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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狂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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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心者冷笑说:“他没事,你们可有大麻烦了!”

    “我饿了。”莎乐美撅着嘴揉揉肚子,“我们去觅食吧!”

    ——一切为二……就是说只有一半?

    朱利安拉住盛怒中的杰罗姆,把目光沉默地投向读心者。

    “安德森。”看到杰罗姆心不在焉,朱利安又重复一遍,“比利·安德森,一位卓有建树的‘新贵’,皮货生意发家。土地抛荒时,这里的镇民为他工作。现在我们代表‘贵金属联盟’,跟他商讨短期贷款利率的相关事宜,我出面,你只要保持沉默就好。”

    “女孩的青春在舞蹈中度过,金黄发辫阳光般耀眼,每天夜里都有七弦琴为她的笑声伴奏,日子无忧无虑地过去……不过聚散终有时,光阴飞逝,容颜不再,仰慕者如同枯萎的花瓣随风飘散。这一年冬天,土地结了霜,金盏菊也冻死了,女孩又冷又饿,用剩下的香精交换一把种子。她生活的地方太靠北,种子不可能在冬天发芽,就算双手磨出血泡,坚硬的地面只被刨开一条裂缝。”

    朱利安估量着紧张形势,清清嗓子说:“车夫我来解决。森特,你先到周围转一圈,确保清场之前没人打搅。”用凌厉的眼神制止了读心者说话的企图,朱利安打开车门,半拉着杰罗姆离开。

    高墙猛犬,强壮的守卫,院子里胡乱堆放着马靴、扼具和猎物的生皮。杰罗姆刚进来的时候,鞣皮产生的味道令他一阵干呕,庄园主像所有的罗森领主一样热衷狩猎,不过到处张贴的皮货广告就有些与众不同了。

    “我不会多嘴,真的,我没演过这类角色。”杰罗姆耸肩摊手,“在‘你们’开始扮演杀手之前,只要通知我一声,别让血溅到我脸上就行。”

    杰罗姆心中叫绝,教会势力衰落后,罗森王国的地方贵族都有许多目不识丁,抄写员的要价自然不低。安德森节约成本的能力实在值得称道,可见成功并非侥幸所致。

    “这不是我想要的。你不必为我做这些。”轻柔而坚定地拒绝被拥抱,杰罗姆直视莎乐美的眼睛。“我说过,咱俩是天生一对。”

    杰罗姆和朗茨冷冷地对视一轮,朗茨故意发出不屑的笑声,杰罗姆却一言不发,眼光扫视被定身的两名军人。

    杰罗姆紧拥着她,不断轻声重复无意义的低语,手指穿过她浓密、柔顺的发丝,肩头都被泪水浸湿。

    杰罗姆梳理着莎乐美的一缕柔发,过一会只听她说:“女孩冻死了吧?”

    “……体温高,瞳孔扩散,脉搏很快,加上斑疹……”他往空气中嗅嗅,对朱利安说,“颠茄,可能是。不像刚刚中毒,我不知道解法。”

    杰罗姆若无其事地说:“晚餐之后,也许就能尝尝红色火鸡的味道。”

    杰罗姆心里好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这么幽静的地方最适合野餐,青年男女经常到这约会呢!‘霜露节’快到了,特地请你尝尝罗森的特产——全麦黑面包和麦芽啤酒。没试过的话,就不算真正到过罗森。”

    安德森冷眼旁观,掏出鼻烟壶嗅嗅说:“够了。我讲过多少遍,动手之前先看清楚对象。作为贵族的护卫,过去至少也该是个骑士,你们不要脸面,我的脸面往哪放?把他们请到这来,下次别犯同样的错误!”

    “让它留在嘴里一小会儿,”他看上去一点不像开玩笑,声音低沉地说,“不准吐出来——会带来霉运。”

    天刚蒙蒙亮,朱利安打断了森特先生谈情说爱的兴致,等他安顿好莎乐美,两人就一言不发,急匆匆由旅店赶到此地。杰罗姆盯着守卫身上上过光的皮甲,乌黑油亮,纹理制成人体肌肉的样式,看上去十分抢眼。如果去掉背后的广告——留着卷曲长髭的领主大人脚踏一头雄鹿——的话,皮甲的档次还会得到不小提升。

    “我想也是。”安德森环视左右,正好见到管家站在旁边气喘吁吁。管家五十岁上下,微有些谢顶,安德森直接对他说:“你听到了,照这位先生的吩咐行事,别为难这可怜的家伙。完事后把他送回修士的住所,现在去吧。”

    “是这样吗?我真的不能肯定。”

    安德森大啖海鲜,胃口极佳,饭桌上谈论各种实业的前景,说的头头是道。其他人很少插话,反倒是平常比较沉默的读心者和主人往来应和,有说有笑。

    他微笑说:“再来些啤酒吗?”

    吁出一口气,她拍拍胸口说:“古怪的东西……我可能永远没法习惯它。”

    莎乐美咬咬嘴唇,迟疑地照办了。大约一两秒之后,光滑的面颊褪尽血色,眼泪断线珠子一样大颗跌落下来,她不由自主地吞咽着,甚至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泪水。

    一名保镖去找管家,清醒的苦修士一脸痛苦神情,双手狂乱地挥舞。保镖照他后脑用力一拍,这人的鼻血就慢慢流出来。安德森先生见怪不怪,转身对朱利安谈论今年的皮货行情,就在这时,只听苦修士抽吸着说:“他、他……中毒!救、救……救命!”

    朱利安垂头不语,杰罗姆对他的举动极其不满,平常的他做决断快、狠、准,今天竟拖泥带水,犹豫不定。朱利安才是毒物学专家,杰罗姆不过由于阅读广泛略知一二,见他这种表现,杰罗姆放缓语速,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知道解法!”

    读心者取出一道密封好的信笺。“检查一下火漆印,这封信来自东部军区指挥官本人,只能由你拆封。我负责送信,其他问题一概不知。”

    接下来的半小时,杰罗姆被“追索权”,“动产抵押”和“有形担保”弄得头晕脑胀,安德森先生虽说派头十足,可一到谈判桌前,锱铢必较的商人本色展露无遗。客人面前只有一杯凉茶,朱利安连口水也没喝,就滔滔不绝讲了半天。

    “你说我尝到了你的生活,”莎乐美用轮廓分明的脸侧对着他,瞳光堪比天上星辰,“我想了解你的生活……是的,我想。”

    “‘毒化信’,”朱利安轻声说,“常用的暗杀手段。只要读出其中隐含的几个关键字,就等于对自己施展‘死亡律令’……”

    两人三言两语,几句话就要刀兵相见。若不是朱利安也在场,盛怒中的杰罗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杰罗姆看看剩下两名“活口”,想到自己也曾是王国的军人,现在却要听命于一个小人,不由得脸色数变。无论如何,让他对这些人痛下杀手,已经越过他的底线。

    主人已经开始品尝饭后的巧克力吐司,点心看似相当可口,杰罗姆出神地把吐司切成两半。

    莎乐美把下颌搁在他肩上,出神地说:“好像故事里的情节……神奇的国度。”

    杰罗姆露出一个融入黑暗中的、无声的笑,甚至有些期待地继续陈述。“旺盛的生命力,必须以伤害他人为前提。苦麦的根、茎、叶、果,皆有毒性,不经碱化,长期食用可能造成失明……在罗森,新生儿三个月大要被喂食苦麦原汁,不够强壮的唯有一死。苦麦毒化土地,这里几乎找不到其他活物,再肥沃的泥土,只要连续种植五年,就会耗竭地力,变成失水的沙壤。”

    “那就把小屋建在山脚下,你没见过麋鹿,长得很可笑……”

    朱利安称他为“新贵”——常用来形容花钱买爵位的商人——至少对安德森先生,这一称谓实在传神。

    不过几秒钟,随从停止了呼吸,杰罗姆小心察看一眼中队指挥,发现他也没了心跳。

    苦麦制成的黑面包外表呈咖啡色,散发淡淡麦香和蜂蜜的甜腻气味,蒙着一层轻油。稍微用力,面包就被掰下一部分,杰罗姆细心地把它再分成几份,犹豫片刻,才掂起拇指大小的一块。

    “我生在这,”他说,“活到十四岁。这就是我的生活。”

    杰罗姆睁开眼,西罗克的海水消散无踪,车窗外只见望不到边际的层层麦浪。道路两旁一边是收割的隶农,一边是一人多高、金黄色、颗粒饱满的苦麦植株。秋风夹带细碎的芒刺和谷穗,在半空中打着卷儿、转瞬拖曳向远方。

    转过走廊拐角,一个人影猛然撞到最前面的保镖身上,把几个人吓了一跳。三名保镖不由分说饱以老拳,矮小的人影转眼趴倒在地,像煮熟的虾米般缩成一团。一个苦修士急步上前,伸手遮挡被打的那人,保镖们顺带也把他放倒,对腹部的猛踢看来魄力十足。

    杰罗姆死盯住信笺,经过长途跋涉,只为传递一条假命令……协会的意图绝不会如此单纯。虽然罗森王室对协会最近的作为多有不满,可两方面仍处在合作状态,这种搞破坏的任务究竟居心何在?由于理不出头绪,杰罗姆只好静观其变。

    ※※※

    安德森不耐烦地挥挥手,“叫管家来,把这两人先安置在仓库,等吃完早饭再说。”

    杰罗姆对朗茨威胁的目光产生怀疑,读心者似乎不愿看到这个人获救,又不像出于单纯的恶毒,或者与协会的计划有关?他不动声色地对安德森说:“颠茄中毒可能造成躁狂症,他不是有意冒犯阁下,但愿您能谅解此人。”

    “我对您这里生产的优质皮具挺感兴趣,能跟我这外行讲讲吗?”实在不想回到餐厅,杰罗姆随口跟管家聊起来。

    身穿连着兜帽的长袍,莎乐美紧握住杰罗姆左手,纤细的指节由于紧张变得毫无血色。生活在地下的居民,对强烈阳光和无尽星空总会感到莫名恐惧,很难接受过份耀眼的光源和广阔空间。“普尔呼林”洞顶的萤火虫看上去类似满天繁星,莎乐美虽然还无法忍受白昼的阳光,对夜空的恐惧却并不强烈。为了令她尽快适应地面生活,杰罗姆决定一有机会就带她出来;除此之外,最近出现的种种难题也令他深感不安。协会的要求越发苛刻,莎乐美的处境也变得更加危险,长此以往、说不定哪天就要准备同协会反目……虽然这前景极不乐观,但并非没有实现的可能。

    强忍住愤怒,杰罗姆冷冷地说:“原来如此。我是个士兵,这一点我还没忘。服从命令是我职责所在,可没接到命令之前,我只有选择自行其是……”

    九点刚过,薄雾笼罩下,阳光总算从窗口探进来。早饭时间到,安德森先生尚存一点良心,邀请三位客人一同进餐。沿会客室门外的拱顶走廊前进几步,杰罗姆打量着质地细腻的花岗岩拱柱,切割这么大块的坚硬石材显然不是易事,安德森即便是个品位不高的暴发户,他的身家也确有自傲的本钱。

    “您的大度同样令人印象深刻,慈善家的信用总会得到特别高看。”杰罗姆忍不住酸溜溜地说。读心者狠盯他一眼,他也只当没瞧见。

    苦修士竟然开口说话,几个人面面相觑,杰罗姆考虑片刻,上前检查抽筋的修士。

    “我不知道,”抱紧怀里的温暖躯体,杰罗姆轻声说,“为什么想知道呢?泪水包含的是希望还是绝望,也许用不着深究,随它去吧。我还有不那么伤感的故事……”

    杰罗姆低头默想片刻,半坐起来,整理一下凌乱的思绪,用不含感情的声音开口说:“‘泪垂草’,也叫做‘苦麦’,是种奇特的作物。抗寒耐旱,极少感染疾病,生长在光照不足、冬季严寒的北方山麓。环境越严酷,它的生命力越顽强,深埋地下的种子总有一些能安然越冬,来年生根发芽,让种群得以延续。苦麦是罗森的基石,虽然需要一百五十天才能完全成熟,但强壮的植株极其高产,足够供给军队和臣民生活所需。虽然苦麦面包口味不佳,但长期食用会比普通人早熟一两岁……罗森人以它为主食,身体强健,很少生病,王国从不为兵源担忧。每年‘霜露节’,罗森的子民有义务食用全麦制成的黑面包,用眼泪缅怀往昔的艰难岁月。”

    森特先生在欲令智昏以前还是相当懂事的,不用对方多说,马上表白心迹。“既然到哪都一样,就让我跟着你走吧!”

    怀里的莎乐美没作声,杰罗姆继续低回地说:“金发蒙上一层薄冰,女孩望着寒风中不断枯萎的种子,泪水止不住掉下来。夜晚来临之前,她就睡在冰冷的苗圃中,眼泪带着最后的体温浇灌这一把种子。抽芽,分叶,拔节……一夜之间种子不可思议的成长茁壮,结出卵圆形穗花和尖锐芒刺;第二天,遍地都是青绿色、生具七节的强健植株,每一秒都在向上疯长,花粉在寒风中雾一样流动,从此这片土地再没有发生过饥荒……不知为什么,虽然它结出的谷粒可以食用,但每个人在刚开始品尝时,总要不自觉的泪流满面,所以它名叫‘泪垂草’。”

    莎乐美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双手捧起杰罗姆苍白的脸孔,柔声说:“随便到哪都好……只要你喜欢,我都能接受。”

    杰罗姆支撑起上身俯看着她,绿眼睛背后的固执像极了另一个人……心中一震,脸上却平静如常,杰罗姆伸手捏捏她鼻尖。“好奇心太强,你会吃苦头的。”

    杰罗姆挑起几片莴苣叶,在沙拉酱中间辗转一圈,才送进嘴里。他的味觉本就相当贫乏,此时更是食不知味;朱利安一杯杯饮酒,瓶子里的琴酒像清水一样迅速减少,对烈酒看来毫无感觉,他始终一副麻木表情,食物也分毫未动。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发现了熟悉的身影,杰罗姆不由得放慢脚步,回头看看朱利安。朱利安脸色阴沉,却没有吃惊的表情,只把目光默然投向不远处的苦修士队伍。几十人排队领取松饼和南瓜粥,男女老幼无不衣衫褴褛,安静的吓人——正是路上相遇的“沉默者”信众。

    “新命令?可我已经接到调令,正在赴任途中……”中队指挥狐疑地说,“即使有新命令,也不该由你们这些人传达吧?抱歉,我是说,毕竟不属于同一编制……”

    “相信我,”杰罗姆强忍住笑意说,“没人真正习惯这玩意,所以它才这么特别。尝尝面包,全麦粉烘烤的,只在两个特殊节日才能买到。”

    “不会的。她有一千个仰慕者,每天采摘一朵盛开的菊花,通过计算花瓣的数量选出一个幸运儿,然后和他跳舞直到天亮。”吻吻她的耳垂,杰罗姆接着讲。“她的土地上种植数不清的鲜花,整个夏天开放的花朵,仅供她提炼一小瓶香精,只需一滴,淡淡幽香就能持续一整年。”

    “沃塔克”位于罗森王国东部边境地区,作为城镇规模不过中等,紧挨着广阔的苦麦田地。矗立在西北角小丘上的堡垒驻军五百,日夜俯瞰城镇中其余的低矮建筑。隶农居住的棚屋排成两列,用木栅栏和城镇主体隔开,几座箭楼随时保持戒备,防备的却是来自栅栏内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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