日

    ————《贡献》四卷1期

    1928年9月5日

    淮安人对于造孙陵

    绍原按:小品《“总理造墓须摄童男女魂灵”之谣言》,原登《革命评论》第九期。淮安叶德均君虽未之见,却有信来(八月十日发),道及他那里关于孙陵之相同的谣传。兹借《贡献》旬刊的地位将叶君的信发表。希望以后还能收到旁位同志的信。

    八月十六日,于杭州

    叶君信如下:

    数月前,有拍魂的谣言,想先生必知一二,报纸上也有过一些记载。谣言的起源是在南京,二三十天后淮安也有了。在先只有小孩(小孩之灵魂被视为重,尤其是被法术家)身上挂一个红布条,上面写着八句歌诀,如下:

    石叫石和尚,自叫自承当;

    早早回家转,自己顶桥梁;

    你造中山墓,与我不相当;

    真魂招不去,自招自承当。

    有此就不怕了。一天一个妇人被人拍三下就发昏,当时公安局就把拍人的一个女人抓着;听说全身脱得一丝不挂的检查,查出一个小瓶,内有针七根。肚脐,肛门,阴hu各贴膏药一张,她并且说出治被拍人的法子,是以童男子啃被拍人的手脚心。于是公安局就命她到被拍的妇人家如法炮制。据说:拍三下是拍去三魂,七根针是戳七魄,被取去的三魂七魄成一水点入瓶中了,被拍的自然定死。如果拍的时候不同他说话(但被拍的当然惊奇,问他何为),其法无效,或掼一个杯或碗,法也施不成了。三张膏药定是施法者的一种抵御敌人的武器,或应有的东西(此处是我的武断)。另外还有一种对付拍魂(或叫招魂)的办法,是用一个铜元,要上面有“闽关”二字的,即福建造的摆在身上,或打戒指戴在手上。“闽”“冥”同音,“闽关”当然是冥中关了,而活人亦不得到冥中去,彼招魂者流,有何技可施乎?因上抄有纸人剪发二条,所以也把它拖上。

    绍原又按:被拍时不得说话,似与被呼名时不得答应同理。说话便出气,而气者,魂也,故俗语有云:“三个不开口,神仙难下手。”“三魂七魄成一水点”,却又是杭州人的“魂灵水儿”一类的观念了。既信魂为气,又云魂为水;民间魂灵观之纷纭混乱,有如是者。

    又叶君所报告的种切,不知是哪种人说给他听的?

    ————《贡献》四卷1期

    1928年9月5日

    中山墓与列宁墓

    (1)淮安叶德均先生来函:

    绍原先生:关于淮安人对于造孙陵的恐惧心及法术的防范,去年曾有函报告矣。今由亲戚家中找出红布条,上写八句的歌诀一首,但末尾多一句,就是:“扑魂随法破。”兹特将该布条寄上,请先生保存,以备他日历史博物馆中陈列也。

    十八年二月十五日

    (2)芜湖襄安泉塘应祥学校王瑞灵先生来函:

    绍原先生:我们安徽无为县发现一种怪物,或者在你的迷信研究上并不能算怪物,就是用一块黄布,上用朱红写“敕令”,下并排写“我名石和尚,各叫自承当。早早回家转,平安去上方”四句,普遍的挂在未满十六岁儿童的肩上,好像军人肩上的肩章。可惜只有半边,又左右不一,煞是好看好笑又好气。我中国文化革命至今,尚发现这种怪现象,投机者借此发财,多买黄布写好,在街发售。慈悲者买回,博施济众。据说这是上界什么瘟神下降,收罗童男女到上方去。至于到上方干什么事,用此法有怎样抵制的效力,只得待迷信学者来研究了。特抄奉,或有一睹之价值,虽然这形同于“我造中山墓”那谣传。

    十八年三月下旬

    (3)绍原赘言:

    无为以往和今岁上半年的情形,我一无所知,所以那里何故起了瘟神下降的传说和法术的防范法,恕我不参加什么意见。但是有没有这种可能呢:旁处的人都因为造孙陵而为童男女担忧,于是“石叫石和尚,自叫自承当……”的写起来,给小儿们佩戴上了;这消息传到了无为,做父母者也恐慌起来,本拟如法炮制,后来一转想,“无为离南京究竟很远,我们的小宝贝的魂灵儿,他们未必叫得去;不过小心一点也好,所以还是写几句咒抵制一下子吧,不过用不着特别提起中山墓,免得官府来和我们为难”。这样想的人所写的咒,必与王瑞灵先生所报告的那个格式相差不很远;莫明其妙的人见了又误以为抵制瘟神的,于是瘟神下界之说遂起。

    以上的猜测如与事实有几分相合,便可以想见那个从首都传播出去的谣言,行愈远,愈淡化。淮安还是intensely infected area,而无为不过是slightly infected而已。

    还有几句我久已想说的话。Joshua Kunitz在纽约《泰姆斯报》上面告诉我们:“在俄国文艺作品和民间故事里,列宁这个人渐渐带着点神话意味了。他是个无产阶级诗人,共产党党员,乌克兰农夫,海边渔人,西伯利亚牧者,和高加索山中的居民。因为这种种经历,现在的人竟把列宁想像为一个神话中的魁梧大汉,一个古诗中的伟大英雄。”“列宁差不多已经神圣化了。不管哪个俱乐部,大会堂,或工厂,处处都有一小块纪念列宁的地方。以前处处都供奉基督,现在却供奉着列宁遗像。列宁全集现在代替了新旧约全书。莫斯科城里的列宁墓,现在有无数忠实信徒们去朝拜。”其在文艺作品中,“列宁不仅是一个富于同情的同志,也不仅是和别人亲如兄弟,他还是一个豪杰,一个救主。许多故事和诗歌,描写他成为东方一切被压迫民族的救星。他有时鼓励着被压迫的乔治亚人民,有时扶助一个印度小孩,有时援引一个饥困交迫的中国苦力。列宁死耗传来的时候,苦力们都惊惶失措,这样互相诘问:列宁死了,这是什么意义?中国苦力们怎样了呢?”而且“关于列宁的神话,现在还正有加无已。在未来的许多年代里,俄国人必然要用他那神圣的名字,制造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来。将来一方面是历史上那个真的列宁,一方面却是那个假的列宁。后者只是一种象征,表示着俄国民众的希望和梦想”。(以上引孙伏园所编《当代》第三期里面的译文。)

    为什么俄国有关于列宁的神话和民间故事而中国没有关于中山的?为什么列宁在俄国民众心目中成为好友,豪杰,救主,而中山于中国民众始终是个“总理”“总统”“革命的党头儿”?为什么列宁墓有无数的人去朝拜,而中山墓还没造好就发生了摄取童男女魂灵的谣言?

    你固然可以说中国人民是个朴实而并不特别富于想像力的民族,说国民党对于民众的宣传工夫还没做到家,说中国民众的知识太低和太迷信。但这些都是极肤浅——几乎可说是搪塞——的话。真正的理由是:

    列宁和中山不是一样的伟人;

    中国革命和俄国革命不是一样的革命。

    十八年八月七日深夜于杭州

    ————《贡献》四卷1期

    1928年9月5日

    重庆“近世瘟降灾诸善请看”的传单

    近日重庆方面发现一种“近世瘟降灾诸善请看”的传单,在乡间的宣传力极大。

    原文照录如下(原文无标点,不敢妄加,恐失真):

    北京近日有位胡大人前五年时在农工部(?)总务科长兼训练秘书长今年正月十五日死去三日还阳即将亲友叫来面前说今年有大瘟灾人死一半五月初一日瘟神下界施行瘟六月间人死七八分若不信者身得大病口吐鲜血而亡若是虚言男盗女娼有仁人君子传送一张可保自身之灾传送十张可保一家之灾如有多传者与汝增福增寿即有效验刻有湖北朱姓等二位大人在京做官回家演说今年人死无数若不信者请看七八月间有妖怪出世半夜叫门不可应声五月五日以后即初十十一十二十三日此四日午前不可开火午后开火做饭五月十三日天下洪雨如三六九日夜间叫门莫应即刊(?)大吉(以下原文有符一道,不录。)

    破法如左用

    用朱砂三分随带身边可解除瘟之灾

    用朱砂将此符抄写三张 一张贴大门上 一张贴房门上 一张带身边

    此信由北京丰义大胡同寄汉口大蔡家巷吴祥即先生转发看后转送不可不转 敬惜字纸

    记得前几年也闹过这样的把戏,是说那年八月十五日,天地当要毁灭。但那预言似乎过于夸大一点,引起重庆的当局逮捕了一个自称能禁食四十天的道士,拘留了几星期,才平息。

    这次的传单,便没有再蹈前辙的危险。左右不过是“瘟,黑夜叫门不可应,天降洪雨”这一类——至于“洪雨”之不作“红雨”,当别有深心。万一那天没有红得像血的雨从天而降,当怎样办?“洪”可以训“大”的意思。“大雨”,便谁也该承认是可能的。你能武断今年没有瘟、大雨等一类的现象吗?(但不敬得很,五月十三那天,简直滴雨未落,直至二十二,才倾盆似的落了一整天。)而且,“若有虚言,男盗女娼!”“若不信者,身得大病,口吐鲜血而亡!”你愿故意去“犯咒神”而以性命为儿戏么?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位朋友的话:据他以前所见这样的传单,十之九是由北京传出来的,这大概是我们首都的特产品;而北京又为“首善之区”的缘故吧!我想。

    徐匀十七,七,七于重庆

    绍原按:将徐君的短文转寄给我的樊秋士君,指出重庆传单中“胡大人官衔的时髦化”,他又说:“记得束发受书时,曾奉慈命,临过那种传单和符不少。惜乎当年不加保存,否则再从直的方面去比较,不更有味么?”徐君所说数年前因预言天地毁灭而被捉将官里去的道士,不知是否唐焕章(“世界宗教大同盟”的提倡者)之信徒。唐派了一个姓邓的四川人,在北京传教。民国十二年我在北京见了预言天地毁灭的传单后,曾化名某某和俞平伯君去拜访姓邓的。我们跨进法华寺的后院,巧值邓公在那里发脾气大骂人,他著的书我们得到了好几种,人却不曾见着。一九二二年八月一日,唐氏在四川初以文字发表其预言,一个曾在中国传过教的美国教士见之,曾为文在芝加哥大学出版的《宗教杂志》上报告(Lewis Hodus:“A Chinese Premil enarian”,Jour.of Red.,IX(1924),6,pp.592——599)。

    一七,八,二十四

    ————《贡献》四卷1期

    1928年9月5日

    应时小品

    下见十七年六月廿九日(即戊辰年五月十二日)上海《新闻报》:

    怪传单亟应查禁

    倘能传十张 全家可无灾

    如果要添印 存板者发财

    此中定有黑幕!

    本埠近日忽发现一种怪传单,并有人粘贴门首,谓十一日至十三日,不能动烟火,否则有杀身之祸,因此有大部分人,竟信以为真,以点心充饥,免遭灾殃。此项传单,印发者,详明地址,表示负责。闻本埠军警当局,以其妖言惑众,骚扰民心,拟严查禁。兹查录该项传单原文如下:

    各界注意今年的瘟疫。北京胡大人死了三日还阳说,今年人要死大半,五月初十日瘟神下界,六月人要死八分,若有不信者,身得大病,口吐鲜血而亡,倘有虚言者,男盗女娼。有仁人君子缮传一张,可保一身之灾,能传十张,可全家无灾,即有灵验。又湖北省之人,在北京做官后,回家演说本年之灾,人要死无算,若有不信,至后请看有妖怪出世。半夜叫门,切不可答应。五月之后十一二三日,不可煮饭,十三日过午开火烧饭,须用破法,朱砂三分,袋在身边,可除妖怪。此日天下红雨,三六九吉利。法租界卢家湾康悌路口福记米号郁载庭印送,此信由北京都姜堂王老太太送,板存法界八仙桥鼎新里五弄四号。

    我比有些人似乎幸运些,因为六月廿五日(旧历五月初八)我就已经见到了这个传单,假使我有心,当然很来得及从从容容的预备一切。那日下午,二房东太太的婆家有人到杭,他交出一张纸,说是他从长安动身的时候老太太嘱咐他带来的。纸上有人用铅笔抄录了许多行的字,与《新闻报》所载的传单原文只有几个字的不同:“今年的瘟疫”作“今年的瘟症”,“瘟神下界”句无“界”字,“可全家无灾”句作“可保全家之灾”,“至后请看有妖怪出世”无“有”字。本文后面的附语,则为:

    敬惜字纸阅后转送他人

    此信(系?)田(由?)上海郑太太送印

    可见上海之外,浙江的长安镇也发现过那个传单了,H先生既然将它带到杭州来,那么省会中总也算有了它的踪迹了。在以上三处和其他地方,它出现的时日和所从来,又它传布的广狭,和所生影响的大小,切盼有人赶紧调查一下,并通信告诉我。来函请寄杭州下板儿巷十五号。

    ————《贡献》三卷9期

    1928年8月25日

    北京胡大人与北京胡进士

    “北京胡大人死后还阳”的传单,我已抄在《应时小品》里面。兹得周启明先生八月二日自北京来函云:今日又收到《贡献》三之五,见《应时小品》中说及“北京胡大人”,如逢故人,急从《语丝》中找出,果然!原来他是一位进士,而且在民国十六年也曾“死了……还阳”。今将《语丝》(一三四期)原文附上,乞阅。我想,如有材料,能一直溯上去,恐怕一二千年前胡进士便已有之矣。

    另有开封陈善的信函如下:

    岂明先生:

    我写这信的缘故,是因为我们开封城近日发生了一件极奇怪的事,就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忽地发现了“一道天书”——不,是一张传单。这一张传单竟能哄动全城的慈善家,道德家,迷信家的注意,这似乎是空前的事啊!

    至于那张传单里面究竟说些什么呢?今我特意把它录在这里以供众览。

    北京胡进士死去七日还阳传说四字关圣帝君观音大士降谕今岁五谷丰登人民多灾四月初五日瘟神下界损人一半九月更多此系山东历城县带来数字不信者吐血身亡若有虚言天诛地灭有人抄送一张可免一身之灾抄送十张可免一家之灾见而不传得病无救

    倘有患病者用朱砂黄纸照抄四字火化用酒冲服愈矣

    这个传单我是五月三日才见到的。自那日以后,若每一到街上,就见许多“见而不传得病无救”的话,在墙上恶狠狠的贴着,并且它的跟前还有许多人在那里争先恐后的抄写!

    这传单传到我家是在八日,当时我的家庭就要我多抄几张,以免全家之灾,而倔强的我终于没抄半张,因此还激成一个小小的风波。

    据说这件事,是出发在北京的;不知先生可曾听说过没有?

    五月十四日,陈善于开封

    岂明按:这个胡进士的事虽说是出在北京,我却没有听到过,因为该进士(倘若有)大约也总是什么善社的社员,与我们是很有点生疏的。这种传单或者也会有,不过我没有看见:北京街上的传单,格言,捷报等,贴在墙上牌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令人看不胜看,记不胜记,走过去只见一大片的“除暴安良除暴安良除暴安良”……不知道有若干个,眼睛几乎看花了,所以即使有胡进士的传单在那里,也不容易辨别出来。至于说是空前,那确是大疑问,据我所知道,实在是“古已有之”的,今钞录山西义和团传单以资比较(行款照旧,原物现寄赠北大研究所国学门)。

    关圣帝君降坛由义里香烟扑面来义和团得仙庚子年刀兵起十方大难人死七分大法悲灾可免传一张免一身之灾传两张免一家之灾见者不传故说恶言为神大怒更加重灾善者可免恶者难逃知不传钞者等至七八月之间人死无数鸡鸣丑时才分人间善恶天有十怒一怒天下不安宁二怒山东一扫平三怒湖海水连天四怒四川起狼烟五怒江南大荒旱六怒遍地人死多一半七怒有衣无人穿若言那三怒南天门上走一遭去戌亥就是阳关定六月十九日面向东南焚香七月廿六日向东南焚香庚子义神拳戊寅红灯照丙午迷风起甲子必来到壬

    申不算苦二四加一五遍地红灯照壬申到庚午乙酉是双月(原一行)

    庚子才算苦等到乾字号神追鬼又叫六月十七日七月二十八日身代红布为记面向东南方祭(原一行)

    之大吉人死大半传一张免一身之灾传十张免一家之灾(原行)

    (原空行)

    孔圣人张天师传言由山东来赶紧急传并无虚言

    修功德无量矣

    再,胡进士传单中有四个怪字,因恐印刷局为难,只得割爱了:好在我还记着,有人想用酒冲服者,可以专函奉告,这里姑且写作四个空格罢。民国十六年五月二十四日。

    绍原按:或许是这样的吧:意识断而复续的状态,有些被人当作“死后还阳”解释。所谓“还阳”的人,被信而且自信已经到鬼界或神界某处去了一遭,在那里的确看着了什么东西或遇着了什么人物————普通人所不能看着或遇着的东西、人物。这一类的传说,当初必很有些个是Original(真实的,或云根据于或种真实事实的误解而来的)。众人对于“还阳”者的叙述,也颇能深信不疑。但是到了后来,情形便较复杂:有人想把自己所信或自己竟不信的某东西(一个符,一个药方,某个人或社会全体的现状,关于将来的一种预言以及其他)impose在旁人心上,而又恐旁人不之信,于是伪说曰:“不要不信,这是某月某日某处某人死后还阳所讲的呢!”后面这一类便不是Original而是伪造的了。北京胡大人与北京胡进士两传单,或许都属于后一类。

    又两个传单都托为北京一个胡姓人的message,也很可注意。其原因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必有个原因————除非只是偶合。

    十七年八月八日午饭前匆匆写完

    ————《贡献》三卷9期

    1928年8月25日

    梳头婆从后门送进的胡大人传单

    招勉之来函:

    关于胡大人的事,在《贡献》上知你很留心在采集这些标本。在当时听说我们的里中有人向各家分派过传单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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