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前路〔四〕

    屈洒脚步不停，只以眼角余光回扫张栩，点了点头。

    “江湖岁月催人老，不许英雄见白头。”屈洒不觉轻笑道：“听说你申请外出，被执律厅否了？”

    门扉间现出一个背负兵刃的年轻人，正是面色不佳、有伤在身的陆无归。

    “陆无归今晨拜访蚁后，目前还在半山庭居逗留，大约一柱香之前到的。”

    那黑衣人抢到跟前，单膝跪地，声音略有些颤抖的道：“属下张栩，蚁王有何吩咐。”

    “这些事权当蚁窝的饭后谈资，根本不算什么。蚁王于武陵山庄杀进杀出，才是壮举，武林万千豪杰，只有蚁王做到了。”

    几乎在屈洒、高行天抵达的瞬间，院门开了。

    屈洒却依然十分平静的道：“做非常事，用非常法。欲杀其人先亲其人。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有些人，你说我清洗，说抹消痕迹，清洗我倒是同意，至于抹消痕迹，我可从来没对你遮着掩着。”

    桑玉蹑冷道：“听其言，观其行，蹑儿眼睛还没瞎。是谁不惜把蚁窝豪杰当做弃子，也要千里迢迢护送金家那机关匣子，这也算不忘当初之誓言？事后更偷偷抹消痕迹，肆意清洗，一意苟合，竟不觉得难堪？”

    高行天俯首致礼，低头瞬间，热血纷涌向四肢百骸，那是许久未曾有过的兴奋。

    陆无归唯有苦笑一声，他抬起头，屈洒已擦身而过，其眼光自然与高行天对上。

    “应是心脉。”

    此人遍体缠绕着白色绷带，紧密而厚实，就是脸部也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绷带质料特殊，轻盈柔滑，额际、手腕、脚踝等处打着结带，结带的余坠随着行走的风势在空中缕缕游摆，尽管常年伤病相随，今朝依然行者无疆。这是一具传言中早已经垮掉的躯体，但是那双幽暗的眼睛未失昔日风采，凝聚着超越肉体极限的魔力，不用诉说，相逢即明，不可动摇的意志无人能够质疑。

    话音甫落，桑玉蹑就感觉到了屈洒眼眸中隐藏的复杂情感，那双幽暗眼睛径直看了过来。

    那张面容依旧美丽，失去了魔女的蛊惑媚态，露出了纯净女子的素然鲜活之态，桑玉蹑这般另类模样他不是未见过，但是当下的做法就是闻所未闻了。

    “哦。”

    这时后方忽然传来张栩的话音，“蚁王，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四个人，那你觉得这一杯茶，敬与谁先？”

    陆无归与高行天对视一眼，前者轻咳一声，道：“我有伤在身，久坐反而不好，不如二位慢慢聊，小六和高兄暂且回避一下。”

    花圃之旁，苍树之下，八仙桌摆的方方正正。

    “……，既然这样，蹑儿还叫小六上来作甚，这才养不到半月呢。”屈洒摇摇头，又问道：“高行天，你来蚁窝多久了？”

    “蚁王身体为重。”

    语言真是个划定界限的好东西啊。

    “秘法？那就是七星截脉了，截得那一脉？”

    张栩点头称是。他回过身，先是两臂交叉，然后叠起下压，朝山林连续打出手势。

    “无碍。今日找你，不是用你的刀，就是借你血蚁的身份做个见证。”

    此时的感觉不是简单一句“难以预料”所能形容。

    高行天紧随其后，两人之间约莫差了五个阶梯。刀客不经意间的眼眉低垂，便窥见石阶上的脚印。

    高行天道：“主要是内伤，而且他还使用了自残秘法，所以大体究竟怎样，不太好推测，但只能是更加严重那一类的。”

    两人言谈间逐级攀登，此山不高，一会儿功夫，石阶到了尽头，半山庭居已在眼前。

    桑玉蹑的表情这才略微生动起来，皓腕一倾，以茶作酒祭，地上领了一圈。然后伊又分了四杯茶，按照前、左、右的位序推过去三杯，柔声道：“高行天，小六，你俩也坐吧。”

    “何事？”

    认识十数年间，此人可曾因为他人言语而改变主张？

    竟是一件也无呢。

    “做到？我做到了什么？这有什么意义？去一趟朱崖就表明我很强大吗？恰恰相反，只是映衬着朱崖罢了。蚍蜉撼树，众人只见树木巍然招展，有谁将那些蚂蚁放在眼里了，蚂蚁再如何舞弄，终究也只是只蚂蚁。江湖谣传我跟大司马交过手，纯属妄言，可是朱崖做过澄清么，没有，因为它根本不在乎这些。”

    “你来这一趟，既在蹑儿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即使现在，蹑儿心里头也存着意想不到的感动。不过，若以为还能像往常那样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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