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孙复仇雪恨，基于义愤，白沙各部族也会派勇士参战。

    「别说了，如果不是由你接受这顶王冠，我那两个儿子早晚要被逼着自相残杀。」

    他低身握紧已逝者的手说：「对不起，王兄，为了国家请您再忍耐一段时间。」说时他眼角泛着泪光，看见此景的几名亲信大臣一边为旧主的远去拭泪，一边也为新主的理智决断而安慰。

    雷欧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兄长早就考虑到身后可能发生的事。

    「那还真是意料不到啊！」对方吐吐舌头后笑着说，因为密尔汀二世长久以来就被认为是列王之中最吝啬的。

    但是在释放俘虏这件事上却有人有意见。

    若是蓝伯特的长子死于暗杀，除非找到充足证据指控是德里家所为，雷欧也只能转为辅佐接任即位的次子。何况以他的性格和行事，就算是掌握德里家的罪证也只会严惩相关几人，而不会废掉幼君。

    来迎接的王家近侍只是低头说：「陛下有命令，等殿下回来就立刻请您去晋见。」

    雷欧很明白蓝伯特所指的是对邻国用兵这件事，当初他认为内外的准备工作都不够充足，会增加许多非必要的风险和损失，因此力谏不应出兵，但在国王的坚持下最后还是发动了战争。

    虽然没有显现在言语、表情上，但穆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

    西哈克的锻冶铸造技术原本就冠于各国，伊哈特家更是费心延揽名匠打造兵器，制出许多能让白沙贵人们爱不释手的精品，将之作为馈赠拢络的礼品。王国能和南边的各部族维持良好关系，伊哈特家功不可没。

    可是这次的行动以就地取得补给为主，因此平日负责文书帐目和军粮管理的干部们几乎都没编入特遣队。

    反应快的人马上就明白新王的意思，平常只有正午报时和祈祷日才会敲钟，其他时间敲钟就表示有重大事情发生。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敲法，王室成员去世的国丧也会敲钟，平缓庄严的丧钟声数目就代表死者的年龄，大家凭此就可以知道是谁去世。然后全国必须停止一切娱乐活动，男人在胸前别上黑纱，女人戴上黑纱面罩或黑头巾，期间长短由死者身分而定，而下葬之日所有人都得到教堂去祈祷致哀。

    听到这话，辛吉亚伯爵不悦地瞪着他说：「那为陛下恩赐，是我们有负重托。」

    白沙之民的酋首们最喜欢的两样东西是名马和好刀，一个人的财富就由他所拥有的马匹和武器来判断。

    虽然才打赢一仗解决眼前的问题，可是这场胜利为特遣队带来的麻烦依然多过好处。

    看见三人的对立，各联队军官都捏把冷汗，尤其是谢布尔的话间接指责对方残忍无情，更是让他们担心。

    但杀人灭口的时机已经错过，有些事也不方便说，免得引发某些联想而惹出其他麻烦。况且就算奥斯维德死了，也不保证这批人中没有第二个精于计算分配的才智之士。

    他快步急走着，若非身为王室成员必须随时保持从容得体的仪态，此时雷欧大概会在回廊上狂奔。

    王位传给兄弟的例子虽然不算罕见，但那多半是在没有子嗣继承的情况下。

    「在战场上仁慈和道义并不是美德，没这样做的话敌人还是有可能继续追踪我们。就算只有一日之粮，将所有粮食集中在少数精锐身上，仍然可以继续行动一段时间。」说者表情冷峻，面对着反对声音仍然不为所动。

    「我也是。既然要释放俘虏就该表现的大方些，让对方体认到我方的仁慈和道义，这样比较能软化敌人的战斗意志。」谢布尔跟着起身。

    自己要让团里这群多半只会算酒钱的家伙懂得计算，那就跟想教猪爬树差不多，但不知为何，加兰特总有办法让大家接受算出来的数目。

    想带走的话，不要说影响行军速度还要分出人手管理，光是吃饭就够人头痛了，遭遇其他敌军时还很有可能趁机暴动扯后腿。

    「现在还不能敲钟。」雷欧严肃地注视着正要走出门的侍从说。

    传位给幼子的话，先不论伊哈特家的反应，就是情理上也说不过去。相比之下，因为儿子年幼不适合执掌国政而传位贤德有能的弟弟，便显得合情合理多了，这种事虽罕见，却是有先例可循的。

    这话让其他人交头接耳起来，言下之意就是要那些伤者自生自灭。

    但才转身走到门旁，房间里却突然哄乱起来让他停下脚步，「快把那瓶药拿给我！」御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现任国王共生育两名王子和三名公主，继承权是男性优先，照常理应该是由长子继位，只是两名王子分别是十二岁和七岁，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治国，因此原先大家以为蓝伯特国王紧急召回雷欧亲王是要将辅政的重任托付给他，没料到竟是要传位。

    （虽然知道这个人会彻底地榨取俘虏的价值，不过这也太过份了。）骑士团的人则有这种看法。

    两人赢得表决倒还好，万一输掉就代表副师团长实质上已经掌控大半势力，他从没打算跟诺修摊牌，反正情况不会更好，干脆直接退让会来得漂亮些。

    「王兄，这……」

    那时一直不懂为何兄长如此急着夺取普罗西亚南部平原，直到被紧急召回国内，他才在路途上想清楚当中的因果关系。

    相对之下，宝刃就十分难得，尤其是附加特殊能力的魔法刀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珍品。

    听到这样的做法，参与讨论的干部们都颇为吃惊。

    「那么你的意思呢？」诺修平和地问。

    门口的近卫兵一见到雷欧马上把路让开，未敢稍加阻挡，显然事前已经受过密令。

    「把粮食全部拿走，一点都不留给他们。」

    要杀的话，就算有把握宰得干净俐落一个都没走脱，近千尸体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处理掉，稍有经验的人一检视就可以判断出他们是在解除武装后被残杀的。

    对于大家的想法诺修心里也有个底，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而是做了这样的指示：「双方见解都有各自的道理，那么就让大家用投票的方式来决定吧！将代表意见的信物投入箱子后再清点，就依照赞成者多的一方行事。」

    「他们还是有生存机会的，离此一天的路程之内还有村落，只要抛弃大部份辎重，直接赶往那些地方就有办法找到食物。」

    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希望趁着在位时一举解决国内粮食问题，成就历史性的重大功业，睿智的明君才会做出这个可说是任内最严重错误的决定。

    且不说擅长夜袭和近身搏斗的白沙刀手会造成多大的伤亡，就算能平定南方的变乱，从此他们也会从友好的部族变成令人头痛的边患。

    「不过穆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为了避免出现那种状况，就将粮食缩减为两天份，这个数量已经足够他们带着伤者到达邻近村落了。」诺修追加这个提议。

    晓得兄长不单是为身前身后的名声而如此决策，即使现在变成这种恶劣状况，雷欧心中也不忍对其苛责。

    这种两家各怀鬼胎的局面即使由雷欧辅政也未必能安稳，虽然凭德里家的实力绝对不敢向得到军队全面支持的他挑战，但对付势力单薄的大王子却是另一回事。

    「我认为这样的处置太过宽大，这批人仍然有可能造成威胁。」

    种种客观条件都不利于己，伊哈特公爵只要能理智地权衡取舍，就会乖乖地接受事实。

    但接着雷欧却拿起旁边御医放血用的手术刀划破手掌，用鲜血染满蓝伯特胸口，让大家都惊呆了。

    谢布尔吐了口气，「这是以你的标准来衡量。如果了解斯堪地人的想法和作风就不会担心这个问题。他们是不会轻易抛下伤者的，照那种做法受伤的人大概都要死在雪地里，就算有人敢提出那种做法，也不会被绝大多数人接受的。何况对方已经没有武器，跟上来又能怎么样？即使他们真的敢跟来，只要到空旷的地区，就能让维黛安手下的轻骑兵轻易解决掉。」

    虽然多数人都赞成两位大队长的意见，可是对副师团长的惧怕让大家不敢随便表态，纷纷把眼光投向唯一能裁决的人。

    「那这样被释放的他们要怎么活下去呢？现在是冬天，没有什么可以采集的果实，武器被丢进水里也无法打猎，你打算让这批人饿死在雪地里吗？这样跟我们杀掉俘虏有什么差别？」谢布尔最先提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