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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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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解】

    本卷共三篇。《刘讽》讲述了刘讽投宿一处闲置的馆舍,晚上月光普照,院子里忽然来了一些女子,她们饮酒行令,作曲唱歌,互相戏谑,谈论婚嫁,但其婚嫁的对象都不是世间人物,而是阴间官员。后来刘讽果断驱赶了她们,她们一哄而散,留下几个翠钗,亦不是人间饰品。《董慎》讲述了兖州佐史董慎,秉性公正率直,精通法律,因此被邀请赴阴间帮助他们处理棘手案件。文中的阴间与人世间一样,同样存在人情世故和徇私舞弊。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司法公平可以平息各种不平和愤恨,是社会稳定的基石。《袁洪儿夸郎》讲述了袁洪儿夸郎偶然捉住一只翠翠鸟,这只鸟原是一大户人家的陪嫁丫鬟。经她介绍,夸郎结识了封郎,前往其住处,府邸极其豪华。经封郎做媒,夸郎娶了封郎的妻妹。夸郎在此流连忘返,乐在其中。后来夸郎得知他们是阴间中人,岳父本为交州牧,要改任并州刺史,就要举家搬迁。夸郎从此便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刘讽

    文明年①,竟陵掾刘讽②,夜投夷陵空馆③,月明下憩。忽有四女郎西轩至,仪质温丽,缓歌闲步,徐徐至中轩,回命青衣曰:“紫绥,取西堂花茵来④,兼屈刘家六姨姨、十四舅母、南邻翘翘小娘子⑤,并将溢奴来⑥,传语道此间好风月⑦,足得游乐,弹琴咏诗,大是好事。虽有竟陵判司⑧,此人已睡明月下,不足回避也。”未几而三女郎至,一孩儿,色皆绝国。于是紫绥铺花茵于庭中,揖让班坐⑨。坐中设犀角酒樽,象牙杓⑩,绿罽花觯?,白琉璃盏,醪醴馨香,远闻空际?。女郎谈谑歌咏,音词清婉。一女郎为明府?,一女郎为录事?,明府女郎举觞浇酒曰:“愿三姨婆寿等祇果山,六姨姨与三姨婆寿等,刘姨夫得太山府君纠判官,翘翘小娘子嫁得诸余国太子,溢奴便作诸余国宰相,某三四女伴总嫁得地府司文舍人,不然,嫁得平等王郎君六郎子、七郎子,则平生素望足矣。”一时皆笑曰:“须与蔡家娘子赏口。”翘翘录事独下一筹,罚蔡家娘子曰:“刘姨夫才貌温茂,何故不与他五道主使,空称纠判官,怕六姨姨不欢,深吃一盏。”蔡家娘子即持杯曰:“诚知被罚,直缘刘姨夫年老眼暗,恐看五道黄纸文书不得?,误大神伯公事。饮亦何伤。”于是众女郎皆笑倒。又一女郎起,传口令,仍抽一翠簪,急说,须传翠簪,翠簪过令不通即罚。令曰:“鸾老,头脑好,好头脑鸾老。”传说数巡,因令紫绥下坐?,使说令,紫绥素吃讷?,令至,但称“鸾鸾”。女郎皆笑,曰:“昔贺若弼弄长孙鸾侍郎?,以其年老口吃,又无发,故造此令。”

    【注释】

    ① 文明:唐睿宗李旦的年号(684年2月27日——684年10月18日),使用时间不到八个月。

    ② 掾(yuàn):原为佐助的意思,后为副官佐或官署属员的通称。

    ③ 夷陵:古县名。西汉置,治今湖北宜昌东南。

    ④ 茵:铺垫的东西,垫子、褥子、毯子的通称。

    ⑤ 屈:邀请。

    ⑥ 将:带领,携带。

    ⑦ 风月:清风明月,指眼前景色闲适。《南史•徐勉传》:“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宜及公事。”

    ⑧ 判司:职官名。唐朝节度使、州郡的僚属,属专司批判文牍的小官。

    ⑨ 揖让:作揖谦让,为古代宾主相见的礼节。《周礼•秋官•司仪》:“司仪掌九仪之宾客摈相之礼,以诏仪容、辞令、揖让之节。”班坐:依次而坐。《后汉书•来歙传》:“于是置酒高会,劳赐歙,班坐绝席,在诸将之右。”

    ⑩ 杓(sháo):同“勺”。

    ? 罽(jì):用毛做成的毡子一类的东西。觯(zhì):古代酒器,青铜制,形似尊而小,或有盖。

    ? 空际:天空,天边,空中。宋张先《木兰花•和孙公素别安陆》:“怨歌留待醉时听,远目不堪空际送。”

    ? 明府:犹言证明人。唐皇甫松《醉乡日月•明府》:“明府之职,前辈极为重难,盖二十人为饮而一人为明府,所以观其斟酌之道。每一明府管骰子一双,酒杓一只。”

    ? 录事:指宴饮时执掌酒令的人。

    ? 五道:佛教谓天、人、畜生、饿鬼、地狱五处轮回之所。见《菩萨处胎经》。道教亦承袭此说。见《云笈七签》卷十。黄纸:指古代铨选、考绩官吏,登记姓名,上报朝廷使用的黄色纸张。《隋书•百官志上》:“若敕可,则付选,更色别,量贵贱,内外分之,随才补用。以黄纸录名,八座通署,奏可,即出付典名。”

    ? 下坐:坐在末座、末席。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杂艺》:“今世曲解,虽变于古,犹足以畅神情也。唯不可令有称誉,见役勋贵,处之下坐,以取残杯冷炙之辱。”

    ? 吃讷(nè):说话迟钝且结结巴巴。《北史•齐纪•孝昭帝》:“废帝吃讷,兼仓卒,不知所言。”

    ? 贺若弼(544——607):字辅伯,洛阳(今属河南)人。博涉书史,善骑射。北周时,任寿州刺史,封襄邑县公。入隋任吴州总管,献取陈十策。开皇九年(589),为行军总管,大破陈军于蒋山(南京钟山),以灭陈功进爵宋国公,官至右武候大将军。旋以不得为宰相,多怨言,免官。炀帝时,与高颎等议论朝政得失,为人所奏,被杀。

    【译文】

    唐睿宗文明年间,竟陵掾刘讽,晚上投宿在夷陵一处闲置的馆舍,当时月光普照,他正在院子里休息。忽然有四个年轻女子从西轩走过来,她们仪态温和、美丽大方,唱着歌闲逛着慢慢地走到中轩,回头对婢女说:“紫绥,取西堂花垫子来,再邀请刘家六姨姨、十四舅母、南邻居翘翘小娘子,并把溢奴也带过来,告诉她们这里风清月明,是个能游玩的地方,弹琴咏诗,大是好事。虽然这里有竟陵的判司,但此人已在明月下睡着了,不用回避。”不一会儿,三个年轻女子来了,还有一个小孩儿,都容貌倾国。于是紫绥在院子里铺好花垫子,大家谦让着依次坐好。座中设有犀角酒杯,象牙勺,绿色毡子,雕花酒杯,白琉璃盏,酒香浓郁,弥漫空中。女子们谈笑歌咏,声音清脆、温润。一个女子为明府,一个女子为录事,明府女郎举杯祝酒说:“祝愿三姨婆寿比祇果山,六姨姨和三姨婆齐寿,刘姨夫得到太山府君纠判官,翘翘小娘子嫁给诸余国太子,溢奴便做诸余国的宰相,我们三四个女伴嫁给地府司文舍人,不然,嫁给平等王的六郎子、七郎子,那平生的心愿就满足了。”一时大家都笑着说:“要罚蔡家娘子喝酒。”翘翘录事自己先喝了一杯,罚蔡娘子喝酒,说:“刘姨夫有才有貌,性格温和,为什么不让他做五道主使,而空说是纠判官,怕六姨姨不高兴,请喝一大杯。”蔡家娘子立刻拿着酒杯说:“知道被罚,只是因为刘姨夫年老眼花,恐怕看不了五道黄纸文书,误了大神伯的公事。我喝酒又有什么损失呢!”于是众女子都笑倒了。又一个女子站起来,行酒令,仍抽出一个翠簪,立即说,传翠簪,翠簪传过去,酒令不通者就罚。令说:“鸾老,头脑好,好头脑鸾老。”酒令行过数巡,就让紫绥坐在末座,让她行令,紫绥向来不善言辞,酒令到了,只是说“鸾鸾”。众女子都大笑着说:“从前贺若弼作弄侍郎长孙鸾,因其年老口吃,又没有头发,所以制作了这个酒令。”

    三更后,皆弹琴击筑①,齐唱迭和②。歌曰:“明月清风,良宵会同。星河易翻,欢娱不终。绿樽翠杓,为君斟酌。今夕不饮,何时欢乐?”又歌曰:“杨柳杨柳,袅袅随风急。西楼美人春梦中,翠帘斜卷千条入。”又歌曰:“玉户金 ③,愿陪君王。邯郸宫中,金石丝簧。卫女秦娥④,左右成行。纨缟缤纷,翠眉红妆。王欢转盼,为王歌舞。愿得君欢,常无灾苦。”

    【注释】

    ① 筑:古击弦乐器。已失传,大体形似筝,颈细而肩圆。演奏时,以左手握持,右手以竹尺击弦发音。

    ② 迭和:互相唱和。战国楚宋玉《高唐赋》:“更唱迭和,赴曲随流。”

    ③ 玉户:用玉装饰的门,为门户的美称。汉司马相如《长门赋》:“挤玉户以撼金铺兮,声噌吰而似钟音。” (gāng):古代宫室壁带上的环状金属装饰物。

    ④ 秦娥:古代歌女。晋陆机《拟今日良宴会》:“齐僮《梁甫吟》,秦娥《张女弹》。”李周翰注:“齐僮、秦娥,皆古善歌者。”

    【译文】

    三更后,都弹琴击筑,互相唱和,唱道:“明月清风,良宵会同。星河易翻,欢娱不终。绿樽翠杓,为君斟酌。今夕不饮,何时欢乐?”又唱道:“杨柳杨柳,袅袅随风急。西楼美人春梦中,翠帘斜卷千条入。”又唱道:“玉户金 ,愿陪君王。邯郸宫中,金石丝簧。卫女秦娥,左右成行。纨缟缤纷,翠眉红妆。王欢转盼,为王歌舞。愿得君欢,常无灾苦。”

    歌竟,已是四更。即有一黄衫人,头有角,仪貌甚伟,走入拜曰:“婆提王屈娘子,使请娘子速来。”女郎等皆起而受命,却传曰:“不知王见召,适相与望月至此①。既蒙王呼唤,敢不奔赴。”因命青衣收拾盘筵。讽因大声嚏咳,视庭中无复一物。明旦,谛视之②,拾得翠钗数个,将出示人,更不知是何物也。

    【注释】

    ① 适:刚才,方才。相与:共同,一道。东晋陶潜《移居》之一:“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② 谛视:仔细察看。唐韩愈《落齿》:“人言齿之豁,左右惊谛视。”

    【译文】

    唱完歌,已经是四更天了。这时有一个穿黄衫的人,头上有角,相貌很是雄伟,走进来行礼说:“婆提王邀请娘子,让娘子快速来。”女子们都起来听从命令,回复说:“不知王召见,刚才我们一起赏月来到这里。既然承蒙婆提王召见,怎敢不去。”于是就让婢女收拾筵席。刘讽大声咳嗽起来,再看院中就什么也没有了。第二天早晨,刘讽仔细察看,拣到几个翠钗,把它拿给别人看,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董慎

    隋大业元年①,兖州佐史董慎②,性公直,明法理,自都督以下,用法有不直,必起犯颜而谏之③。虽加诮责④,亦不惧,必俟刑正而后退。尝因事暇偶归家,出州门,逢一黄衣使者曰:“太山府君呼君为录事⑤,知之乎?”因出怀中牒示慎⑥。牒曰:“董慎名称茂实⑦,案牍精练,将平疑狱⑧,必俟良能⑨,权差知右曹录事者⑩。”印处分明,及后署曰倨。慎谓使者曰:“府君呼我,岂有不行,然不识府君名谓何?”使者曰:“录事勿言,到府即知矣。”因持大布囊,内慎于中?,负之趋出兖州郭,致囊于路左,汲水调泥,封慎两目,慎目既无所睹,都不知经过远近,忽闻大唱曰?:“范慎追董慎到。”使者曰:“诺。”趋入。府君曰:“所追录事,今复何在?”使者曰:“冥司幽秘,恐或漏泄,向请左曹匿影布囊盛之?。”府君大笑曰:“使一范慎追一董慎,取左曹布囊盛一右曹录事,可谓能防慎矣。”便令写出?,抉去目泥,便赐青缣衫、鱼须笏、豹皮靴,文甚斑驳?,邀登副阶?,命左右取榻令坐?,曰:“藉君公正,故有是请。今有闽州司马令狐寔等六人,置无间狱。承天曹符?,以寔是太元夫人三等亲,准令递减三等。昨罪人程翥一百二十人引例?,喧讼纷纭?,不可止遏。已具名申天曹?。天曹以为罚疑唯轻,亦令量减二等,余恐后人引例多矣,君谓宜如何?”慎曰:“夫水照妍蚩而人不怒者?,以其至清无情,况于天地刑法,岂宜恩贷奸慝?。然慎一胥吏尔?,素无文字?,虽知不可,终语无条贯。常州府秀才张审通,辞彩隽拔,足得备君管记?。”府君令帖召之。

    【注释】

    ① 大业:隋炀帝杨广的年号(605——618)。

    ② 佐史:是“佐”与“史”的合称,州县吏员的名号。唐时,州县各曹司中设有佐与史各数人,负责公文起草、财政会计、档案保管及一般案件的处理工作。

    ③ 犯颜:谓敢于冒犯君王或尊长的威严。《韩非子•外储说左下》:“犯颜极谏,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以为谏臣。”

    ④ 诮责:责备。

    ⑤ 太山府君:即泰山府君。俗称东岳大帝,即泰山神。

    ⑥ 牒:通常由官方颁发的证明某事的文件。

    ⑦ 茂实:原意是茂盛而多实,引申为盛美的德业。

    ⑧ 疑狱:疑难案件。《礼记•王制》:“疑狱,泛与众共之,众疑赦之。”唐孔颖达疏:“疑狱,谓事可疑难断者也。”

    ⑨ 良能:贤能。指贤良而有才能之人。《后汉书•循吏列传序》:“又王涣、任峻之为洛阳令,明发奸伏,吏端禁止……亦一时之良能也。”

    ⑩ 权:姑且,暂且。《汉书•王莽传》:“臣闻周成王幼少,周道未成,成王不能共事天地,修文武之烈。周公权而居摄,则周道成,王室安;不居摄,则恐周队失天命。”差:派遣。唐韩愈《袁州刺史谢上表》:“谨差军事副将郝泰奉表陈谢以闻。”知:主持,执掌。《国语•越语》:“有能助寡人谋而退吴者,吾与之共知越国之政。”

    ? 内:“纳”的古字,使进入,放入。汉王符《潜夫论•德化》:“是故凡立法者,非以司民短而诛过误,乃以防奸恶而救祸败,检淫邪而内正道尔。”清汪继培笺:“内,读为纳。”

    ? 唱:叫喊,高呼。《北史•孙修义传》:“居大言不逊,修义命左右牵曳之,居对大众呼天唱贼。”

    ? 向:刚才。《庄子•庚桑楚》:“向吾见若眉睫之间,吾因以得汝矣,今汝又言而信之。”

    ? 写:通“卸”,把东西解取或搬运下来。

    ? 斑驳:指一种颜色中杂有别的颜色。

    ? 副阶:指在建筑主体以外另加的一圈回廊。

    ? 榻:狭长而较矮的床形坐具。《后汉书•徐稚传》:“蕃在郡不接宾客,唯稚来特设一榻,去则悬之。”

    ? 天曹:天上的官署。《南齐书•顾欢传》:“今道家称长生不死,名补天曹,大乖老、庄立言本理。”

    ? 引例:引用判例。《宋史•刑法志》:“凡律、令、敕、式或不尽载,则有司引例以决。”

    ? 喧讼:喧闹聚讼。唐封演《封氏闻见记•贡举》:“其不第者,率多喧讼,考功不能御。”

    ? 具名:在文件、文本上签署姓名。申:旧时官府下级向上级行文称申。唐韩愈《复仇状》:“凡有复父仇者,事发,具其事申尚书省,尚书省集议奏闻。”

    ? 蚩(chī):通“媸”,丑陋。《后汉书•张壹传》:“孰知辨其蚩妍。”

    ? 恩贷:施恩宽宥,多用于帝王。《汉书•王?传》:“今复斩一?,不足以增威,不如时有所宽,以明恩贷,令尽死力。”奸慝(tè):指奸恶的人。《尚书•周官》:“司寇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

    ? 胥吏:职官名。古代掌理案卷、文书的小吏。《新唐书•车服志》:“胥吏、商贾之妻老者乘苇 车,兜笼舁以二人。”

    ? 文字:公文,案卷。宋范仲淹《耀州谢上表》:“今后贼界差人赍到文字,如依前僭伪,立便发遣出界,不得收接。”

    ? 管记:古代对书记、记室参军等文翰职官的通称。《陈书•陆玠传》:“后主在东宫,闻其(陆玠)名,征为管记。”

    【译文】

    隋朝大业元年,兖州佐史董慎,公正率直,精通法律,从都督以下的官员,凡有执法不公正的,他都要不顾情面前去规劝。即使遭到责骂也无所畏惧,一定要等到刑罚公正后方才罢休。他曾经因公务清闲,偶尔回家去,走出州城的大门,遇见一位黄衣使者对他说:“泰山府君召您为录事,您知道吗?”于是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让董慎过目。文书写道:“董慎名声好业绩丰,文书写得精练,想要平冤狱、解疑案,必须依靠他的良知和才能,暂且任命他为右曹录事。”印章盖得十分清晰,最后署名倨。董慎对使者说:“府君召我,怎么能不去,但是府君叫什么名字啊?”使者说:“录事不用问了,到了官府之后就知道了。”于是拿出一个大布袋,让董慎进去,然后背着快步走出了兖州城,把布袋放在路旁,取水和泥,用泥糊住董慎的两只眼睛,董慎啥都看不见,不知道究竟走出多远,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喊道:“范慎征召董慎到。”使者说:“是。”然后便快步走了进去。府君说:“你所征召的录事,现在哪里?”使者说:“阴间官署幽深神秘,我怕泄露,刚才用左曹录事的匿影布袋把他盛着带来了。”府君大笑说:“范慎征召董慎,拿左曹录事的布袋装右曹录事,可称是防范慎重。”说完,便让人把董慎倒出来,抉去董慎眼睛上的泥巴,赐给他青缣衫、鱼须笏、豹皮靴,上面有斑驳的花纹。府君请他登上回廊,让身边的人搬来坐榻请他坐下,说道:“由于您办事公正,所以才把您请过来。现在有闽州司马令狐寔等六人,被关押在无间狱中。接到天曹的旨意,因令狐寔是太元夫人三等亲戚的缘故,准许在量刑时罪减三等。昨天,犯人程翥等一百二十人,用此事做案例,喧闹聚讼,无法制止。他们已经联名向天曹申诉。天曹认为对有疑问的案件要从轻处罚,也令减轻刑罚二等。我担心后人多以此事为例,您认为该怎么办?”董慎说:“水可以照出人们美丑,可人不会发怒,是因为照得很清楚,不讲私情,况且天地间的刑法大事,怎么能随意施恩宽宥那些有罪的人。我董慎只是一个办理文书的小吏,向来不善文辞,虽然知道不可以这么做,但我无法有条理地说清楚。常州府有位叫张审通的秀才,辞彩隽永超群,给府君管理文书绰绰有余。”府君让人执帖召他来。

    俄顷审通至,曰:“此易耳,君当判以状申。”府君曰:“君善为辞。”即补充左曹录事,仍赐衣服如董慎,各给一玄狐①,每出即乘之。审通判曰:“天本无私,法宜画一②,苟从恩贷③,是恣奸行。令狐寔前命减刑,已同私请④;程翥后申簿诉,且异罪疑。倘开递减之科,实失公家之论⑤。请依前付无间狱,仍录状申天曹者。”即有黄衫人持状而往。少顷,复持天符曰:“所申文状,多起异端。奉主之宜,但合遵守。《周礼》八议⑥,一曰‘议亲’,又《元化匮》中《释冲符》,亦曰‘无不亲’。是则典章昭然,有何不可。岂可使太元功德,不能庇三等之亲。仍敢愆违,须有惩谪。府君可罚不紫衣六十甲子⑦,余依前处分者。”府君大怒审通曰:“君为判辞,使我受谴⑧。”即命左右取方寸肉塞却一耳,遂无闻。审通诉曰:“乞更为判申,不允,则甘罪再罚。”府君曰:“君为我去罪,即更与君一耳。”审通又判曰:“天大地大,本以无亲。若使奉主,何由得一?苟欲因情变法,实将生伪丧真。太古以前⑨,人犹至朴;中古之降⑩,方闻各亲。岂可合太古育物之心,生仲尼观蜡之叹?。无不亲,是非公也,何必引之。请宽逆耳之辜,敢荐沃心之药?。庶其阅实?,用得平均。令狐寔等并请依正法。仍录申天曹者。”黄衣人又持往,须臾又有天符来曰:“再省所申?,甚为允当。府君可加六天副正使?。令狐寔、程翥等并正法处置者?。”府君悦,即谓审通曰:“非君不可以正此狱。”因命左右割下耳中肉,令一小儿擘之为一耳?,安于审通额上,曰:“塞君一耳,与君三耳,何如?”又谓慎曰:“甚赖君荐贤以成我美,然不可久留君,当寿一周年相报耳。君兼本寿,得二十一年矣。”即促送归家。

    【注释】

    ① 玄狐:狐狸的一种,毛色深黑,长毛的尖端白色,皮可为裘,甚珍贵。

    ② 画一:一致,一律。《旧唐书•裴度传》:“军法严肃,号令画一,以是出战皆捷。”

    ③ 苟从:盲从,无原则地顺从。《汉书•元帝纪》:“偷合苟从,未肯极言,朕甚闵焉。”

    ④ 私请:为私事有所干求而请见。《荀子•成相》:“君教出,行有律,吏谨将之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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