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八十一章 银妆刀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于暴露在强光下,以便更好地认识自己的影子,而不是反被影子给吞掉。”

    “宁博”不就是被称为“十三场巫师”的亡命徒?脑中一根警惕的神经转瞬排除杂念,杰罗姆跟同在第三层的男子目光交触,这才想起自己基本是赤手空拳。

    上司的体恤令人汗颜,不知爱德华是心思细腻呢、还是做了两手准备?至少杰罗姆挺欢迎以上安排。再不用如履薄冰,当事人立刻松一口气,和威瑟林并肩前行,朝宫内小剧院的方向踱步。

    森特先生苦笑以对,搞不懂这番说辞是褒是贬。爱德华很快概括道:“下面的工作事关重大,要对你委以重任,多些历练很有必要。参考宁博和威瑟林,甚至加上弗格森,失败者与胜利者的差距不在能力,而是品格问题。软弱是必须克服的缺陷!仔细琢磨我的话:人应当对自己狠一些,才能震慑和控制那些才智不逊于你的下属。假如他们仍不肯听话,就把聪明人丢进群体中,内斗会把他们变成半个白痴。注意维持你开阔的视野,再慢慢构筑权威……其他只是时间问题。”

    缓慢、落力地摆摆头,宁博咬牙念着,“不住往下掉。”恐惧,狂悖,惭愧和自我否定……复杂的情绪自他眼里一掠而过,最后却厌恶地啐一口,“别自以为是!养大一个小杂种,你也不比我更高尚!”

    杰罗姆醒悟过来,“是说人魔混血的事。”

    同弗格森最后的忠告两相比照,杰罗姆真有点拿不定主意。或许他们全出于善意,或许只是危言耸听,再或者……把眼神瞟向远远跟随的洛芙小姐——威瑟林虽未动容,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一层。就算这样吧。杰罗姆烦躁地想到,自己家里还有个舍不得、放不下的,推己及人,又何必多此一问?

    既不像义愤填膺,也不似特别冷漠,他不温不火地加一句:“偏执可比同情有力得多。”语气淡定,让威瑟林生出一脚踏空的错觉。

    怀里搂着别人,想起了妻子的名字,杰罗姆·森特止不住浑身一震——他只觉如芒刺在背,绿眼睛里火焰般的愤怒和妒恨仿佛近在咫尺。那无数次被他紧握在掌心磨擦的纤纤素手、此刻因为目睹鲜活的背叛而相互扭结,以至于像一对遭到大力歪曲的青铜制品了。

    那人并不答话,僵硬地扭过头来,半张脸落入光照难及的死角。粗略一看,他脸庞异常英俊,线条却过分圆柔,像个缺乏进取欲望、安享富贵的公子哥。再端详几眼,这第一印象随即支离破碎:面颊跟前额匍匐着不少旧伤,虽不醒目却也不容忽视,作为频繁使用暴力的纪念品、为主人平添几分危险特质。既便如此,他样貌并不可憎,反倒容易勾起观者的同情,像上好材料用错了地方,令人由衷感到惋惜。

    威瑟林说:“按正常思路你是对的。可别忘了,爱德华不是孤军作战,他代表高智种最强硬的一派,早就主张加大制裁力度,向地下施压。今晚过后,他会秘密下令逐个揪出贵族家庭的混血儿,同时扮作与保王党议和,呼吁双方联手抵御外敌。明知道恶魔混血集中在国王身边,这类便宜姿态自然对他有利。不用问,你的任务是暗中制造既成事实,揭露政敌的丑闻,甚至绑架勒索……胶着时间越长,被他控制的敌人也越多,只要分阶段执行,清洗计划并非毫无胜算。”

    薇斯帕表情数变,听凭杰罗姆·森特声情并茂地自说自话,嘴唇抿成一条线,“我差点就忘了,我说,你是个真正的王——八——蛋。”从牙缝里挤出这话,她脸上的潮|红绝不是羞涩造成的。

    绿眼睛怅然若失,迷迷糊糊思量起来。尼侬夫人不禁失笑,带小孩似的轻摇着她,嘴里发出安抚的嘘声。“睡一觉吧,可怜的。兴许到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

    目送上司原路离开,他只觉身心俱疲,掖着左手慢吞吞朝下兜圈。绕小剧场两周半,光线透过倾斜排列的观剧窗,一格格投射到附近墙体上,外头刚好幕间休息。观众们交头接耳,饮用不含酒精的各式饮品。乐队调弦试音,几个即兴表演的小段落引发阵阵调笑,轻松氛围很适宜放松心情。转到楼下演员休息室附近,杰罗姆一屁股坐进靠背椅,听着不搭调的吹管乐器,眼睑逐渐沉重起来。

    走近观赏片刻,杰罗姆评论道:“见过许多次了,特殊投影装置?工艺很精巧,把人放在后边轻易看不出破绽,有趣的道具。”

    他由衷赞叹着,笑容沉静自持,仿佛心尖上正有一枚硬币、画着弧儿脆生生地滚动。硬币边缘尖锐的纹路碾过裸|露的神经,让微笑掺杂了铿锵叹息,唯有当事人方能体会。杰罗姆·森特咀嚼着此刻的心情:清晨路过湿冷的卵石小径,与一阵暖风擦肩而过,来不及伸手挽留,回头只见松针上露珠摇摇欲坠,前方还有瓢泼大雨等着他。被失落感带走不少体温,朝椅背里深深一靠,目光转向自己的铜袖扣,借此避开薇斯帕探寻的眼睛。

    威瑟林脸色青白,与其说是单纯的气恼,更像被一举戳中要害,再掩饰不住背后的震惊和戒惧,“‘朋友’!你、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一点体面都没剩下,这些年你过得是什么日子?”

    “不全是巧合,”威瑟林·范·高登微笑着,这位前任“灰袍法官”没法子更和气了,很难想像他曾干过审判异端的角色。“爱德华特地邀请我来。他知道你快喘不过气,叫我作导游领你避开险地,安全熬过下半夜。”目光游移,威瑟林摇摇头,“洗漱间的熏香和十年前一样,闻了很不舒服,许是故意的吧?走,先出去再说。”

    “看你过得不错,真替你感到高兴。刚做了一回听众,精彩绝伦!还来不及向你道贺。”森特先生淡淡一笑,眼神唏嘘,语气仿佛没吃晚饭。“最近出过门没有?……真没有?幸亏没有!”放弃蹩脚的托词,他面色持重,马上切入正题,“多事之秋,留在首都并不安全……到南方去吧!这里的状况只会越来越糟,可真担心你……”

    “今晚你漂亮极了,薇斯帕。”

    “别傻了,你哪受得了我这种人!”笑得十二分无奈,杰罗姆脑中一团乱麻,负罪感和重重堤防都在崩溃的边缘游走。嗅着她身上难言的体香,眼里只剩带露花瓣似的两片樱唇,一想到皓齿红唇背后、没准含着一粒樱桃核,各式混乱的欲念纷至沓来,教他再难自持。

    待他发觉这一幕并非羞耻心编造的虚像、而是确有其事,森特先生并不比任何出轨被擒的男士表现得更加高明。眼光朝休息室的一角着魔般张望,表情则万分懊丧,第一个念头是“怎么会!?”第二个念头是“谁害我?!”他无法遏制地哆嗦一下,任凭怀中人离他而去,同样陷入着魔般的死寂。

    两人片刻无语,沿走廊默默前进。杰罗姆主动跟洛芙打过招呼,对方则微笑回应,落在屏风对面坠后几步,像有心事需要烦恼。从杰罗姆这边看去,屏风后的少女肢体圆柔,轮廓却朦朦胧胧,一会儿月下漫步,一会儿湖畔独行,衣着装束随之变化起舞,不禁感叹布景的神奇魔力。威瑟林为什么对我施加影响?他一面走,一面半心半意地揣测,难道爱德华威胁到他的切身利益?

    “他是个……是个有妇之夫!我宁可直接跳下去……”

    杰罗姆对他的自制力敬佩到家。这些糗事跟他关系匪浅,想到宁博先生的性取向……别人难免会做些合理的推断,真不明白爱德华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咳咳,”不自觉地清清嗓子,杰罗姆嗯啊地说,“基本没听明白,完全不得要领。他们两人曾经共事过?”

    之前他多次参观过罗森王国的心脏、宏伟的空多利斯基宫,但这回“庆功宴”位置十分深入,多绕几圈便有迷路之虞。紧跟着上司爱德华,同满屋子权贵作“亲密交谈”,自己真挺像宴会的主角。不过这伙人眼神闪烁,个个挂着骇人头衔,唇枪舌剑听得他冷汗淋漓,像暴露在刀剑丛中。利益纷争、派系纠葛原本错综复杂,非寻常逻辑可以厘清,局外人自然摸不着头脑;基本上只听不说,杰罗姆时刻看上司的眼色行事,以免开罪某些惹不起的人物。

    绕偏厅兜个圈子,眼前浮现出罗森常见的建筑形式——大量圆柱支撑的狭长过道。与宫中其他建筑相似,这条长廊螺旋微曲、贝壳状舒展开,左手边每隔几步便摆放一堵玻璃屏风,所描绘的景致光怪陆离,像大片动态油画,展示着多彩的户外风光。

    杰罗姆忍俊不禁,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只听鞋子的主人哼了一句,不高兴地说:“喂,你坐在我的扇子上了。”

    声音包含曲折的惋惜,跟往常一样,威瑟林像巴不得重活一遍,借以弥补所有错失。不过当他提到“尼侬夫人”时语调格外亲切,自然流露一阵缅怀之情,没准同“紫水晶”的占卜者有些瓜葛?杰罗姆暗自瞎猜,忽然发觉不远处站着位妙龄少女,躲在屏风后头玩捉迷藏。

    伸出手来回摸索着,屁股底下却空空荡荡,他心里嘀咕几声,只得抬起头假意道歉:“原谅我的迟钝,女士……”

    该说的基本说完,两人不约而同整理思路,不再深究对方的立场,转而开始闲话家常。走两步见到小剧院的三层座位,他们处在最上一层,除对面有名高个男子倚在围栏边,此外便空空荡荡。瞥一眼正下方,竟有不少观众分散列席,精力集中在乐队前面一位歌者身上。

    原本个头十分般配,稍一俯身便可采摘这朵温软的鲜花,听她有此一问,另一种情绪转瞬强烈起来:此时顺其自然也罢,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对方散发的吸引力纯属天然,是人和人趣味相投时自动迸发的火花,假如理智服从情感并无不妥,自己跟莎乐美又算怎么一回事?

    迷乱中搀扶着墙壁,不知是怎么返回到自己的化妆间,薇斯帕揽镜自照:里面有张花容失色的脸,冲她羸弱地直摇头。

    “腾”地立起身,他咄咄逼人接连上前两步,“你直率,你了不起!演起戏来头头是道,什么胡萝卜水妖精的,别人讲几句套话就成伪君子啦……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别人过的什么日子?你以为就你自己命运多舛呢?这混账世道要能随随便便说实话、实话就连一个铜板也不值!你眼里谁谁‘虚伪透顶’了,你倒是特立独行,说白了不就一个野丫头!?你……你照过镜子吗?别人要全长这副模样,想不特殊都难!”到最后火气烟消云散,他也不清楚还能再讲些什么。

    威瑟林动动眉毛:“去过多少回‘紫水晶’?前几天见过尼侬夫人吗?”这话脱口而出,停顿了半眨眼工夫,他马上摇头自语着,“不,还是别告诉我……只怕已认不出她来。其实,今天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聊聊,比陈年旧事重要得多。”

    “闭嘴!可恶的同性恋!你俩可真是绝配!”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威瑟林怒火中烧,猛然逼近两步,双目寒光闪烁。宁博右手探进身畔装有施法材料的口袋,眼看将爆发近距离厮杀。杰罗姆磨擦戒指,尚未发出口头威胁,对方突然抢先动手:一团粘性物质掠过威瑟林肩膀将他左手牢牢黏住,宁博明显早有准备,同时向后退却争取施法时间。

    将这张完美的脸端详许久,回忆随之鲜活起来,杰罗姆默念对方的名姓,几次尝试却无法成言。回想当初前程未卜,一路走来百转千回,许多选择已经做出,谁能预料重逢竟是这番光景?

    “优点……不是彻底没有。”他不情愿地承认着,“除了脾气不好、喜欢斜眼看人、跟谁都说不上话以外,偶尔有时候挺明白事理的。”

    触碰冰冷又稳定,让她的情绪缓和不少。薇斯帕泪眼朦胧,断断续续地说:“地点、时间都没错,他符合所有暗示……我一直、一直以为,你说得那人就是他……”

    “我,宁博,加上威瑟林,”爱德华不打折扣地回答,“一起解决过许多难题,最好的伙伴不过如此。现在看来,个人境遇差别很大,可当初那会儿,无论年龄、能力都彼此接近,配合又默契,走下坡路以前颇有过一段风光日子。”

    宁博毫不领情,反而咄咄逼人地望着他,“你自己说,从认识他第一天算起,哪里来的退路?你朋友是个什么东西你会不清楚?自己还有把柄落在他手上,好意留着自个消受吧!我的大人,咱们拭目以待,过不几天他准得拿你的宝贝‘女儿’开刀——”沙哑声线扭曲得又尖又细,宁博故意将“女儿”这个词拧着花样儿说出来,叫人听了浑身不自在,总觉的他话里有话。

    短暂的沉默,楼下歌者已转为低声呢喃,着力描绘冬季清晨的寒冷空旷。严霜笼罩下湖水一平如镜,凉风裹着几颗野栎树种子,不时荡起微弱的涟漪。空中忽而坠下夹杂细冰雹的雨点,水面上倒影迷离,只剩天鹅同它的回声作伴。宁博终于将目光从杰罗姆脸上挪开,打量着躲在后面的洛芙,突然露出个恶意十足的笑:“都长这么大了……我的大人,她这浑身上下、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薇斯帕忽然抬头,问:“怎么,还真有人能受的了你?”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