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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银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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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瑟林深表赞成,“这没错。”接下来表情反有些黯然。他考虑片刻,扭头正冲着杰罗姆,“我‘出圈’很久了,生活满平静的,不打算跟任何人作对,讲这些只为给你提个醒。算起来,凯恩兴风作浪的年月早就过去,他不过是个附带目标。关键在于,爱德华……有种怪脾气,喜欢把东西整理归类,装进安排整齐的橱柜里。要是碰见了形状不规则、不服管的,他宁愿一把毁了,眼不见心不烦。可事实上,”面容一整,威瑟林沉声道,“大部分人介于黑白之间,仿佛一团多刺的铁枝,拒绝被塞进四方形橱柜里。你也明白吧?君王身侧尚有血统不纯之辈,何况下面的普通人!”

    音量不高不低,语气再寻常不过,此言一出,紧张气氛像“啪”的给人戳破,对峙双方同时转向说话那人。身旁跟着小心翼翼的洛芙,爱德华慢慢挪步,走到能瞧见下方舞台的位置,先望一眼宁博才开口,“难得又聚在一块,别叫人家看了笑话。威瑟林,你们一起到偏厅等我,今晚时间还早,待我把话讲完后,谁要动手悉听尊便。”接着对杰罗姆挑起眉头,示意他暂且留下。

    停下脚步望着对方,杰罗姆困惑地直皱眉,“听起来对他们相当了解?容我问一句,您的立场是——”

    借上厕所的机会抽身退避,杰罗姆正诅咒自个的坏运气,只听外面一声咳嗽,洗漱间的门被人推开。和走进来的打个照面,他既感意外又颇为欣喜,总算遇见个可以沟通的熟人。“当真巧的很!”

    乐句连成细线,似乎只有强弱之分,觉察不出换气的间隔;高音部分显著向后伸拉,末端如滴向水中的粉彩,瞬间弥散成雾状,韵律感强烈得令人窒息。引入伴奏之前,空气里泛音的震颤仿佛能被裸|露的皮肤感受到,效果与某些魅惑法术相去不远——

    两个女人相互打量,屋里的空气像雪藏的细瓷罐,闷声不响中噼啪裂解成齑粉,杰罗姆甚至没法揣测她们各自的表情神态。“听我解释……”这句话像风干的引线,简单打破了僵局,无论个人遭遇何等晴天霹雳,世界末日尚未到来。超过了承重的极限,莎乐美由恼恨、不信转为木然,踉跄中经由侧门离开;杰罗姆紧随其后,脚步也曾有半秒钟迟疑,终究没敢再做停留。

    莎乐美捂着胸口不说话,尼侬夫人为她梳理鬓发,满有把握地说:“瞧瞧你,可怜的!把美貌也照这样排起来,少说你得有九十分吧。再仔细想想,他看上的那一位能得多少分?”

    “原谅我的直率。”杰罗姆叹息着,“个人好恶且不论,我得对手下人的身家性命负责。退一万步讲,就算爱德华先生有此打算,执行起来也不现实。打击范围太宽,倘若军队的声音不统一,局面失控只是时间问题。”

    视线抵住杰罗姆·森特,男人冲旁边发问:“干嘛到这狼窝来,威瑟林?”嗓音嘶哑,与破碎的外表相当匹配,听着类似漏了气的鼓风皮囊。加之声带受损,他由内而外没剩几处完整地方,眼睛冲准杰罗姆佩戴的“破魔之戒”,明显是个识货的行家。

    几声碎响过后,银耳坠和六枚发卡一一丢进了首饰盒,嵌在花形底座上的紫水晶孤零零散发荧光。掀开瓶瓶罐罐,蜂蜜、凝乳、花粉和精油的甜味彼此交杂,各式笔刷与睫毛夹零碎铺开,刻刀般雕琢着光线。表面上悄无声息,妆卸到一半,大颗泪珠再抑制不住,糅合了眼影簌簌地滚落下来。拿手背抹擦几次,镜子里那人已面目全非,蜷起上身无声啜泣一会儿。

    回想莎乐美遭遇的“意外”,杰罗姆心头发凉,却没有表态。经过老狐狸的言传身教,他逐渐意识到,无论弗格森、爱德华或者威瑟林,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有着复杂背景,远不是表面看来那样单纯。能触及核心机密必然具备过人的冷静,不会为任何形而上的因素轻举妄动,否则早把性命丢了。反观自身,几次由于情绪波动身陷险地,管好自己的手和嘴才是当务之急。

    “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她轻声问。

    包括若干高智种,王都的关键角色都还留在宫内,唯恐此时离去给政敌创造可趁之机。敌友难分之际,短暂会晤不亚于另类的厮杀,杰罗姆巴不得具备读心者的本领、免得死于暗箭之下。无论人家说什么,褒扬或讽刺听来同样凶险,比常规武器要难缠许多。

    难说什么时候,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乐声。竖琴伴奏曲调舒缓,背景部分不时响起三角铁的清音,如风铃般悦耳动听。杰罗姆很快转移话题,问:“今晚有特别的剧目上演吗?”

    威瑟林迅速颔首。“爱德华的才能出类拔萃,行事规范大异常人,万一他把才能用错地方,试图清理掉一切血统不纯的,最后还真能干出这样事来!世俗道德对他约束力有限,我琢磨良久,他的种种作为都指向这一目标。可能在他眼里杀灭混血儿利大于弊,是种长期考量?即便无法将他归入邪恶者之流,可我同样理解不了他的偏执狂……不论是谁,只要还剩下丁点同情心,绝不能看他一路错下去!”

    见他作半死不活状,对方不禁恼火地自语着:“就这样???”

    “恋爱占卜,我的学生,只是种小把戏。这一个、那一个,有何不同呢?”尼侬夫人轻声呢喃着,“有些道理那时你还理解不了,所以我给你个模糊的指望。孤单久了,需要正确的钥匙才能解开心锁,可人毕竟不是锁头,完全般配的钥匙?没这回事。要么学会妥协迁就,要么学着不仰赖他人给予幸福。或许,事情仍有转机?”

    “是‘小姐’。”纠正过错误的称谓、再与他面面相觑,对方格外清晰地说,“你的确有够迟钝了。”

    嗓音纯净,不含丝毫杂质。她先清唱几个长音,像练习中的随意挥洒,一下攫住在场的听众。“……破晓时分,睡意朦胧,朔风飘舞,铅云密布。那天际的微茫、是初雪还是一缕轻雾?”

    左手被裹在迅速凝固的灰色物质中间,动动五指都有困难,杰罗姆大叹倒霉,早知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开始就不该找借口溜出来。带上自己女儿,威瑟林勉强抑制怒气,没说什么扭头便走;宁博冲爱德华投去冷冷一瞥,像个没事人似的跟着去了。等他们先后离开,三楼看台只剩两名观众。明知需要硼酸溶液才能有效清除粘性物质,杰罗姆也不白费劲,只把左手往外衣口袋里一塞,斜倚在墙角上抹把冷汗。侧耳倾听楼下的歌声,片刻过后,爱德华露齿一笑:“有何感想,不妨说来听听。”那神态比旁观者还要镇定。

    手肘靠着光滑围栏,正听得心旷神怡,耳边却传来威瑟林的短促呼声,“宁博?怎么是你?”

    左手在她肩膀处轻轻一按,不知何时,占卜者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灰色瞳孔像两道无底的深井。“哭吧,可怜的。”

    “你自己说,他符合所有暗示。”占卜者掂起桌上的项链,末端的紫水晶在她手中大放异彩,“能被理智左右的,不是真的爱情。等你不再信赖直觉,水晶也不再信赖你。不必急于否定,小可怜,”冰凉五指拂过她的下颌,尼侬夫人疼惜地笑笑,“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一切皆有可能。”

    假如左手没黏在一块,杰罗姆真想给一阵热烈掌声。不知怎么,爱德华的谆谆教诲总像隔着层金属栅栏,缺乏野心的人士一辈子别想窥探其中奥秘。发觉自己周围都是这类控制狂,杰罗姆巴不得跑步回家,以免受他们的潜移默化。

    粗口一出,两人又回到了起点。杰罗姆几乎出现了完整的幻觉——身穿男装的薇斯帕衣衫不整,仰躺在车厢地板上,又羞又恼直瞪着他。自己刚给她结实的两巴掌、发现闯了大祸、在灰眼睛的怒视下汗流浃背——啊!去他的!心里忍不住一声大喝,直抒胸臆怎么就这么难?“我?我是个王八蛋?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

    身量不高,体态轻盈,相貌只中等偏上,笑起来却十二分妩媚,正是威瑟林的女儿、洛芙小姐。即便只见过一面,她的笑脸叫人过目难忘。杰罗姆岔开话题道:“何必太伤感,令爱不就是最好的补偿?”

    退无可退,薇斯帕倚着墙壁垂下头,继而轻叹道:“我要是天生瞎眼该有多好?除了长相,就没其他优点?”

    留下这句话,占卜者幽灵般穿过厅堂和走廊,先左转再右转,推开两道暗门,下个隔间里呆坐着另一位小可怜。“别太伤心了,两人在一块迟早免不了这种事。”她冰凉地揽住对方,咬着耳朵对她窃窃私语,“把男人的意志力从一排到十,你看他能排在哪一档?九分,八分,还是不及格?”

    这下触及心头隐痛,威瑟林短促吩咐一句,身后的女孩便倒退着消失不见,给三名男性腾出足够空间。“我早说过,”他面色深深不愉,“你跟爱德华那点事你俩自己解决,揭别人的疮疤毫无益处,我女儿轮不到你来费心。看在过去份上劝你一句,别再给自己树敌,弄到这地步,也该为将来找一条退路。”

    威瑟林摇头:“跟你一样,受邀前往。”听他这么说,杰罗姆心中疑窦丛生,暂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数日前“宁博暴力团”替凯恩助阵,继而被术士会悉数歼灭,幕后主使竟然接到一张请帖!?想起爱德华把庄园建在宁博的地盘上,又多次对他横加维护;威瑟林自称是爱德华的挚友,同时对“挚友”的政治立场深恶痛绝……这伙人关系匪夷所思,外人还是少插嘴为妙。

    偷偷躲进洗漱间,总算从见人赔笑的窘境中摆脱出来,森特先生抹把冷汗,对着镜子干笑两声。今晚的社交聚会令他精疲力竭,脑袋大了一圈,与人周旋的工作不是谁都能胜任的。

    半心半意听着,杰罗姆心中盘算,你干嘛跟我多废话?知道太多果然有大麻烦!爱德华注视他良久,直到森特先生心中打鼓,才平静地说:“你跟我非常相似,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表里不一之人。这种人内心自负,表面可能谦逊而低调,实际上顽固不化,只承认自己的一套逻辑,对他人戒心重重。不用问,这类人最适合发号施令——既懂得迂回制胜,又敢于力排众议、独断专行,是天生的领袖坯子。”

    “行了。保持肃静。”

    威瑟林:“老规矩了。夏至日往后,灰眼睛至少会摆弄两周器乐,不时安排几场小型演出。今年他们人数虽少,传统毕竟是传统。”

    “我是个过来人。”威瑟林无表情地说,“早年干过类似勾当,做得大错特错,不想见人再走这条弯路。我尊重爱德华,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但我不认同他的大部分理念。我老了,累了,后悔莫及,这些原因够不够?”

    视线交触的瞬间,对方浅灰色瞳仁清澈到近乎透明,眼角眉梢含几许嗔怪,身段高挑、活力充沛,由装束打扮来看正是那技艺精湛的歌者。卸下羽毛面具,只见她下颌尖尖,红唇的棱角极美,折转起伏无不扣人心弦,也预示着不善妥协的个性。配上白皙肌肤,整个人出落得既清且艳,像朵悄然盛放的百合。几许黑发贴着耳轮软垂下来,织出小片细腻的光晕、丝丝缕缕反复萦绕,为主人的情绪加一笔注脚……她的表情介于喜怒之间,辨不清究竟是笑是怨。

    身姿绰约,长裙曳地,歌者一身素白,面具缀满了脱色鸟羽,腰间拢着一条灰色纱罗,色彩对比格外鲜明。远看她脖颈修长,腰肢仿佛一阵风就能摧折,像极了涉波而行的水鸟。演出曲目来自《诗抄》,名叫《鹄的葬礼》,文字部分寥寥几行,描写一只来不及向南迁徙的天鹅,目睹寒冬降临、独自停留在空寂湖面直至死亡的情形。杰罗姆也曾一掠而过,因为对过度抒情不感兴趣,这会儿早遗忘干净。

    见杰罗姆凝神思量,威瑟林接着道:“谁能选择自己的血缘?混血儿大多只想平安过活,对战争毫无兴趣,可要是逼得太紧了,这些人也不好惹!多考虑一下你的角色……为人为己,不要赶尽杀绝,免得最后跟我一样,拿下半生来反思悔过。”

    “吧嗒、吧嗒”,脚步声伴随裙子拖拽的“沙沙”响,有人在附近徘徊了三五步,不确定地暂停片刻。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目光所及的上部外缘、正瞧见大片荷叶滚边的素白裙角,下面露出一双蝴蝶纹高跟鞋的侧影。鞋面平滑微曲,弧度恰到好处,像两只安静吃草的白兔子,忽而警醒地偏着头倾听什么,模样既可爱又别致。

    杰罗姆唯唯诺诺,心想从伙伴关系发展到彼此仇视,这下坡路走得还真有创意!爱德华完全明了他的想法,手扶着围栏轻声道:“体验总是循序渐进,年轻人理解不来也别强求。比如说威瑟林,笃信英雄主义,总摆脱不了负罪感,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把精力全花在内耗上。再比如宁博……曾是位了不起的实干家,可惜缺乏战略头脑,决定不了前进的方向,跟我闹翻后只好依附他人,把早年积累的本钱全赔进去……实在可惜!知道吗,”脸上神采奕奕,他收敛笑容说,“缺乏自省和自制,人只好仰赖运气决定命运。庸碌之人随波逐流就罢了,偏偏那些最有能力的也容易陷入盲目,无法正视自身的缺陷。之所以我比他们高明,因为我敢于暴露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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