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前路〔三〕

    高行天如一日三省吾身的儒士，陷入了沉思。这是他近年来养成的习惯，反思成了修行的一部分。

    高行天穿出街道，行走在灌木林窄小路径，一会儿功夫，抬头注目，半山间的红墙绿瓦渐渐清晰。

    不过，怒火刚起就熄了。

    待黝黑的少年扫到窗前一桌，见还剩个刀客未起身，犹犹豫豫瞧了模样，却是认得的。

    高行天已经不愿再和此人搭一句话，推门进了院落。

    “你可以求见屈洒。”

    再想起半山庭居那一番话。

    萨波原地挥舞着臂膀，叫嚷道：“喂，好无聊啊，本大爷要憋死了，全他妈的干掉，全部干掉吧。要不，姓高的，你把我干掉，或者我干掉你啊，喂喂喂。”

    等待是一种绝对被动的选择，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极为缓慢，令人难熬，倘若结果也是个未知的话，简直就是折磨。

    “找过，怎么了？”

    他这一起身，就急了，加上添置了桌椅的棚子比较拥挤，险些和身后同时离席的那位撞上。他表面圆滑但其实骨骼粗糙，遇见老古董尤量感不敢发作，却不代表他逢着谁都要夹着尾巴。尤其是身后那位的动作让他委实不爽，要说撞上就撞上吧，偏偏在衣裳接触的瞬间就缩了回去，让他觉得背后一空，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住所由一个小院和三间屋子组成，其中两间屋子更是空荡荡的，徒有四壁。

    刀客注意到少年，扭头看了看窗外夜空，搁了二两银子，起身离去。

    蚁窝小镇称得上长街的也就这么一条，彻夜长明的灯笼配得齐全，三十来步就是一盏。

    后方，一个身材异常魁梧高大的巨汉大步追近。

    每到这个节点，酒馆就好像一锅滚沸油水被抽了灶底薪火，后继无力，渐渐沉寂。酒馆打烊意味宵禁的开始，酒气酣热的蚂蚁们陆续走出赵记酒楼，四散而去。

    尤量感也不看是谁，阴恻恻道：“怎么，不满意你来给我做一碗尝尝啊，不爱吃，我逼你来吃了吗？”

    今天此人来的晚了些，壶中尚有残酒还没饮完。

    “蚁王不见我，压根不见我啊。陆无归重伤谢客，也不见我。本大爷掰指头算算，只有找你咯。毕竟你现在是血蚁啦，应该站出来说句话。但你这算什么意思？无所谓？”

    “奶奶的，说两句都不行。”那人小声咕哝了几句，却见平日和气的尤量感充满寒鸷的瞅过来一眼。他心底一个激灵，赶紧几筷子扒拉光面条，想了想，把汤也喝个干净，拍下二十文欲走。

    呃，怎么竟是这个杀星。对了，禁足令，据传此人已是新晋血蚁。嘿嘿，惹不起。

    高行天不想说什么，绕过便走。

    不过，可以打消去检验的念头了。审视间，忽有沉郁的响动从地下传出。

    确定了这个事实的杀手却双眉紧皱，眉心的刀纹轻跳。

    禁足期间，不允许私自接受任何刺狩任务，如果有必须出窝的情况，需要向执律厅申请，获得蚁王准可。

    萨波就是个混不吝，巨汉用小拇指掏弄耳朵，扭着头道：“蚁窝规定禁止接私活了吗？没有！既然没律条约束，那么就是可以接。功劳簿又不少，本大爷干点私活还能管我？过去闹得比现在凶得多的时候，还不是照杀不误，从没听说还有什么狗屁大局需要维护。所以咱们就不懂了，这还是蚁窝吗？某些黑蚂蚁、玄蚁相互串通，对蚁窝的宗旨阴奉阳违，明摆着搞事儿。本大爷不得不怀疑，蚁王还在不在位啊？”

    真是不如归去。

    譬如丈许远的那处草壤，高行天就越看越不对劲。那里草势过于整齐，草色也与旁边的野草深浅有别，最明显的便是那里的泥土有翻动过的迹象。

    他小心挪到一边，赔笑道：“高爷，这么早。”

    天色这么早的时候，酒馆、当铺、杂货铺等等都是不开的，街上行人着实不多。

    与其考虑是谁，不如把注意力转移到周围环境上。即使身在蚁窝，也不代表处处安全。他对四周寸草寸土，树上树下，未曾放松一点警惕。

    刀客便是近期风头正劲的那位杀神，据说已晋入了血蚁之位。此人如在窝内，几乎每天都来喝上几杯，非常有量的样子，但是又十分克制，次次点上两小壶八两酒，细细品完就走。

    街头空荡，秋风卷起落叶，指向归家路。

    疾风吹掠，洞口处两条洁白细带飘飞起又落下，像是晨光中穿草绕花的蝴蝶。

    高行天盯着那几乎贴到眼前的巨脸，冷冷道：“卵蛋是什么？嘴巴硬硬就能长出来的东西吗，那你裤裆岂不是结出一串了。滚开，老子没空和你这种返祖的白痴浪费时间。”

    高行天打坐调息了一个时辰，抱刀而眠。

    为什么萨波今夜堵在这里，高行天脑筋略微转动，心底就有了数。

    一切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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