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救援行动

我派几个骑士和瓴泠去，你暂且随我们回去，在木叶苑等消息好了。”

    明亮的海蓝色大眼睛转过来，看得弗雅一阵心虚，连忙找出话来说：“啊，刚才藏藏来了。他也是副统领阁下的近卫，是奉阁下之命去向亚当先生拜年的，今早才赶到，简直累瘫了。我已安排他在木叶苑休息。”

    本来既把亚当看成四个骑士的首领，也好应当他是整个行动的半个领导者，有什么事戊应该和亚当商量过才做决定。不过一路上戊几次征求亚当的意见，亚当都是笑嘻嘻地点头称是称好，不知不觉中戊已经习惯独断独行了。

    亚当除了袍子背后划破一道口子外，并没有受什么伤。在“月映山川”的保护下，甚至灰土都没沾到太多。他一向不在乎龙的礼仪顾忌，对于充当约尔的临时靠垫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还很关切地以右臂搂在约尔腋下——右手却握成拳头，严密保护着雪叶岩送他的小石像——左掌虚按着约尔腰间的伤处，以恢复魔法为约尔疗伤。

    “我这边走不开，就不远送了。请代我向亚当道谢。先生一路珍重。”雪叶岩看一眼来接他赴宴的华车，和等在一边的侍卫，如此说道。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再加上酒吧里的嘈杂人声，虽然有点儿闹腾，倒也不是太难听。只是亚当很怀疑米伽勒大天使听到这种“音乐”不知会不会抓狂。

    不过这倒是个进去后院的机会！戊向不远处的一个酒吧侍者打个眼色，拖着亚当的一只衣袖往后边走，心中不断祈祷亚当不会误会——只怕难了！他们所过之处，龙们看他们的眼光实在太暧昧了！还有龙出言调笑，甚至趁他们挤过时伸手来占戊的便宜（因戊外貌比亚当帅。不过戊也不肯定就没龙去占亚当的便宜，毕竟他忙着“防卫”自己，没有太多精神注意亚当的情形。其实是很有几只“魔爪”伸到亚当身上，但亚当没当回事儿）。

    血已经止住，也不大疼了。虽然很舍不得那种舒适清凉的感觉，约尔还是轻轻推开亚当的手。亚当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自然地收回为他疗伤的手掌：“我的灵力还不够高，恢复魔法的效果很差，只能止血消炎什么的。梅菲斯特在就好了！你感觉怎么样？不要紧吧？”

    掌柜柏里特眼中掠过惊异之色，连声应是。文虞在旁听得直想翻白眼儿，亚当这样等不及地全部交待出来，简直就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目的。亚当转头问文虞道：“对了，赶了一下午，我有点儿饿了，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叫点东西一起吃？”

    以戊为首的五个冒险者是约尔托朋友从冒险者酒吧雇来的，据说是冒险者中的高手。论实力波塞冬（雪叶岩）的侍卫们并不稍逊，追踪寻人的经验却差得远了。因此高傲的骑士们倒也没有反对与冒险者一同行动——本来一个平民被绑架是不关他们这些特战军骑士的事的。但是美丽的少君要管闲事，大家也乐得表现。

    说完了，戊没有听到亚当回音，瞥眼看去，却见亚当虽然跟在后面，眼睛却一直盯着旁边平台上吹弹敲打的三个龙。

    瓴泠也知道自己的失态，不等主君发话，飞进厅中单膝跪地，冲着波塞冬双手飞速打出连串手语，肩后宽大的翅膀半张着，不住颤动，能量在双翅和空气中急速交换转移，显示出他心中的激动。

    酒吧的生意非常之好。午夜都过了，仍然十分拥挤。亚当小心地跟着前边戊的背影穿过酒吧里的龙群，生怕跟丢了。

    戊觉得手心里湿湿软软的，一呆之后，醒悟到是怎么一回事，连忙放手，连同扯着亚当衣襟的手一同收回，头脑一阵混乱。这个亚当虽然相貌平平，脑袋也不怎么灵光的样子，表现出的修为却是不弱。又是雪叶岩的朋友、伊甸园的老板、约尔的生意伙伴，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贵族，也终不是寻常龙可比。刚才一时失控抓他衣襟，还捂他的嘴，实在大大不妥。

    为了不过于张扬，四个特战军骑士都没有穿制服。但是身为贵族，纵然只是最低等的骑士，举手投足的气质也与一般平民大不一样。再加上夏维雅王国内务府严格训练出的瓴蛾和举止优雅（只要不拉头发露出傻笑，经大天使们言传身教的亚当也还是当得起这形容的）的亚当，一行人（龙）一走进旅店，就引起经验丰富的掌柜的注意。

    梅菲斯特淡笑道：“听说新年宴会最能体现一国的风俗文化，真该去见识一下呢！”

    半个时辰前，戊到他们约好会合的旅店，找到仍坐在旅店大堂，津津有味地听一个流浪说书者说故事的亚当，告诉他已找到了对方的踪迹，建议立即行动。亚当照例没有异议。给了说书的丰厚的赏钱，叫店伙计把回房间休息的瓴蛾和骑士叫起来，就跟着他来到这里。

    蓦地一声！然巨响，一个更大的旋风自桌下生成，将破桌子和许多砖瓦一齐卷上天空，将瓦砾堆中清出一块空地，露出中间两个龙（人）来。

    戊被亚当不着边际的问题搞得一愣。极度意外下，连生气也忘了，随口答道：“那是号和吉他……咦？我们不是来听音乐的！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啊？”后半句话是戊忽然回过味来，返身扯着亚当的前襟，恶狠狠地直凑到他鼻子跟前问出来的。

    现在戊提出这个意见，是因为城里到处都是龙，干扰能量太多，瓴泠的感应已不足恃，得另想办法找出劫掳莫克的龙的下落——这也是为何要有冒险者参与的原因。

    梅菲斯特淡淡道：“那是我的荣幸。”雪叶岩深望他一眼，点一点头，走向其中的一乘华车。梅菲斯特跟在雪叶岩身后。

    波塞冬“哦”了一声，没有再出声。弗雅等了一会儿，又说：“瓴蛾已经有五个回来，只有瓴泠去伊甸园向梅菲斯特先生复命，要稍晚一点儿才会回来。”波塞冬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出声，厅外一阵急促的扑翅声，一个瓴蛾撞开虚掩的半扇门，飞扑了进来。

    波塞冬平静道：“亚当先生今天借了我的瓴蛾做事，瓴蛾要找他复命，在伊甸园碰了锁，跟着能量痕迹找到这边，谁想正看见房子倒塌，有龙逃逸的情形。”

    清雪院的内厅门窗并不小，虽然只开了半扇门，另外半扇虚掩着，但是无论对龙对瓴蛾来说，也都足够出入有余了。这个瓴蛾之所以会撞开虚掩的门扇，除了他的速度太快之外，更主要的是因他是“飞”扑进来，通过门口时，宽大的翅膀尚未完全合拢。经过严格训练的瓴蛾会有这样莽撞的行为，实是非常不可思议。

    他们辨认目标的方法是靠着亚当打伤绑架者的某种特殊能量，龙对能量的感应能力远不如瓴蛾，根本感觉不到。在这种龙群拥挤的地方，即使是瓴蛾也要很接近目标才能感应。然而带着个没有战斗力的瓴蛾进入酒吧，真找出绑架者时，又十分危险。所以戊想到身为那种特殊能量的使用者，亚当对自己的能量的感应纵然不及瓴蛾，也总该比别的龙强。果然亚当听他一说，立即拍胸脯保证说，只要接近到二十米之内，他绝对可以认出那个家伙。

    赫伯濒临内海，是夏维雅最大的港口城市，亦是北部最大的商业中心地，距彩虹郡只有不到两日的行程——这是指的货运商队，一般行旅轻装上路一日可达。救援队一行都是高手，又有飞在天上的瓴蛾带领，赶得很急，只用了三个多时辰。

    文虞在雪叶岩的近卫队中，是小队长，平时手下有二十几个龙可管。这次出来的四个骑士中，他算是头头。文虞知道亚当是雪叶岩阁下的朋友，又是波塞冬少君的魔法老师，这次出来前弗雅交待他以亚当为首，文虞完全可以理解。不过从弗雅交待他的口吻之中，文虞也清楚无误地知道，弗雅对这位亚当先生的指挥能力并没有什么信心。

    冒险者其实也不喜欢和贵族骑士一同行动。不过，约尔雇人的时候暗示过对手厉害，普通冒险者不能胜任——约尔很怀疑这次的事与曾经试图绑架莫克的圣贤集团脱不了干系。又适值新年，许多冒险者中的高手都不在彩虹郡。戊的冒险队只有五个龙，对方已经露面的就有四个高手，除了波塞冬（雪叶岩）侍卫外，也实在没有能力足够的高手了。

    “什么？”

    厅中大小两个龙同时挺直了身子，四道目光集中在飞进来的瓴蛾身上。

    两乘华车先后抵达的时候，雪叶岩正在接行待梅菲斯特，涵匀虽然早知雪叶岩会做何决定，却不想当那拒绝行政官的恶人，就让两家的车都在门口等着。这时见雪叶岩送客出来，便拿上两份请帖，等在一旁——目光却是怎也不能从副统领旁边的银发美龙身上移开。

    整个彩虹郡谁不认识小龙波塞冬？和他同来的三十几个龙清一色夏维雅特战军的装束，除了是雪叶岩手下武士外再不会有别的可能。嗡嗡营营的议论声立即低落下来。本来要到塌掉的房子处搜索的龙也停止行动。

    很多龙认出那灰头土脸，半边身子染遍血迹的龙，正是魔森酒吧的老板约尔——他正毫不避嫌地半躺在旁边亚当的怀里——约尔也不想这样，但是他腰间和腿上的伤都十分严重，再加上屋子塌时砖瓦砸在头顶木桌上的剧烈震动还令他眼花耳鸣，若是只靠自己的力量，坐稳身子都成问题，也就没有任何挑剔的资格了。

    瓴蛾守在天上，四个冒险者和四个骑士分散在酒吧前后左右的各个出入口和制高点，戊和亚当进酒吧救人——这是戊提出的计划。他虽然怀疑亚当的指挥才能，却已在下午赶路时亲自见识过亚当的实力。首领和实力坚强的战士打头阵本就是冒险者的惯例。何况酒吧中情势复杂，虽然戊他们所查到的种种迹象都表明绑架者藏在酒吧里，但如何准确地找出出目标也是很头疼的一回事。

    亚当也分辨不出传音和耳语的区别，又不敢使用传心术，干脆也把嘴巴凑到戊耳朵边，悄声道：“右边第三、第四间里各有一个龙，刚走过的左边第一间里三个龙在亲热，其他就没有了……呃，找到了，这屋里的龙身上冰元素的浓度明显较高，就是他！”他们正走过第三间“丙”字间的门外。亚当一下子停住，盯住那扇门。

    约尔向几个出声的龙点点头表示谢意，说话却是以波塞冬为对象：“怎么连你也惊动了？动静有那么大吗？”

    亚当吓了一跳，连忙抓着戊扯住前襟的手，以免被他把衣服撕坏，道：“听见啦听见啦，我们要溜去后面……”

    波塞冬看了亚当一眼，没有做声。从这段时间来亚当所表现出的本领修为来讲，自是有足够资格参与行动。不过，由于亚当和雪叶岩的交情，有他参加的话，特战军骑士也好，瓴蛾也罢，都必须以他为首。以亚当那莫明其妙缺根筋的头脑……实在是让人没法放心呀！

    “魔森酒吧塌掉了！”

    亚当微微一震，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戊的问题，是他的说话内容供出了答案：“那个亚麻色头发的龙手里有点儿象号角的东西是什么？那么古怪的样子，是特别做成的吗？还有，那个身材瘦弱的龙怀里抱的又是什么？那叮叮咚咚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和七弦琴差不多，却又有点儿古怪，那是什么质料的弦啊？”

    茶的清香直沁肺腑，波塞冬向后靠进椅子的靠背里，轻轻吁了口气。整个上午清雪院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波塞冬只觉得仿佛比练了整天武功还累。

    雪叶岩亲自把梅菲斯特送到大门口。现在已是下午，门前已恢复了军营所应有的冷肃威严，却停着两乘华车——是邀请雪叶岩赴新年宴的蓝佑和苏舌行政官派来的。

    魔森酒吧现在只剩下一堆烂砖瓦。左近几条街在家过年的龙，听到动静纷纷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这情形后，都不由目瞪口呆，互相探问缘由、发表意见。一片嘈杂纷乱之中，有龙想到塌下来的房子不知有没有压到什么人的问题时，已经是至少一刻钟之后。

    一些多事的壮年龙在某位好心邻居的号招下预备到原魔森酒吧、现在的废墟进行搜索救援工作时，空中传来瓴蛾大力扇动翅膀的能量波。龙们抬起头，就看见空中绕着圈子飞行的瓴泠。根据瓴蛾的姿态和目光，大家很快就发现迅速接近的波塞冬弗雅一行。

    刚才说出几个字，戊立即“嘘”地一声，没有抓他衣服的手直接堵上他的嘴巴。亚当也忽然省悟这话不能大声说出来。万一那“乐队”真的就是绑架莫克的龙，引起他们的警觉就麻烦了。亚当习惯性地伸手抓头，还伸了伸舌头——只是舌头伸出来也被戊的大手捂回去，并没有真的伸得出来。

    亚当对戊的意见仍然没有异议。举目四望，随手指着一条街外的一块高大招牌，笑道：“那个招牌上有三叶草，应该是旅馆的标志吧？我们去哪里等你们怎么样。”戊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旅馆的招牌，于是点头同意。

    波塞冬看到已经集合的近卫骑士，冲弗雅微一点头，就往外走——虽然是少主人，有弗雅在，波塞冬也不想表现得太过跋扈，因此仍然把向武士们发号施令的工作留给弗雅——加上一句：“瓴泠你先飞去，看看现在怎样了。”

    “我到伊甸园时梅菲斯特先生和亚当先生都不在。我跟着亚当先生的能量痕迹找到魔森酒吧，远远地就见到有龙争斗。等我赶到时整间魔森酒吧都塌掉了，四个龙正飞速远离，我在废墟中感应到亚当先生和约尔先生的能量波动，似乎他们被埋在里面了……”

    一走进旅店的大堂，文虞就意识到这一点，暗自叹了一口气。弗雅要他“辛苦一趟”，还真不是客气话。

    雪叶岩有点意外这对什么都似乎漫不经意的龙会关心起他赴宴会的事，随口答道：“色丝的体制是文武分治，我国则是军政合一。从礼仪上讲，将军府和行政官邸的宴会都会邀请我，与受欢迎与否也没什么关系。”

    雪叶岩的眼睛微微睁大，疑惑地看着对方。梅菲斯特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雪叶岩镇定下来，冷静地道：“我准备参加蓝佑将军府的宴会，如果梅菲斯特先生不急着回彩虹郡的话，不知可否赏光做我的同伴？”

    对戊来说，约尔是颇值得尊敬的前辈，他的话足以信赖。他既然说和夏维雅骑士共同行动是唯一的选择，戊也就相信了。伊甸园的亚当和雪叶岩、波塞冬的传言戊也听说过，倒不奇怪弗雅会交待骑士们服从亚当的调度。这一路急行，亚当的行若无事也表现出深厚的修为，虽然仍然对他的领导能力抱持怀疑态度（这实在不能怪戊），也当真把他当成夏维雅骑士们的头领看待了。

    戊一跨进院子，目光一瞥间看得清清楚楚——他头往左边转，拖着亚当一直往里走，假做不知这院子里的房号排列，顺着“甲”字一直数下去——这样才能把所有房间都查过。亚当自不会想那么多，随他拖着衣袖往前走，一边东张西望。还好他没有看到钥匙牌上的字，不然定会直接叫起来，破坏了戊的小小计谋。

    文虞的一口气还没有叹完，经验丰富的掌柜和一个明显十分精明的伙计已经迎了上来。“在下柏里特，是这家旅店的掌柜，见过几位大人，愿为大人们效劳。但不知几位大人有何吩咐？只是小店蓬壁简陋，若有什么侍奉不周……”掌柜的满脸陪笑，打躬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