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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柔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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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外表的虔诚上,他们远远超出了基督徒。”

    日本的基督教堂

    十六世纪中期基督教的传教士就进入了日本,几个世纪以来,基督教在日本已经有了一席之地。

    简单说来,外国宗教,除了不适合东方社会的情形以外,就是在西方,也不能有什么显著的伦理影响,远不及佛教在东方所有的成绩,这是一般的公论。的确,在柔术的大精神中,为了是一个家长制度的社会,那社会是建于互助的宗旨之上,而又根据着男子必将离别父母与妻子同处的教训的,施舍要比给与来得多些。(最近有一个法国的批评家说,在日本的公共慈善机关,为数很少,可见这民族是欠缺人道主义的!现在须知事实却是不然,旧时日本互惠的教训,已足使那些机关归于不必需了。另外一个事实,乃是西方这样的机会这样许多,而在我们自己的文明上所显出来的,不人道要比慈善格外的彰明较著呢。)

    用天皇的敕令,来使日本成为基督教化的希望,已是过去了;因着社会的改造不论要用什么方法,使基督教成为国教的机会逐渐少起来了。宣教士们,虽然他们也干涉他们职业以外的事情,也许还能存留下去若干时;可是他们再也做不成什么道德上的好事了,那时候,他们将为利用他们的人所利用着。一八九四年中,在日本的宣教士,属改正教的有八百人,罗马天主教的九十二人,希腊天主教的三人;所有外国宣教士在日本每年的费用,至少必定有一百万元,————也许还要多些。这样大费用的结果,乃是信从改正教各宗派的大约有五万人,信从天主教的,人数也差不多;此外未信教的,则尚有三千九百九十万人。习俗上,和一般存心不良的人,是不许人对于宣教的报告加以攻讦的;但是我管不到这些,我必须说出我公平的意见,上面的数目,我看不是可靠的。关于罗马天主教会值得我们注意的,乃是他们自己说,比他们的竞争者,事半功倍;还有,连他们的敌人也承认,他们的工作非常稳固,————那工作合理之至,是从儿童开始的。可是教会的报告,终不无可疑;在日本人的最下等阶级中,有不少人,为了能得到特别的帮助或工作,才都预备信教;贫苦的儿童为了要学习些外国言语,得些教育,才假意的作了基督徒;时常有许多少年人,信了若干时期的基督教,公然的又回到了他们古神之前;每次水旱饥馑,火灾地震,宣教士作了许多用外国捐来,赈济的慈善事情,便忽然有许多的人信从了基督教,凡此种种,谁要是看见了,听见了,知道了,谁就自然的不单要疑到那些信教者的忠实性,并且要疑到那些方法的道德性了。在日本一年一百万元的费用,已是经过一百年了,当然总有些极大的影响,虽然,那影响的性质不足尊重,总还是应该注意到的;而本国的宗教,在自卫的教育方面和经济方面,都有弱点,又引起了别人的侵略。幸而现在政府将在佛教的教育事业上,给以援助,已不是一种徒然的希望了。在另一方面,基督教教会不久就要决定将伊那最富有的事情,变成互益的大会社这也至少总有些可能的。

    基督教会

    在西方宗教最早进入日本时,传教士们甚至希望通过天皇下令来使基督教成为国教。

    招待外国人的料理店

    1878年,日本废除了许多限制外国人的规定,于是这种适宜日本人和外国人的料理店就产生了。

    七

    设想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后,不久就能将伊的内地,公开给外国实业界的企业的这种念头,正和设想日本不久就要成为基督教国家的迷梦一样的不尽不实。国家的情形,从前是那样,现在还是那样,始终对于外国式的拓殖,深闭而固拒。政府自己,从来没有想采用过什么守旧政策,而且曾有好几次,要想改订条约,使日本成为西方资本大投资的新场所。然而事实却证明了,国家的进行,并不单是政府的策略所能管束的。乃是另外某种不大会错误的事情————民族的天性,————所指导的。

    世界上最伟大的哲学家,曾于一八六七年,发表了下列的判语:“讲到一个社会,已达到它那种形式的最高点,平均之势不能再为维持,转瞬就要崩溃分散的最好的说明,可以看看日本。将他的百姓集合拢来的组织,好久已来,差不多保守着常态,没有受到外来的新鲜影响。可是等到和欧洲文明撞击了————一部分是武力的侵略,一部分是商业的冲动,一部分是思想的吸引力,————这组织,就开始破裂了。现在正有一种政治的分裂在进行着。或者政治的改组就要接着来了;不过即使改组成功了,这种因外来的活动而产生的变化,也只是一种趋向分裂的变化,————是一种由结合行动往破碎行动去的变化。”(《第一种原理》(First Principles)第二版,一百七十八节。)

    斯宾塞(Spencer)所说的政治改组,非但很快的接着就来,更似乎比了意想所能及的为尤甚,只要这种变换形体的进行不受着严重的和突然的干涉。然而它究竟要否被条约修改所干涉,却成了一个很可怀疑的问题。一方面,有些日本政治家很努力的活动着要将所有应许外国人内地杂居的阻碍都除去,一方面,另有许多人,却以为这种杂居,将使纷扰未定的社会组织,再产生新的分裂出来。前者辨护的话是说,将现存条约修改了,国家的收入便可以大大的增加,而外国要往来的人数也不见得会多的。可是守旧的思想家,都以为内地公开给外国人的真正危险,并不是数目增加的危险;就在这一点上,那民族的天性是对他们表同情的。他们只在不定的道上意想着那祸害,但这是在触及真理的道上的。

    真理另一边,美国人是应该熟习的,————西方的一边。西方人已经知道,在不论何种良好的状况之下,他总不能和东方人的生活竞争来较量;他完全承认,在澳洲和美国,用法律反对亚细亚移民而保护他自己的事实。他还用许多不合理的“道德的理由”虐待着中国或日本的移民。惟一的真正理由,可以归纳成这一句话:“东方人能收缩西方人的生活。”现在在日本,这问题的另一面,却归纳成了这一句话:“在某种适宜的情况之下,西方人能放纵东方人(那当然是日本人。我不相信在任何情况之下,西方人竟能放纵中国人的生活,————并不是为了数目上的不相称。就是日本人也承认他们自己无力和中国人竞争;因此反对国内公开的最重要的言论中,有一句话就是中国移民的危险。)的生活。”一种情况是温和的天气;另一种,而且是更重要的,就是西方人于竞争的全权之外,还有侵略的武力。究竟他要不要用这武力,不是一个普通的问题;真正的问题乃是他能不能用这武力。回答的话是在正面的,对于他将来扩张势力时也许要用的种种政策,————不问是实业的、经济的、政治的,或者三种混而为一的,————若然要加以讨论,不过是徒废光阴罢了。他终究总能找得操纵,如果不是排斥,本地民族的方法和手段;接连着用资本笼断天产,提倡本地人能力所不及的生活程度来压倒反对方面,打倒竞争者,这些事情,也够我们知道了。在别的地方,各个弱小民族,都在盎格罗撒克逊的统治之下已经消灭了,或者正在消灭着。在像日本这样贫苦的国家里,谁能决得定,一味允许外资的投入,不会发生国家的危险呢?当然日本不会畏惧任何西方的强国单独的来压伏伊:伊能在自己的土地之上,反抗着任何外来的民族,保全伊自己。伊也不会遇着列强联合侵略的危险;西方各国的互相嫉妒,以致谁也不敢作获得领土的单独侵略。可是伊却要很合理的恐惧着,为了过早的内地杂居,伊也说不定要使伊自己陷入夏威夷的恶运————就是伊的土地将为外国人所有,伊的政治将为外国人的势力所左右,伊的独立将成为仅仅的名义,而伊那老大帝国将终究要变成四通八达的实业共和国。

    甲胄英姿

    三位日本武士身着传统的甲冑铠盔,武士阶层在日本有很重要的地位,但是对武力的崇拜过度也带来了侵略的野心。

    日法贸易条约签字仪式

    明治维新以后,吸收西方技术和特长的举措促使日本迸发出在其他非西方国家未曾出现的发展浪潮,经济上取得巨大飞跃。这幅十九世纪的雕版画描绘了日本和法国贸易条约的签字仪式。

    这些都是相反的两党,在和中国宣战之前热烈讨论的思想。同时,政府已遇着许多困难的交涉。在排外的反动运动中,将国家开放似乎是最危险的事情;可是要修改条约,而又不将国家开放,却也似乎是不可能。这很清楚,西方列强向日本的步步压逼,是仍旧要继续下去的,除非用了外交,或者武力,将它们恶意的联合破坏了。青木周藏老辣的手腕,和英国所订的新约,就遇到了这种双方须要兼顾的难关。按着这条约,国家是开放了;但是英国人,不能所有土地。他们甚至只能照着日本的法律,租得土地,期限则以出租者的死亡为止。不准他们沿海作买卖,————连从前条约上的海口也不许;所有别种的买卖则抽税很重。外国人的租界都还给日本;英国侨民也遵从日本的司法,实际上,为了这个条约,英国什么权利都丧失了,而日本则都得到了。这些条约的宣布,竟使英国商人都目定口呆起来,他们都说,他们被母国所卖了,————在法律上缚定了手足投入了东方人的禁锢中。有些人又说不要等到条约的实行,还是早些离开日本罢。的确,日本可以为伊的外交而庆祝。国家果然是开放了;可是情形却这样,不单防止了外国资本的投入,甚至还逐去了现存的外国资本。倘使日本能从别的列强得到同样的结果,伊的所得,将远超出从前不利于伊的条约所失的。青木周藏条约,的确在外交中,显出了柔术上最高的可能功绩。

    可是在不论那个新约实行之前,谁也不能预言,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情。究竟日本会藉着柔术,得到各种最后的结果,这仍旧还不能确定,虽然在历史上能显出这样英勇和才智,来对付种种大问题的,还没有别的民族。在还没有年老的人的记忆中,日本已将伊的军力发展到欧洲强国的地步;在实业方面,伊正在很快的,成为欧洲在东方市场中的竞争者;教育方面,伊已走上了进步之途,所建设的学校制度,比了任何西方国家,总是消费少而成功的也不见得相差。每年因不平等条约所受的损失,大水地震所给的祸害,国内政局的不安定,外国教徒的尽力破坏国民精神,人民的非常贫苦,在伊都算不得什么,伊已得到了这样的成功。

    八

    美国舰队登陆图

    1854年,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佩里率领七艘军舰进入日本江户湾。谁曾想这个小小的岛国在短短几十年之间奋发图强,一跃而成为东方强国。

    倘使日本不能在荣耀的道上得到盼望,那么伊的不幸,决不是为了缺少民族精神的原故。伊的民族精神,在现世竟没有谁能比得上的,那程度的高深,使“爱国”这一个陈腐的名词完全再没有力量可以代表。虽然心理学家也许要说,在日本人中是没有各人的个性的,然而以全民族而论,日本人所有的个性,比了我们自己的,要坚强许多,那是决然无疑的。的确我们可以疑惑,西方文明究竟有没有培植个人的性质,已到国民感情破坏之途否。

    在本分这个名称上,全民众不过是一条心。不论那一个学生,你问他这个,他便会对你说:“每一个日本人对于天皇的本分,乃是帮助着使我国强盛,帮助着防御和保全我国的独立。”大家都知道危险。大家都在道德上,体格上受训练,来应付这危险。每一个公立学校都使它的学生先经过一个军事教育的预备班;每一个镇市,都有它的青年集团(bataillons scoloires)。便是年龄太轻还不能受正式操练的儿童,也天天教他们合唱古时的忠义之歌和近代的战歌。新的爱国歌,时时有人编出来,由政府审定了发到各学校,和各军队里去。在我所教的学校里,听到四百个学生在唱这种歌,真是一个好经验。在这些时候,那些青年都穿了制服,列成了军队的行伍,指挥者喊到“踏足走”的口令,所有的脚都开始踏步,好似一阵阵的鼓声。然后那领袖者先唱一节歌,学生们都用奋发的精神复唱一遍,在每节的末一音上都用特殊的重音,使那喉舌激动的结果,就像一阵铳声的砰訇。这是一种最东方,而且也是最动人的唱法;你能够在每一个字眼里,听得出那老日本的雄心在打动着。不过更动人的,还是军人那样的唱。就在我写这数行文字的时候,我听见了熊本古堡中,八千个军人在那里唱着晚歌,好似一阵殷雷,混和着数百支悠长沉郁的号筒呼声。(这是在一八九二年写的。)政府对于提倡忠君爱国的古道,从来没有放松过。为了这个原故,最近发起了好些节期;至于旧的节期仍每年庆祝着,热情则有加无减。时常在天皇的诞辰,全国不论那个学校或公共场所,都要向天皇的相片,行庄严的敬礼,并唱着相当的歌,举行着相当的仪式。(向天皇御容敬礼的仪式,不过是朝见仪式的重演一遍。一鞠躬;向前三步;一深鞠躬;再向前三步;再一深鞠躬。在离开御容时,退步行,照旧鞠躬三次。)

    偶然有几个学生,受了宣教士的煽动,只因为他们是“基督徒”不肯作这种郑重感激的贡献,他们就要为同学们看不起,————有时甚至要使他们觉得在学校里简直存身不住。这样一来,宣教士便给本国的教会报纸写着基督徒在日本受逼害的故事说,“为了不肯敬拜皇帝的偶像!”(这是实在的原文)这样的事情,固然不是常有的,而其结果,不过表示那些外国传道者所用的方法,无非在破坏他们宣教事业的真目的罢了。

    他们狂妄的攻击,不单及于本土的精神,本土的宗教,本土的伦理、规条,还及于本土的衣着和风俗,所以最近日本基督徒自己为了民族的感情,有些非常的举动,大概也不可以说是无故了。有些人公然的说,他们希望不要什么外国的传道者,他们要创造一个新而特殊的基督教,完全是日本式的,完全是合着民族精神的。另有些人的主张更是激烈,————要求现在所有(为了适合法律,或者避免法律)用日本名字保管着的教会学校,教堂,和其馀各种财产,都须名副其实的属于日本基督徒,作为他们动机纯正的证明。在若干情形中,教会学校,已有不得不听从本国人指导的趋势了。

    礼仪

    日本人很重视礼仪,在日常家庭生活中也常见这种跪拜仪式。

    我在另外一篇文章中,(参看Glimpses of Unfamiliar Japan)曾说到日本国民以全副热忱,作着教育的努力,以达到政府的目的。在国民的援助上所显出来的热心和自制,比起来也并没有缺少一些。天皇自己就作了一个榜样,将他私产的一大部分捐出来,作为购买战舰之用,因此下了一个敕令,所有政府的官吏的薪金,都须捐出十分之一来,作为同样的用场,大家依从,毫无怨言。每个陆军和海军军官,每一个教授或教员,和差不多所有的文官,(邮差和普通警察都不在内。不过一个警察的月薪大约只有六元,邮差还要少许多。)都每月因海军的防御事项而输将。部长、贵族或者议员,比了与最卑微的邮务生,一视同仁,没有什么额外的免除。这些由着敕令的捐输继续至六年之久,此外还有全国许多富足的地主、商人和银行家,又自动的作了盛大的贡献。因为日本要保全自己,伊就不能不迅速的发奋的图强;外来的压逼,使伊刻不及待起来了。伊的种种努力,似乎是不可信的,而努力的成功,却不是不可见的。不过反对伊的也不少,伊也许要————蹉跌。伊要蹉跌否?那就很难预言了。但是将来的不幸,总不能作为伊那民族精神衰退的结果。这样的发生,也只可算政治错误的结果,————急于自信的结果。

    日本“最上”号巡洋舰下水试航

    1942年,日本接连取得胜利,他们舰队的绝对优势在战争中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九

    问题还没有解决呢,在这些吸收同化,和反动中,旧道德的命运究将如何呢?我想到了一个答案,一部分是我最近和一个大学生谈话时所得到的暗示。现在我从记忆中将这话写出来,当然不是字字相同的,不过却有那代表新时代思想的兴趣————诸神消灭的佐证:————

    “先生,当你初到这国里来时,对于日本人有些什么意见?请你十分公开的和我谈。”

    “是说目前的少年日本人吗?”

    “不是。”

    老爷进城

    老爷出门,家臣和随员们也会守在一旁等待他上轿。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仍旧跟随着古俗维持着礼教的人,————像那从前的汉文教授,快乐的老人,仍旧代表着古时武士精神的人吗?”

    “是的。A先生是一个理想的武士。我就是指着像他那样的人说的。”

    “我想他们都是良善的,高贵的。我看起来,他们正好像他们自己的诸神。”

    “你现在还对他们想得这样好么?”

    “是的。我愈看见新时代的日本人,我便愈尊敬旧时代的日本人。”

    “我们也尊敬他们的。但,你既是外国人,你也必须要看到他们的缺点。”

    “什么缺点?”

    “对于西方真实智识的缺点。”

    “但是用另一种文明标准的要件,在组织方面完全不同的要件,来判断某种文明的人民,那是不公平的。照我看来,一个人愈加能够完善代表他自己的文明,我们便必须愈加当他是一个国民,一个绅士。用他们自己的标准,在道德上很高尚的标准,来判断他们,我看那些旧日本人,都是差不多完善的人。”

    日本书生

    书生拎着一个小包袱和一把油纸伞就可以出门了,不过头上的帽子却是穷人才戴的。

    “在那种事上。”

    “在仁爱上,在礼貌上,在侠义上,在自制上,在自己牺牲的力量上,在孝心上,在单纯的信仰上,和在那知足的力量上。”

    “但是这些品质,在西方的生活奋斗中也足够得到切实的成功么?”

    “不是恰正的,但是其中有些也是有用的。”

    “要在西方生活中得到切实成功所真正需要的性质却就是旧日本人所缺少的性质————岂不是么?”

    “我想是这样。”

    “我们的旧社会,牺牲了个人,培植着你所尊敬的不自私,礼貌,和仁爱那些性质。可是西方社会却用无限制的竞争,————在思想力和活动力上的竞争,————来培植着个人。”

    “我想那是对的。”

    “但是日本要在列国之间站得牢脚,伊就必须要采取西方工业的和商业的方法。伊的将来,全仗着伊那实业的发展;可是倘使我们还跟随着我们的古道德古仪节,那就没有什么发展了。”

    “为什么?”

    “不能和西方竞争简直就是灭亡;可是要和西方竞争,我们就必须跟随着西方的方法;而这些方法却都是对旧道德绝对相反的。”

    “或者如此。”

    “我想这是决然无疑的。在一个极大的范围中,要作什么事业,总不可因为想到了妨害别人的事业,自己便情愿不得利,而有所迟疑。在另一方面,既然在竞争上,不论何处,都没有束缚的,那么谁为了一点妇人之仁而迟疑着不肯竞争的,就必定要失败。奋斗的定律,便是那强者和活动者得以战胜,弱者和笨者,和庸碌者便要失败。可是我们的旧道德,对于这种竞争是认为罪恶的。”

    “那是对的。”

    “因此,先生,不管旧道德是怎样的良善,我们跟随了它,就不能得到什么大的实业进步,甚至也不能保全我们民族的独立了。我们必须放弃我们的过去。我们必须用法律来替代道德。”

    “但是这不是一个好的替代呢。”

    “它在西方已是一个好的替代了,倘然我们能看看英国的物质伟大和伊的力量而加以判断。在日本,我们必须要学习理智的道德,来替代情绪的道德。对于法律上,在道德方面,有理智的智识,那就是有道德的智识。”

    “对于你,对于那些研究宇宙定律的人,或者如此。可是对于那些普通人呢?”“他们将要跟随着旧宗教;他们将要继续的信托他们的诸神。可是他们的生活也许就要格外困难起来罢。他们在古代是愉快的。”

    前面的论文是在两年之前写的。为了政治的变化和新约的签订,使我不得不重新改写过;现在,一方面有许多证明,都在我的手中经过,一方面对中国战争的种种事情,也加添了另外若干材料。在一八九三年谁也不能预言的事情,在一八九五年世人都以惊奇和称羡的眼光承认它们了。日本在伊的柔术中得胜了。伊的自治力切实的恢复了,伊在许多文明国中间的地位似乎也确定了;伊永远脱离西方的乳哺怀抱了。凡是伊的艺术,伊的德性,所不能为伊得到的,伊已藉着新式的科学的侵略力和破坏力第一次的施展,都一一的如愿以偿了。

    说日本秘密的预备战事,已好久了,又说伊对于战事的种种设辞,都是靠不住的,这些话,并不在少数。我却相信伊那军事准备的目的,除了我前文中说的以外,并没有别的。日本要恢复伊的独立,伊努力的培植伊的武力已是二十五年了。不过在那个时期中,人民对于外国势力一阵一阵的反抗,————每一阵总比前一阵激烈,————都使政府知道,全国都在了解武力之必要,都在愈趋愈烈的反对着各条约。一八九三年至一八九四年的反抗力,在下议院中形成了严重的问题,以至解散议会乃为必不可免的需要。可是不论如何的解散议会,总不过将那问题拖延着,而不得解决。直等后来新约告成了,对中国宣战了,那问题才换了趋向。只有联合起来的西方,用那残酷的实业压逼和政治压逼来反对日本,才确实造成了这次的战争,————这战争是最小抵抗力的扩大表示,————那不是很清楚的么?可喜那种扩大表示居然有了效果。日本已证明伊自己,能够反抗着世界,自主起来。伊并没有和西方断绝实业上关系的念头,除非那关系太深了;可是伊既已藉着武力立了国,所以伊受西方影响————不论直接的或间接的,————的日子,已是确实的过去了,这是差不多可以断定的事。排外的反动,在种种事情的自然秩序中,格外还要发生,————不必定是暴烈或无理的,只是民族个性的充分确定。看到千百年来习惯专制政体的人民,居然也能作立宪政体的试验,结果虽然还是可疑,可知国家要有些变更,甚至是政治的形式,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派克斯爵士(Sir Harry Parkes)预言日本将变成“一个南美洲共和国”的话,对于这个神妙不测的民族的将来,却还不能算是定论。

    明治天皇像

    明治天皇(1852——1912)身着西式军装,眉宇间透露出坚毅果断的神情。他在位的四十四年,是日本发展史上一个重要的转折时期。通过倒幕维新,殖产兴业,文明开化,日本逐步实现了富国强兵,同时也走上了对外扩张的道路。

    东京——横滨铁路通车图

    明治天皇采取“速节冗费,多建铁路”的政策,大力发展日本的铁路建设。

    这是真的,战争还没有过去;————不过日本最后的胜利似乎是确然的————即使中国的革命终有令人惊恐的机会之一日。世人都已在那里急切的问着,将来究竟要怎样?或者这在列国中最和平而又最守旧的大国,处于日本人与西方的两重压逼之下,在自卫上,终于不得已会确实的学会了我们的战争技术。这样以后,或者中国在武力上顿然很靠得住的一鸣惊人起来,和造成新日本的情形差不多,将伊的腕力伸向南方和西方去。至于可能的最后结果,我们可看披亚生博士(Dr.Pearson)最近的一本书《国民性》(National Character)。

    这是应该记得的,原来柔术这种技术是中国发明的。西方更因该看清中国————中国是日本的老师,————伊那永不变动的数百兆人民,已若干次被屈于外族,结果只像一丛芦苇,掠着了几阵微风。的确,说不定总有一天和日本一般,逼不得已,也只好用柔术来保护伊自己的完全。可是那种巨大柔术的最后,也许便成了全世界最严重的结果。中国终要向那些侵略,勒索,剥削复仇罢,殖民政策的西方,对付弱小民族,实在太会用这些手段了。

    有些思想家,总合了那两大殖民国家————法国与英国,思想家不会误会的,————的经验,已经预料过地球上决不会给西方民族完全占据去。世界的将来,还是属于东方的。有许多久住东方的人,也都有这样的信念,他们已会看到那奇异人类的内心,在思想上,和我们绝对不同之处,————已会了解它那生活潮流的最深处和力量之所在,————已会明白它那不可思议的同化量,已会辨别它那对于南北极之间,不论何种环境都有自适的能力。据那些观察者的判断,若说一个民族,占全世界人口三分之一以上,竟有消灭之一日,则我们自己文明的将来,现在也就可想而知了。

    或者,果然诚如披亚生博士最近的话,西方扩张和侵略的长期历史,现在正向它的终页接近着了。或者我们的文明,传遍了全地球,不过使许多民族,格外愿意研究我们的破坏技术和实业竞争,不来帮助我们,反来抗拒我们罢了。世界已是这样了,我们还不能不叫大半的世界屈服于我们之下,————所需要的力量是那样的大。或者我们竟欲罢不能起来,因为我们所创造的社会机能,正和故事中的恶鬼一般,在我们不能维持他的时候,便恐吓着要吞灭我们。

    中日甲午战争

    这幅日本插图描绘了中日甲午战争时(1894——1895)的一幕,着重表现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日本军队在战斗中占据压倒优势的强大力量。

    日俄海战

    本图描绘了1904年日本舰队正在中国的旅顺港外与俄国军队作战的情景。1904——1905年爆发的日俄战争最终以俄国人的惨败而告终,日本一跃成为亚洲强国,这也极大地刺激了其扩张的欲望。

    胜海舟像

    胜海舟是日本幕府时代到明治维新时期的重要人物,他提出的“亚洲主义”思想对日本后来的军国主义扩张起着关键作用。

    我们这样的文明,真是一件奇怪的创造品,————从痛苦逐渐加深的地狱中,逐渐的高大起来;看来它既奇妙,而又非常可怪。它在社会的地震中,立刻都要成为粉碎,这样的情形,早已是那些处于火山边的人的恶梦。为了它的道德基础,它不能始终作一种社会组织维持下去,这样的断定,乃是东方智慧的教训。

    在人类还没有将他的活剧在这个行星上顽尽之前,它(我们的文明)的种种劳力,还不能就此湮没无闻,它已经复活了已往;————它已经复兴了古人的语言;————它已经从大自然那里劫取了许多无价的秘密;————它已经解剖了各个日球,克复了空间与时间;————它已经勉强看不见的成功了看得见的;————它已经在“大无穷”的面幕以外,将所有的面幕都撕去了;————它已经建设了千百种知识的系统;————它已经将近代人的头脑扩张到中古人头脑的容量以外;它已经开发了人类个性的最高贵形式,虽然它也开发了最可恶的形式;————它已经发展了人类所知道最精细的同情心和最高尚的情绪,虽然它也发展了别个时代所不能有的种种自私与痛苦。在理智上,它已经长大到各星球的高度以外去了。无论如何,它将来的关系,比了古时希腊文明的关系还要重大得多,那是不能不相信的。

    可是它每年只将一种机体的组织愈复杂,则它的变化而入于覆亡便也愈快,这样的定律,加以显明就是。力量愈增加在里面时常会发出对于每一个震动或创伤,————对于每一个变化的外力,————愈深切,愈清楚,愈精细而又繁复的感觉。世上任何遥远处水旱或饥荒的结果,供给货物的极小中心地的破坏,一个矿区的消乏,任何交通脉络的暂时小小停止,对于不论那一个实业的神经,加以轻轻压逼,都能够产生分崩离解,将痛苦的打击,输入那巨大结构的各部分去。那结构藉着里面相关的变化,来抗拒外面的压力,那样可惊的容量,也许就要有内部性格变化到完全不同的危险。的确的,我们的文明是在将个人逐渐的尽量发展着。可是这岂非现在将他发展着,就很像了人造的热和有色的光和化学的滋养料要在玻璃之下发展起一株植物么?这岂非要紧要将千万人,牵入那不能支持的特殊地位,————使少数人享受着无限的奢移,使多数人遭遇着钢铁和蒸汽的残暴奴役么?对于这些疑点,已经有答案了,社会的改变将要供给着反抗灾祸,恢复损失的方法。至少总有一个时期,社会改造总会作些奇事出来的,这并不单是一种希望而已。不过关于我们将来的最后问题,似乎还没有什么可以想到的社会变化,能充分的解决它,————便是一种绝对完全的共产主义成立了,也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些较高等民族的命运似乎都赖着他们在大自然掌握中的真正价值。对于“我们不是较高等的民族么?”这个问句,我们可以用力的回答说“是的”;可是非这样的肯定,却还不能回答那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我们是生存的最适者么?”

    生存的条件在什么地方?是在对于不论什么环境或每一种环境,都能自适的容量中;是在对付意外之事的临时能力中,是在应付和战胜天然势力的固有强力中。的确不在使我们对于自己发明的人为环境,或对于自己制造的规则势力,所有的一些适应能力中,————不过只在生活的简单强力中,现在,就在这简单的生活强力上,我们这些所谓较高等的民族,正是远大不及那些远东民族。虽然西方的体力和脑力超出了东方人,他们却只能浪费着这种完全不同的优点,以为支持。因为东方人已证明他吃一些米饭,便能研究而又学会我们的科学结果,并且就藉着那简单的食物,便能学习了去制造去利用我们那最繁杂的种种发明。可是西方人呢,要是没有二十个东方人的生活费用给他,他就连活都活不下去。在我们的高等性质中,便有我们在命运上软弱的秘密潜伏着。我们体质的机器,在种族竞争,人口压逼,可以预料得到的,那个将来的时代中,为了要去运用的,所付的燃料代价,实在太贵了。

    逆风雨前行

    少女撑着伞在风雨之中艰难前行。

    在人类出现之前,也许在以后,有许多巨大奇妙的动物种族,现在已是消灭了,也都住在这个行星上的。他们的消灭,并非由于种种天然仇敌的攻击;有许多似乎都不过为了他们身体上极大的消耗,那时地球的赠品,不得已的少了起来,他们就只好奄然以尽。情形是相同的,西方民族将要灭亡了,————为了他们生活上的耗费。他们一朝达到了他们的顶点,或者就要不再存留在这个世界上了,————为更适于生存的人民挤去了。

    正如我们对于弱小民族仅仅的“放纵他们的生活”————将他们幸福所需的各种东西,差不多不必用什么自知的努力垄断了,吸收了,————他们都消灭了,到了最后,我们也要被那些能够“收缩我们的生活”,将我们生活的必需品也垄断的民族,大自然援助的民族,所消灭了。这些民族,当然要接受我们智慧的衣钵,采用我们格外有用的发明,继续我们最好的实业,————或者竟能使我们科学中和艺术中最有价值去维持的事物,垂之永久。可是他们对于我们的消亡,不见得会有什么懊恼罢,正和我们看了那凶猛兽(Dinotherium)或鱼龙(Ichthyosaurus)的不再留存,漠不关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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