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破竹

本没人听他。无可奈何之下，他也只得拨转马头，随众溃败。

    问过清楚，那千户磕头求饶。

    “益都柳三。”

    “为此战计，也是为了诸君的荣誉计，吾望尔等，严肃军纪。

    那千户羞愧无比，说道：“俺奉令出战，在山丘外遇到红贼，力战不能胜。贼将柳三残忍，尽斩俘虏，并削掉了俺的鼻、耳，加以侮辱。俺本有求死之意，但念及俺若死了，没人给将军示警，故此忍辱偷生。”

    自有亲兵上前，把那千户仰面放倒，按住手脚，手起刀落，削其鼻，砍其耳。犹自觉得不足，顺手又在他的脸上横七竖八地划了几道，破了容、毁了貌。然后才放开手，拽起来，嘻嘻哈哈地踹了几脚，任之狼狈窜走。

    用意很明显，便是为的“旗开得胜”。

    柳三说道：“你虽落败，也是千户之官，不能与寻常卒子比较。俺也不为难你。但两军交战，兵强者胜。你既落败，成了我军的俘虏，也不能不留下点东西做彩头。来人，削去他的鼻子，砍掉他的耳朵，放之归营。”

    迂回至小山丘侧的二百骑兵，闻声而动，观旗而战。从侧后方掩杀出来，与六百主力合作一处，便如砍瓜切菜也似，撵着东平败军狠杀不止。一战下来，只杀得血流成河，伏尸遍野。捉住了元军千户，并俘虏过百。

    “而如果战败，有我部在日前尽屠开河的前例在，鞑虏定然是不会绕过咱们的。虽然说从军为将，正该马革裹尸，死不足惜，可是如若因此受到鞑虏的侮辱，何异奇耻？便算是死了，也无颜面对海东父老，更九泉之下也愧对主公厚恩。

    先前取开河的时候，站中只有区区百余人，要说何必用五百骑去攻之？赵过为何不听诸将意见，执意杀鸡要用牛刀？

    先用军法约束，再用重利诱之，后保证死后之事。诸百户无不奋勇，齐声应道：“将军严明、宽仁，职等敢不死战！”

    “我军深处敌后，没有余力看押战俘。而如果放了他们，任其退回巨野，又是为我军自寻麻烦。传令，除那千户外，悉数斩之。”

    柳三先屠开河，又斩战俘。每一次接战，都是斩草除根。有熟悉他性格的人，不由奇怪，低声说道：“将军，以前作战，你常常优容俘虏。为什么此次接敌，你却回回都杀之必尽？怕是并非全因没有余力看押？”

    如云的箭雨中，柳三不避不让，在马上观阵，看得片刻，与左右笑道：“贼将不知兵！”

    宣谕已明，布置已定，将士们休息也够了，柳三这才进军。他一马当先，奔在阵列的最前边，也不回首，举旗传令：“卒有后出者斩！”

    柳三率部进至巨野泽东，先在十里外停下，令士卒们稍微休息。

    令旗打起，迎风卷动。

    此时，东平军虽然接报已久，但一来，因是早晨；二则，且巨野是在内地，所以应对仓促。忙乱凑出了三四百人作为前锋，打算抢先占住巨野泽东边的一处小山丘，从高处临下，狙击柳三部。两军正相遇山下。

    在平原上与骑兵交战，步卒的劣势很明显。用步敌骑，只有一个办法：借助外物，加强防御的能力，以此来抵消骑兵的冲撞。“车阵法”便是其中一个较好的对策。东平军士卒们把营中的辎重车等等悉数推出，组成环形，布列营外，又在辎重车的前边安置拒马，并洒下许多的铁蒺藜。

    东平军都是步卒，柳三部皆为骑兵。两下野战，东平军又没能提前占住小山丘，步卒怎是骑兵对手？

    不止是沮敌士气，此举还可以激敌怒气。更还可以借此千户之口，把益都骑兵尽杀俘虏的事传给敌知，坚定本部斗志。可谓一举三得。

    柳三微微颔首，也低声回答，说道：“左丞大人早暗中有令，嘱咐本将，凡是遇敌，无论胜败，俘虏一概不要。非如此，不足以坚士卒死战之心。”把俘虏都杀掉，和元军结下血海深仇，不怕士卒还怀有侥幸，不肯死战。

    “务必要告诉士卒们现在的形势非常危急，如果战败了，肯定是会要受到鞑虏的侮辱和嘲笑。堂堂七尺男儿，汉家丈夫，岂能受此羞耻？这叫做‘明耻教战’，振奋士气。

    诸百户皆凛然接令，道：“是！”

    他深知此战重要。

    “大约已将至营外。”

    柳三一笑，先不回答。吩咐把那千户带到马前，细细询问巨野泽的虚实。那千户败军之将，为了求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诸百户纷纷前来报捷，请示如何处置俘虏。

    柳三郎催促部队赶到，来到营前，但见眼前车阵，其后默营，周遭平原。阵左边，十余里外是一片泽水，阳光下泛着点点波纹；阵右边，五六里外则是一片林子，不甚太大，大约是受了森然杀气的刺|激，有群鸟惊飞。

    万余人马深入敌后，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灭的局面。特别是开战之初，在“胜、负”二字上更尤为关键。如果战败，对军心的影响就会很大；而若是打胜，自然振奋士气，可使三军胆壮。

    “一则，为问东平军虚实。二来，为沮敌军士气。”

    “此雁行阵是也。固然有利弓、铳射击。但是铺开的面太大，却十分不利移动。我部皆轻骑，进退如风。进，则可直捣其本；退，亦可退出箭矢的射程之外。总是他矢如雨下，又能如何？……，且看本将破阵杀敌。”

    部队扎营有讲究，不能离水太远，也不能离水太近。如果离水太远，不易取水；如果离水太近，则未免阴湿。所以，东平军名义上驻扎巨野泽，实际上，营地并不在水边，相隔的还有十来里距离。

    “并且，你们还要告诉士卒。在开战后，本将会亲自督战、监阵，凡士卒若有退者，必诛杀之。待战后，无论我军胜败，本将还会一一检点士卒负伤者，凡是有中创在背者，也一样必诛杀之。如此，士卒必死，无有二心，又皆有愤激之气，怀救败赴亡之急，以决一旦之命，必然胜也。”

    “凡将正而无奇，则守将也；奇而无正，则斗将也。奇正皆用，则国之辅也。”这东平军主将的一番布置，虽是仓促调度，但“正奇”皆有。端得可见其能。如果获胜，那便是大功一件。即便失利，也无妨，完全可以再退入营中，固守待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