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刺之尾〔下〕

    他俩匍匐于地，叩首不起，忽听居右禅曼声道：“卢掌门，尧帮主，你俩一向不和，帮派之间也常有争端。今日来此，恐怕还有隐情吧。”

    “按常理，回报是不会迟的，一切都安排停当。不过赶巧了，堂口的人在回返途中，于风沙林和‘复梦派’的探子逢上，双方互相截杀火拼，死伤惨重。尧汗田这匹夫也来入局，就知他们的消息也因此晚了。”全轲面容凝重道：“再者，赶来的人马并非全是北华、遗石的兵勇。”

    居右禅叹息道：“他们罪无可赦，不过要杀要判还是等青州事了吧。”

    居右禅的伤手。

    ——“复梦派”与“恨愁帮”在暮望城扎根多年，一时清除还真不易。眼下杀手还没有缉捕，将此事先缓缓，却也合情。

    品无三松了拔刀的手，敬道：“侯爷所言甚是。”

    ——如说出幕后消息，可能还有所用。但两人却施演这种伎俩妄图自救，岂不太过天真！

    品无三沉吟刹那。

    ——岂不太视正逆为儿戏！

    卢照台与尧汗田立时跪步挪进，仅距一尺。

    不过两人竟把他的话当真。

    一只苍老的手格在他拔刀的手上。

    品无三一声戏言，他们就当真对决！

    品无三轻喝一声“起轿”，四个兵士便抬起轿子，一行人先去暮望府衙，街中留下叶东风安排后情。

    叶东风于一旁拨马赶来，恭声道：“启禀品大人，居侯爷。暮望按察使，别驾从事到了，独缺步骑校尉，派去的人传报说栾照称病不出。”

    全轲脸色一黯，应道：“探哨是属下安排的。”

    品无三对卢照台、尧汗田的死意求存，反升怒意。

    有帮众看了看卢冰焦急无主的眼色，赶忙关合初开的阁窗。

    听到两人荒谬托词他差点失笑。

    鲜血暴溅，两人额头相抵，奄奄一息。

    全轲闻言疤脸骤变，忙拉卢冰到窗前，于其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卢冰一震，随即骂道：“栾照这杂种，满嘴胡言诓骗。说是北华、遗石掌管兵权的正制使都与他熟络，兵都发来了，熟络在那里？大军又在那里？金堂主，我们在北华城、遗石城方向都设有探哨，专门窥探虚实。怎的此时才把消息报来？这些个疏漏的斥候是那个堂口的？我绝轻饶不了他们。”

    年轻人是“恨愁帮”的少帮主卢冰，六名大汉均是少年堂口下的帮众。

    只要来了，纵不出手，又有何用。

    年轻人身后有六名紧衣打扮、各背刀剑的大汉，他们神色焦急，也拿不出办法。这几个高居玉京楼的人物都份属“恨愁帮”。

    多年仇家此时却像相濡以血的兄弟。

    卢冰急道：“金堂主，你一向行事谨慎，在这紧要关头却怎地大意了。”

    同心街上卢照台与尧汗田面丧如灰。

    卢冰返身向中年男子哀戚道：“金堂主，今日危矣！父亲恐难脱罪，这可如何是好？”

    卢冰纳罕道：“那来的是什么人马？”

    居右禅摇头声：“老喽，连谦让也没底气了。”他一躬身进了轿子。

    品无三一扬眉目，他刚刚所言只是戏谑之语，鬼才相信这两个人来到这长街是为了一场决斗。

    过了好一阵子，沿街的窗门才陆续开启，内里正藏有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这些惊疑随着长街尸体消弭、鲜血拭净，也将淡缓转为空谈。

    ——这些个逆臣贼子！

    同心街最高楼玉京楼四楼一扇阁窗大开。

    尧汗田睹见老对手凄然面目，知道今日绝难善了。他侧首一瞥，就见品无三森然的刀、手，一悚之下他想及适才居右禅所言，心中猛醒，脱口接上卢照台的话，道：“我二人是……是为决斗！”

    一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又出现在什么地方，往往比他要做什么更有说服力。

    阁窗突然大开，如遭巨蛾一撞。

    品无三拉开轿帘，盎然一欠身道：“老侯爷，您建功立业的时候，无三还没断奶呢，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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