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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福興居酒餘談往事 安義堂燈下聽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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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人實在可惡!小峰雖是嘴缺,罵的卻不差。」又向喜祿道:「藹卿,你說魏三兒的年月,還不准成。」喜祿道:「我原有些恍惚,求四爺指教。」延四爺道:「他是乾隆時人。他的名兒是宛卿兩個字,長生是他的號,搭在雙慶班。從他一紅,京中幾個名班,什麼萃慶、大成、裕慶、餘慶、保和,都不行了。我也沒趕上,只聽老輩子說罷了。方松齡是跟他徒弟學過,也不曾見著他。」一客道:「方松齡就是教過那鬧科場案的平齡的,如何趕得上魏三兒!這才幾年的事!」延四爺道:「平齡也是胡鬧,究竟沒得著真傳授。」

    春山道:「魏三兒是鬧清楚了。我還得問問,這貼水鬢、梳大頭,是怎樣弄法?」喜祿道:「那得先用鹿角菜水把頭髮做成鬢片刷了,貼在額上,再用帶子一纏,拴上線尾子,戴上網子,安好了大頭,挽起髻來就算成功。只帶子卻是露著,必得拿水紗遮住才行。」春山道:「還是先擦粉,還是先貼片子?」喜祿笑道:「先擦粉。要是先貼片子,可就糟了。」春山道:「踩蹺又是怎樣?」喜祿道「蹺可難的多!這物件的樣子,也是照女人的襪子一樣,只那襪口上卻有兩根長帶,和女人裹腳條子尺寸差不多。把腳心貼著蹺板子,用帶捆起來,那蹺卻在腳指頭前面。站了起時,腳後跟懸空離地,單靠五個腳指頭帶著木頭,走路、使勁可全仗著腿彎子,要是腿彎子繃不直,就叫不行。沒有三冬兩夏的工夫,別想走一步兒。踩蹺的就怕在台上站著,站的時候大了,格外費勁,比真正纏腳的還要命!所以,我們踩上蹺站的時節,總是兩隻腳來回倒換,些微的塌塌腿,為的省力。您要真問起我們幼年的蹻工,我受的那罪比個姑娘裹腳,不在以下。列位爺台們只說我在台上走起來,風擺楊柳似的,象個裡頭人,哪知道我吃的苦,真跟裡頭人一模活脫呢!話又說回來了,列位爺台見了我,要是不把我當個女的,只認我是男的,我也就早沒飯吃了。」延四爺哈哈大笑,卻不聽見昆小峰說損話。再看他時,只見他在那裡正襟危坐,擺道學腔兒,大家越發笑個不休。

    延四爺吃了飯,把客送走,也想套車回去。不料這頓飯吃的功夫太大,跑堂的說城門關了。喜祿道:「既如此,何妨到我那個榻榻兒裡喝口茶再說?」延四爺道:「使得。只是你不用預備茶,我看小峰酒沒盡興,少時到你那裡,再找補一回,不把他弄塌了不算。他家老太太雖說嚴一點,卻是不干預吃酒的。」喜祿道:「有有,別的沒有,黃酒我家裡多的很!」於是一同奔了韓家潭,到安義堂,大家坐定。

    談了一會兒,喜祿叫他幾個徒弟出來,給延四爺請安。內中有個胡狗子,是唱衫子的。喜祿道:「我從不真教徒弟,總是給他們請先生,只這狗子的《祭塔》是我教的。因為我請了個先生,喚作李鬼子,要給他教《因果報》,我說那戲唱了壓運,叫他教出《祭塔》吧,反正是反二黃。若論調句、腔兒,《祭塔》比《因果報》還多一點兒。那《因果報》,歸堆兒就是娘懷兒一個月怎麼樣,娘懷兒兩個月怎麼樣,一直數到十個月算結,甚沒意思。再說披著頭髮,勾個鬼臉,沒有《祭塔》扮相起眼。誰知李鬼子這個人竟是行中力把,將教到搖板二黃,還沒開反二黃呢,他把士林的『士』字念倒了尖團,成了『四』字了。我挑了他一句眼,他就不願意。誰知無心中給他開飯,弄了一碗蒸蛋,他越發惱火了,竟自一去再也不來。」延四爺道:「你也太少檢點,這碗菜確是不該拿出來。」春山道:「這是何故?」延四爺道:「他們內行辭先生就是給蒸蛋吃,小名兒叫作滾蛋。」春山忍不住笑了。喜祿道:「我也惱了,因此親自給這孩子教了一出《祭塔》。」延四爺道:「既是你自己教的,必然是好。只不知此時磁實了沒有?」喜祿道:「磁實了,嗓子也夠用,足唱高調門。」延四爺道:「既然如此,咱們來來。」便從牆上取下一把胡琴,定了工字調,拉將起來。喜祿吩咐狗子道:「唱!」那狗子不慌不忙地唱了一出《祭塔》,聲調宛轉,音節淒涼。延、孫兩人齊聲叫好。看那昆小峰,卻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在那裡看。延四爺道:「你真正焚鶴煮琴,大殺風景。」放下胡琴,急搶到手中一看,原來是一本朱子小學。延四爺道:「你怎麼如此迂腐!」小峰也不答言,又掏出一本書來,延四爺又搶過去,卻是一本《金瓶梅》。延四爺道:「你是安心,今日預備著跟我混攪。你真豈有此理!」春山也十分好笑。喜祿道:「想必是昆老爺想吃酒了,所以拿書解悶!」延四爺道:「他何嘗是解悶!你是不懂得文墨裡的事,他這兩本書,簡直帶來拿活人開心的。他便是《品花寶鑑》中的高卓然,實在萬難。」

    喜祿正吩咐燙酒,那昆宅已有下人來接,說:「夜城門開了,老太太等爺說話呢」。昆小峰應了一聲就走。喜祿還要留時,延四爺道:「不必。他住在崇文門內乾麵衚衕裡後羅圈兒衚衕,路上還得走半天呢!我卻尚未盡興,意欲拉春山在此作竟夕之談。我知道藹卿是能熬夜的,不知春山意下如何?」春山道:「情願奉陪。」

    小峰去後,酒才燙熱,三人坐下共飲。孫春山道:「昆公頗好詼諧,不料他事母卻能盡孝。」延四爺歎道:「他那位太夫人,本是世上少有的,他焉能不竭誠奉養!他這太夫人姓董鄂氏,是他繼母。他有兩個兄弟,卻是這董鄂太夫人生的。他四歲時生痘子,太夫人焚香告天,願把自己之子替這前窩裡的。果然那兩個都死了,只留得他在。太夫人也沒再生育,待他一若親生。他怎能不孝!他這個人別瞧好玩笑,正經起來也極正經,和陳子韜恰正相反,而又相類。子韜那人雖是陸王派的理學家,有時也極能詼諧,並不是老闆板的。他伯父本和先恭肅壬辰同年,原有世交,如今我卻作了他的房師。目下他教的學生學名叫那桂,據子韜說很有出息,他這東家銘安,是我丙辰同年。銘爺的哥哥,喚作浦安,也是個翰林,是前不幾年鬧科場案同柏中堂一同棄市的。浦安的兒子,今年不過六七歲,也跟著子韜念《三字經》。那孩子叫那桐,是新起的學名,我也見過,生得胖胖兒的,是一個絕好的小胖小子兒,怪有味兒的。」說罷連飲了兩杯酒。

    春山道:「浦安就是錯薦平齡的嗎?」延四爺道:「不,不,平齡出在鄒應麟房裡,他另是一案。還有人說,中舉的另是一個,出場便死了,才給票友惹了這場禍。種種傳聞,卻也可笑。」春山道:「平齡有人說他竟是戲子,也未免冤。」延四爺道:「平齡雖非戲子,品行卻不甚端正。」春山道:「又有人說,孟都老爺參平齡,是同平齡有別的情節。平齡又招攬了別人,才弄得孟都老爺吃了醋,惹出這件禍來,是有的嗎?」延四爺道:「那是秦檜的話,叫作『莫須有』。只我輩當以忠厚存心,不說也罷!」喜祿道:「本來我們唱旦的最不可同人親近,只要沾一點邊兒,就有閒話。就拿我說罷,本來前後台人緣都不錯,和我好的太多。只是到了別人嘴裡,便要編派我,我也不知做過多少人的媳婦兒了。這位平爺要不唱旦,大約沒這些砸詞兒。」春山道:「那也分人分事。」延四爺望著他搖了搖頭。喜祿又斟了一回酒,伙計端上點心。延四爺些微吃了一點,見天色將明,上車進城去了。

    春山也就歸家,休息了一天。次日,出門拜客,從大柵欄經過,見各戲館門口貼著黃紙小條,寫著「忌辰」二字。春山暗想,既是忌辰沒戲,喜祿定在家裡,不免還找他去。遂命車夫奔安義堂。到了門首,忙忙的下車,走了進去,見喜祿緊蹙蛾眉,在那裡吞聲飲泣,只那手絹上已有好幾點的淚痕。春山問是何故,喜祿道:「我也不知怎麼得罪了街坊,縱著小孩子十分的欺負我。」春山道「怎什欺負你?」喜祿哽咽道:「十爺請到門外牆上看一看,就曉得了。」春山急出門抬頭一看,由不得笑將起來。

    要知是何緣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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