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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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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第一缕气息,让人感觉来到了 2月中旬,紫白色相间的花朵开满了森林和公园的角落,比起那些淡雅芬芳的花朵,人们脑海里的思想和欲望也变得鲜活起来。所有被岁月冻结、不屈服于寒冬的生命,在这个季节开始变得柔软灵动起来,展现出这个季节的样貌和色彩,同时也反映出过去的形象和色彩。至于希尔伯里夫人,在她眼里,早春的日子令人颇为沮丧,因为在这种季节,希尔伯里夫人特别容易产生巨大的情绪起伏,而在别的季节,她很少有过这样的情绪波动。但是到了春天,她内心想要表达的欲望总是在膨胀,被词语之灵环绕,任由自己沉浸于文字组合的愉悦感官当中。于是,她从自己喜欢的作家的作品里找寻恰当的词汇,在碎纸上写下所思所想,眼见无处表达,便自言自语读出文字。有了这些经验,她确信,没有任何语言比得上父亲的传记,虽然自己的努力仍不足以完成传记,此时她比往常更深刻感受到自己生活在父亲的庇荫之下。没人能够逃脱语言的力量,更别提那些从小生活在英语语言环境里的人了,就像希尔伯里夫人那样,自小在这里长大,完全继承了撒克逊人的正直和质朴,现在又讲一口地道的拉丁语,满脑子都是有关于老诗人诗歌里无穷无尽的音节。就连凯瑟琳也受到了母亲对诗歌狂热的影响,但这并不代表说,她认为在读祖父自传的第五章之前,必须得先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希尔伯里夫人一开始讲了一个很无聊的笑话,她有一套理论,称安妮 ·海瑟薇在她的众多才能中,有自己的一套撰写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方法;提出这样的设想是为了给一群教授活跃气氛,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提交了几份私人印刷的手册请求她指导,和她一起沉浸在伊丽莎白时代的文学中。她对自己的笑话半信半疑,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至少和别人的真相一样好,她目前的幻想都集中在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特福区。那天早晨凯瑟琳到河边散步,比往常晚了些回来,希尔伯里夫人告诉她,她要去参观莎士比亚的坟墓。关于莎士比亚的一切此刻都比眼前的任何东西更吸引她,毫无疑问,在英国,肯定有莎士比亚当年曾经驻足过的地方,他的尸骨定埋在某人的脚下,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希尔伯里夫人深深为此吸引,于是她对女儿呼喊道:

    “你觉得他会不会也曾从咱们家门口路过啊?”

    目前看来,这个问题似乎和拉尔夫·德纳姆有关。

    “我说的是在他去黑衣修士站的路上,”希尔伯里夫人继续说道,“你要知道,最新发现莎士比亚曾经在那里有过一栋房子。”

    凯瑟琳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希尔伯里夫人又说:

    “这不正好说明,他也不像人们说的那样穷呀。虽然我不希望他是个有钱人,但他肯定也不缺钱。”

    然后,看到女儿满脸困惑的表情,希尔伯里夫人不禁大笑起来。

    “我的宝贝女儿啊,我可没在讨论你的威廉啊,不过那倒也是个喜欢他的原因。我谈论的、思考的、梦想的当然是我的威廉————威廉 ·莎士比亚。不过,”希尔伯里夫人站在窗前,轻轻敲打着窗户,沉思道,“你看那个戴蓝色帽子的老妇人,胳膊上挎着篮子准备过马路,会不会从来没听过莎士比亚这个人呢?难道不奇怪吗?然而,生活还在继续:律师们忙于工作,出租车司机们为了票价吵个不停,小男孩们在玩篮球,小女孩们在给海鸥喂食面包屑,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过莎士比亚的存在一样。我真应该整日站在路口呼喊:无知的人类啊,读读莎士比亚吧!”

    凯瑟琳在桌子边坐下,打开一个布满灰尘的信封。就像信中提到的如果雪莱还活着,那当然有相当大的价值了。她的当务之急是决定是否要打印这封信,还是只打印提到了雪莱名字的部分段落,于是她伸手拿起笔,准备决定。然而,凯瑟琳拿着笔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随后她偷偷拿出一张信纸,开始在纸上画正方形和圆形,又画了好多直线把这些图形分成二等份、四等份。

    “凯瑟琳!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希尔伯里夫人大喊道————“我要拿出一百英镑左右,把莎士比亚的作品印刷出来,送给工人们。你那些参加聚会的朋友可以来帮我们啊,凯瑟琳。这样的话,我们需要一个剧场,大家就都可以参演了。你可以演罗莎琳德————不过你也颇有些老保姆的气质。你父亲呢,为人谨慎,当然演哈姆雷特;那么我呢————啊,跟每个人都有点像哇;我还真像个大傻瓜呢,不过莎士比亚剧本里的傻瓜总是妙语连珠。好了,那威廉该演谁呢?演一个英雄?演霍茨波?亨利五世?不行,威廉也有点哈姆雷特的感觉。我能想象到威廉自言自语的样子。啊,凯瑟琳,你和威廉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多说些好听的话!”希尔伯里夫人看了一眼凯瑟琳,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凯瑟琳还没提前头天晚餐的事情。

    “噢,我们聊了好多废话。”凯瑟琳开口道,当母亲来到身边时她把信纸藏了起来,然后把关于雪莱的旧信拿到了面前。

    “十年后你就不会觉得这些是废话了,”希尔伯里夫人说道。“相信我,凯瑟琳,往后当你回想起这些日子,你会想起自己曾说过的傻话,你会发现那些都是你生活的一部分。最好的生活往往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说些傻傻的话、做傻傻的事罢了。并不是废话啊,凯瑟琳, ”她劝道,“这可都是实话,是唯一的真话。”

    凯瑟琳之前刚准备打断母亲的话,现在又对母亲产生了信赖。有时这两种感觉总混到一起,也是奇怪。但是,正当她犹豫着想找些不那么直接的话回应母亲时,希尔伯里夫人已经拿出莎士比亚的书一页页翻开,想找到他书里写的关于爱的句子,那比希尔伯里夫人自己说的要好多了。只见凯瑟琳拿起铅笔打算把信纸上的一个圆圈描黑,正画着,电话铃响了,她便走出房间去接电话。

    凯瑟琳回来后,希尔伯里夫人还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却找到另一段优美的文字,她抬头看了好一会儿才问凯瑟琳那是谁?

    “玛丽·达切特。”凯瑟琳简单回答说。

    “哎————我有点希望当初给你取名叫玛丽,但那跟希尔伯里不配,跟罗德尼也不配。这也不是我要找的句子。(哎,我总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部分。)但现在是春天了,水仙花儿开,原野长绿,鸟儿脆鸣。”

    随后她被一阵紧急的电话铃响打断了。于是凯瑟琳又离开了房间。

    “我亲爱的女儿哟,科学的成功可真让人讨厌啊!”凯瑟琳一回来,希尔伯里夫人立刻说道,“下一步我们就得上月亮了————刚才是谁的电话啊?”

    “威廉。”凯瑟琳回答得更简洁了。

    “威廉无论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他,毕竟月亮上肯定没有威廉的吧。希望他能来参加我们的午宴。”

    “他会来喝茶的。”

    “好吧,那真是太好了,我保证到时候会给你们独处空间的。”

    “这就没必要了。”凯瑟琳说。

    她的手扫过那张褪色的信纸,然后直接在桌子旁坐下,好像不愿再浪费时间了。希尔伯里夫人留意到女儿的举动,只是说明她女儿的性格有些严肃且令人难以接近,这让希尔伯里夫人感到一阵寒意,就像看到了贫穷、酗酒,就像有时希尔伯里先生用逻辑推翻了她长期以来建立的信仰一样,让她感到一阵寒意。她坐回自己的书桌边,脸上挂着一种奇怪的谦逊的表情,默默戴上了眼镜,那天早晨第一次开始处理自己的活计。看到这个太平盛世,希尔伯里夫人感到令人深省。这是首次她比凯瑟琳还要勤奋。凯瑟琳无法通过某个特定的视角来看世界,比如把哈里特·马蒂诺成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还和某个人物或者日期有着实质性关系。真是够了,那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现在还在她耳边回响,此时她的身体和大脑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好像随时会听到其他更让她感兴趣的召唤,而不仅仅是整个十九世纪发生的事。她并不十分清楚是什么样的召唤;但是当耳朵养成了倾听的习惯,它们便会不由自主地去听,因此几乎整个上午,凯瑟琳都在倾听着身后切尔西大街上传来的各种声音。凯瑟琳长这么大,第一次希望母亲不要那么专注于工作,莎士比亚的语录也不要出现任何差错。时不时,她听到母亲的桌子那儿传来叹息声,除此以外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或许她会放下笔,告诉母亲自己如此烦躁不安的原因。一早上她唯一做完的事就是写信给表妹卡桑德拉·奥特韦————这是一封杂乱无章的信,又长又深情,颇有些幽默,有一些指导的意味在里面。她吩咐卡桑德拉,把马都交给马夫照顾,过来住上一周,这样她们就能一起去听音乐会了。她还提道,卡桑德拉对理性社会的厌恶,是一种矫情迅速变成偏见的现象,这样长期以来,会把她和所有有趣的人和事都隔绝开来。当自己一直期待的声音突然响起时,凯瑟琳正写到结尾。她迅速从椅子上跳起来,砰的一声关上门,吓了希尔伯里夫人一跳。凯瑟琳去哪儿了呢?希尔伯里夫人一直全神贯注地在忙,根本就没听到铃响。

    电话放在楼梯的壁龛上,用紫色的天鹅绒布挡着,保护讲电话人的隐私。那块布之前专门用来装多余物件,就像是专门腾出一间屋子放置三代人的骨灰一样。家族里赫赫有名的叔伯祖父的画像记录着他们在东部的事迹,悬在中国茶壶之上,画像的四边都是用金色丝线拿铆钉钉牢的;至于那茶壶,就摆放在书架上————书架里有威廉 · 柯珀和沃尔特·司各特爵士的作品全集。电话发出的声音总是被周围的环境影响,凯瑟琳也是如此。谁的声音能够融入周围的环境?还是说要保持格格不入呢?

    “请问这是哪位呢?”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决心问她的号码,凯瑟琳不禁问自己到底是谁。电话那头的陌生人现在又要求希尔伯里小姐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出于各种可能性,这个说话的人,到底是谁呢?凯瑟琳顿了顿,给自己时间思考。不过很快疑惑就解开了。

    “我查了一下火车时刻表……周六下午有一班早点的火车比较合适……我是拉尔夫 ·德纳姆……不过我会记下时间的……”身体仿佛受到了撞击一般,比被刺刀刺到还要猛烈,凯瑟琳回答说:

    “我应该有时间去。我得看看我的日程表……稍等。 ”

    凯瑟琳放下电话,怔怔地看着墙上的人像画,那些伟大的叔伯祖父们,看起来有种和蔼亲切的权威感,他们似乎一直在凝视着这个世界,眼前的世界迄今为止还未出现印度兵变的迹象。然而,黑色的电话线不断轻轻在墙壁上摆动,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和詹姆士叔叔无关,和茶壶瓷器无关,更和红色的天鹅绒窗帘没有关系。凯瑟琳注视着电话线的摆动,同时意识到了家里这栋房子的独特性;她听到头顶的楼梯和地板上,有日常生活中家人柔和的交谈声,还听到墙壁那边隔壁屋子里的走动声。当她重新拿起电话放到嘴边,回答说自己周六应该可以过去的时候,脑海里德纳姆的形象并不十分清晰。虽然她并没有特别认真在听他讲话,甚至在他说话时,她一直在想自己在楼上的卧室、卧室里的书、夹在字典里的纸张,还有尚未清理的书桌,但她好希望德纳姆不要马上就挂掉电话。凯瑟琳放下电话,若有所思;内心的不安稍稍减轻;她很快写完了给卡桑德拉的信,把信塞进信封,快速贴好了邮票。

    午宴结束后,一簇银莲花吸引了希尔伯里夫人的视线。客厅里有一块擦得光亮的小方桌,在斑驳的日光照耀下,摆放着插满蓝白紫相间花束的瓶子,让希尔伯里夫人驻足,发出喜悦的惊叹。

    “凯瑟琳,有谁生病了躺在床上呢?”她询问道。“有哪位朋友们想振奋一下心情呢?有谁觉得一直被人遗忘被忽略、无人追求?谁的水费过期了,厨师不等发工资又大发脾气了?我知道有个这样的人————”她最后说道,但就在这时,希尔伯里突然忘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在凯瑟琳看来,仅仅靠银莲花就能把生活照亮的孤独小伙伴,最符合的人选就是住在克伦威尔路的一位将军的遗孀了。她实际上并不贫穷也从未挨饿,而希尔伯里夫人更倾向帮助穷苦民众,但也不得不承认将军夫人也需要帮助。尽管生活优渥,这位夫人为人乏味、魅力缺失,私下又爱好文学,倘若哪天下午有人来访,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泣涕涟涟。

    碰巧希尔伯里夫人还有别的约会,所以把花送去克伦威尔路的任务就落到了凯瑟琳头上。她拿上了写给卡桑德拉的信,打算一看到邮筒就寄出去。然而,当凯瑟琳走出家门,看到一个又一个邮筒和邮局等着她把信寄出去,她却迟疑了。她给自己找了好些理由,比如不想过马路啊,或者再走远点就能看到更靠马路中间的邮筒啊之类的荒唐借口。但是,拿着信的时间越久,越出现好多问题压在心里,好像空气中有无数个声音在质问她一样。这些隐形人,想要知道她与威廉的婚约是否依旧,还是已然分手?他们还问道,是否该邀请卡桑德拉来呢?威廉是否真的爱上了卡桑德拉呢,还是有可能会和她坠入爱河呢?接着,这些提问者停了会儿,好像又有别的问题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拉尔夫·德纳姆昨晚和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他爱上你了吗?答应同他单独散步真的对吗?而且,关于他未来的打算,你有什么建议?威廉 ·罗德尼是否有嫉妒的理由?你又打算如何向玛丽交代?为了名誉,你打算怎么做?这些人不停地问道。

    “我的天哪!”凯瑟琳听到这些问话后忍不住大声喊叫起来,“看来我应该要做一个决定了。”

    但无形的辩论是凯瑟琳内心一场庄重的小冲突,是为了让自己获得喘息之机的消遣。和其他人一样,凯瑟琳在传统的家庭中长大,不出 10分钟左右,她就能减少道德困难的难度,用传统答案解决。那本解决问题的智慧之书,母亲和许多叔伯阿姨都曾放在膝盖上翻开来看过。她只要咨询他们的意见,他们会立刻翻到对应的那页,读出正好符合她问题的答案。关于未婚女性的教条都用红色墨水书写,刻在大理石板上,真稀奇啊,字体终归会从石板上脱落,然而未婚女性从不会用心牢记这些内容。凯瑟琳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相信有些人很幸运,他们能够拒绝、接受、放弃,或是迫于传统权威放下自己现有的生活;她本会羡慕这种人;但是针对她的情况,每当她想要认真找出答案,答案都会破灭成幻影,这恰恰证明传统答案于她而言毫无用处。不过,倒还是帮助了许多人,凯瑟琳想到,看着眼前路两旁的一排排房子;那里住着的人,每年的收入应该约 1000英镑到 1500英镑,也许有三个仆人,家中总是挂着厚厚的窗帘,一般窗帘都会很脏;餐具柜里看到一面镜子闪着光,餐柜上摆放了一盘苹果,那他们的家里一定总是阴沉灰暗。但她转过了头,意识到这样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

    凯瑟琳唯一知道的真相就是自己的内心感受————比起周围那些一致同意看着凯瑟琳的人他们眼里反射的光亮,她感觉到有一束微光;但她拒绝了那些幻影的意见,只能依靠自己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寻找出路。她努力想要跟随那光束,脸上的表情让人感觉她和周围的环境隔绝开来,近乎荒谬,又当受到指责。看她这副模样,让人生怕这个年轻又惹人注目的女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儿来,震惊到路人。但因为她生得美貌,也免于对一个路人来说最糟糕的命运;过往的行人只是看着她,并未发笑。要从生活的冷漠平淡、虚情假意中寻得真情深感,觅得后能意识、辨认出如此感情,并接受此后的种种后果,能令最光滑的额头都平添皱纹,又令人眼神生辉、熠熠闪烁;这是一场令人眼花缭乱、倍感受辱同时又让人欢喜的追逐,而且正如凯瑟琳很快发现的结果一样,同时给了她惊喜、羞耻和强烈的焦虑感。同往常一样,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于爱情的定义;无论她想到罗德尼、想到德纳姆、想到玛丽还是自己,爱情这个词都会一次次出现,似乎在每个人身上的定义都不同,却又分明代表了某些清楚明白、绝不可能被忽视的东西。她窥视到的生活混乱越多,它们并非相互平行,而是互相交织融合,凯瑟琳似乎越想要说服自己,除了眼前这束奇怪的光,再无其他光芒,除却散发光芒的那条道路,再无其他道路可供选择。她对罗德尼的感情视而不见,试图以虚情假意回应他的真情实感,实则是失败之举,再怎么被人谴责也不过分;事实上,她只能向它致以敬意,并作为时刻提醒自己的一个黑暗裸露的标志性事件,而不是找借口把事实遗忘或彻底埋葬。

    此番举动固然令人羞耻,但亦有值得高兴之处。凯瑟琳想到了三种不同的场景;她想到玛丽挺直了身子坐着说道,“我坠入爱河了————我爱上了拉尔夫”;她又想到罗德尼站在一堆枯叶中失去了自我意识,像一个孩子似的喃喃自语;还想到了德纳姆靠在石墙上对着遥远的天空讲话,自己以为他疯了。凯瑟琳的思绪,从玛丽跳到德纳姆,从威廉跳到卡桑德拉,又从德纳姆到自己 ——如果真像她怀疑的那样,德纳姆的精神状态如何和她有关 ——他似乎在探寻生活中对称图案的线条,找寻人生道路的安排。他这样把自我交给凯瑟琳,如果不是凯瑟琳,至少在他人看来,不仅是为了凯瑟琳对他有回应,而且是一种悲凉的美。凯瑟琳幻想着每个人弯曲的背上都有一座辉煌的宫殿,多奇妙的画面。他们是手持灯笼的人,各自的灯光分散在人群中,互相交织、分散开、又重新融合,然后再次结合在一起。凯瑟琳快速走在南肯辛顿的沉闷街道上,几乎在脑海里形成了这些画面,她决定,无论其他思绪如何模糊朦胧,她决心要将玛丽、德纳姆、威廉和卡桑德拉的问题想个清楚明白。要想完成此任务绝非易事,在她看来没有一种行动方案是完全正确的。凯瑟琳思虑一番决定,想要达到目的,再大的风险都必须承担;而且,她不会为自己或他人制定规则,她会选择让困难不断累积下去,直到无法解决的境况让他们难以忍受,而自己只需保持绝对独立和无所畏惧的姿态即可。只有这样,才能最好地帮助自己爱的人。

    凯瑟琳得意洋洋,注意到母亲用铅笔写在银莲花卡片上的字另有其意。克伦威尔街道上那户人家的门开着,凯瑟琳感觉这栋房子的过道和楼梯处处散发着悲凉的气息,似乎都集中在门口银托盘的拜访名片上,那些访客们身着黑衣,说明他们和主人一样承受着丧亲之痛。凯瑟琳递上母亲写满爱意的花束,而女仆对凯瑟琳庄重的问候语表示难以理解;随后便关上了大门。

    见到了女仆,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从抽象意义上来说,都相当破坏原本高兴的情绪。当凯瑟琳走在回切尔西的路上,凯瑟琳怀疑自己能否解决问题。然而,人心飘忽不定,数字却可以被人牢牢把握,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不知不觉又思索起数学问题,而这般思绪与她想起几位朋友的际遇时的心情相当契合。凯瑟琳很晚才回到家喝茶。

    在客厅古老的荷兰衣柜里,她看到了有一两顶帽子、外套和手杖,先前刚走到客厅门外,她便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声音。凯瑟琳走进门,母亲轻喊,向凯瑟琳说,她回来太晚,茶壶和牛奶壶似乎也不听自己指挥,她需要凯瑟琳立马坐到桌子的那一头开始给客人倒茶喝。奥古斯都 · 佩勒姆,是一名日记作家,喜欢在安静的氛围中讲述自己的故事;他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喜欢从希尔伯里夫人那里听来一些关于过去已逝伟人的小故事来丰富自己的作品,为了获取写作素材,他总来凯瑟琳家串门喝茶,每年吃掉的黄油面包都数不胜数。因此,看到凯瑟琳回来,他松了口气表示欢迎,但在关于已逝人物故事的讨论————凯瑟琳对此非常熟悉了————开始前,凯瑟琳只和罗德尼握了握手,对前来参观的美国女士表示欢迎。

    虽然和罗德尼之间隔着一层沉默的厚重面纱,但她一直忍不住偷摸看他,好像从他们相遇,凯瑟琳便能察觉到会发生些什么。不过一切都是枉费心力啊。罗德尼的衣服,即使是那白色的拉链,他领带上的珍珠,似乎都在阻止她对罗德尼的匆匆一瞥,告诉她这样的举动对一个为人谨慎、文质彬彬的绅士来说都是徒劳,只见他把自己的茶杯摆放好,还在茶碟边放了一片面包和黄油。罗德尼一直对凯瑟琳视而不见,也可能是因为他一直忙着服务客人,而且回答美国客人的问题时也是一副非常乐意有礼貌的样子。

    对于任何一个满脑子都是关于爱情理论的人来说,这幅画面俨然让他们退缩。那些隐形提问者的声音都被桌前的这番场景强化了,听起来自信满满,仿佛他们有着整整二十代人的常识积累,还有奥古斯都 · 佩勒姆先生、佛蒙特 · 班克斯夫人、威廉 · 罗德尼以及希尔伯里夫人等所有人的批准支持似的。凯瑟琳下定决心要解决问题,她的手紧紧放在桌边,忍住了想要立刻行动的冲动,手里还攥着那封她自己几乎都要忘了的信。地址写在了信封最醒目的位置,过了会儿,当威廉站起身给盘子里添满食物时,她看到他的视线落在了信封上,他瞬间就变了脸色。给盘子装满后,他满脸困惑地看向凯瑟琳,凯瑟琳由此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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