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不知愁

顺手拎起墙角的马球棍，躲过亲爹雷霆万钧的扫膛腿，一溜烟不见了。

    “不会看天色也不会看脸色吗？如果有效他应该抱着咪|咪在家里半个月不出来，把精力发泄到褥子上。看来咪|咪多半把我们出卖了，女人不可貌相啊，老大拎着棍子正在找人，出去会被打！”

    那人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突然在年特背后大喊：“我早晚成为维护正义的教会执法骑士回来找你！你不杀我，不要后悔！呃！”周围的士兵大怒，狠狠踢了他肚子一脚，拳脚|交加。

    “咪|咪，别想奇怪的事，我们虽然不熟，也算同学，我不会欺负你。吃过茶点，等你父亲来找你就跟你父亲回去吧。”

    年特回到家，管家克鲁说有个书记官正在和赛格大公谈话。

    “让我把话说完……”

    “将军，来得正好。”

    “让我看看！好结实的肌肉，”小小拉着他的胳膊捏来捏去，“哇，我就喜欢胸肌厚实的。”

    “那，那又怎样？”

    “你执过头了！”巡逻队的小队长抄起一把破墙大锤，狠狠抡在他背后，将他整个掼倒在地，像一颗鸡蛋在滚动。有网子从天而降，将骑士严严实实勒住，乱刀大锤一起砸下。

    年特无法体会她的感受，在他而言，那些担忧是非常可笑的。他已经不想管她，搜寻良久：“我的文件哪儿去了？”

    咪|咪瞥了一眼旁边的文件，在纸上画了几个字，年特拿过来一看，猛然吃了一惊。咪|咪写的是他的名字，但不是在写字而已，实际上是在模仿他的签名，只是直接写字迹就已经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当面看着绝对分不出来。

    “见你的鬼！”年特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每个人都有点儿神经，“我什么也没干，知道的和你一样多，大概只是有人开个玩笑罢了！”

    那教会骑士被马蹄声所震慑，脸色发白，在那雷霆怒涛中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一柄巨锤借着马势将他整个砸飞，像马球一样飞进了球门。不幸的是网子刚刚被巡逻队卸了下来，没有什么可以帮助他温柔地停下来，可怜的骑士在地上滚了又滚，魔法也帮不了他太多，等他终于停在地上的时候，头盔离体二十多米，正好被奔马踏在脚下，顿时成了铁饼。

    考虑了两秒钟，年特决定把咪|咪的父亲请来，这种绝技不会是遗传吧？到了客厅，想不到那芝麻绿豆的小官已经走了，赛格大公一个人在吃晚饭。

    “好啊！”年特不等他说完就策马过去，一球棍抡在他胸口，将他打翻在地。

    来到庭院里，赛格大公原谅了管家，因为来告状的人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醒，脸上有清晰的马球棍的印子。

    人们在教会的引导下侍奉光神，听从神的意愿而生活，崇拜色彩，崇拜歌声，终于有了比较富足的生活。丛林的危险，野兽的威胁，饥饿，为一亩三分地的战争，都已经成了过去。

    “你这个没出息的……”

    “住手。”年特返回来看着他，轻蔑地一笑，“想报仇？等着你！”

    “拜托……”年特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丫头们也笑了起来。虽然这个时代会写字能受教育的人不多，但是在领主家里看门的也能写一手好字，“好啦，你们出去吧！帮我把茶点留下。咪|咪，你先从桌子上下来。”

    年特觉得今天精力十足，和往常一样需要发泄：“滚出来！我知道你们在！跟我好好打一场马球我就饶了你们！”

    “怎么？我还以为你正在爽。什么时候学会强霸民女了？人家的爹亲自送上门来，你有点儿过分哦。”

    “别哭！丢一张把你卖十次也不够的！”年特没空理她，把剩下的半摞文件放到桌子上开始签字。今天名副其实烦到了“家”，更不想看文件的内容，每一张都是扫一眼就签字了。

    年特十分享受，懒洋洋地对咪|咪说：“她们四岁就选出来送到我家专门服侍我，受过各种训练，可以满足我的任何需要。过来——”

    年特扭头看看枕边的咪|咪，昏睡中嘴角隐隐有些笑意。她敏感得异乎常人，紧张过度就会昏倒，对男人而言有一种不可多得的效果。但是即使很开心，年特还是觉得空虚，似乎生命中缺少些别的。

    有的时候，事情一开始就很激烈，是福是祸谁也搞不清。因为，那还是光神大陆上一个不大公平的年代。

    年特听到声响一扭头：“滚出来！我看见你们了！”

    “爵爷！”管家气喘吁吁来报，“门外有人来告状。”

    “喂！年特大哥，和我交往吧！”

    ※※※

    “拜托你！和我交往好不好？”马球场外，一个非常清秀娇柔的小姐低三下四地请求，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不是害不害臊的问题了。（好像如果不能让他答应我就会被贵族学校开除，带去菜地每天被人欺侮，父母被牵连，栽个罪名抄家灭门，我的狗——小西也被拉去阉割，连外祖母仅有的房子也不能幸免——那些鼻青脸肿的有权人家的少爷确实是这么说的……）

    “杀头！绞死！卖了！鞭打！……”咪|咪听得胆战心惊，面无血色，昏倒多次之后倒是也有了免疫力，仍能淑女般地坐着，跟着重复了几句，突然牙齿打起架来。

    “老大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嗯？为了什么？”

    “啊——？”玫瑰郡贵族官学的某教室大门被一脚踹开的时候，校花咪|咪正在和她的好友们欢天喜地研究能够滥竽充数的平民布料。

    “小心您的腿。”士兵们帮他牵着马，指了一下好不容易坐起来的冒失鬼，“这个怎么办？”

    白马穿过吊桥进了城堡，年特丝毫不理会迎上来的慌乱人群。一阵凉爽的风穿过高墙吹在脸上，断了一条腿，却在清凉的风中感到一丝愉悦。

    年特和树丛里的各位罪魁祸首都是一惊，没想到树丛里有还有别人，不约而同地喊出声来：“这是哪棵葱？”

    “喂，我在求你耶，我是女孩子！”

    ※※※

    年特往大椅子上一坐，说了声：“照旧吧！”立刻有人给他捏肩捶背，有人给他脱鞋倒水洗脚，有人点上檀香炉，有人用毛巾给他擦脸，有人坐在一边“叮叮咚咚”弹起悦耳的竖琴来。剩下一个端着茶点候在一边，随时等候吩咐。

    “岂有此理！我们又不杀你！”恶霸们已经很没有耐心，一把将她拉住向外拽，“我们只需要你的身体和脸蛋！”

    大概是艺高胆大，那骑士丝毫不把围着他的人放在眼里，轻蔑地一笑：“光神赐我勇力！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小子还不退下！”说到退下的时候，那人抽出腰间的长剑，挥舞间白光闪烁，狂风大作，瞬间周围的人全被击出几米开外，“这位兄弟有勇气向你提出打球定输赢，你却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袭击，腿断了是神给你的报应。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不要太狂妄了。”

    “重要的文件大多还是送到我父亲那里，你可以放心，有争议或是比较重要的文件是那种纸……”年特把比较重要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费了些力气叫她相信不会把她卖到妓院。“难道我们家很残暴？把你吓得这个样子。是哪几个王八蛋开这种玩笑，你也当真？多看看法律文件，轮|奸就是贵族也要阉割的。”

    有人转向小小：“既然大哥不要你，我们试试怎么样？”

    “你已经被我家买了，自己知道吧？”

    “她的父亲？哦，书记官嘛，而且我看中他有鉴别字迹的特殊技能，早就打算提拔的。他把女儿送来，也算聪明。”

    “你说什么？”那教会骑士修养不错，控制着怒火，把浑身是伤的冒失鬼从地上扶了起来，“顽劣之徒，看来教训得不够。蔑视教廷，如果是在以诺，我可以杀了你！”

    “就从校花开始！”

    “我……”年特气结，“给我下来！”

    “我是缺少些什么吗？缺少追求？那是穷人的自我安慰吧？”年特早就想过那些比较奇特的念头，特地找个地方去吃苦什么的，最后觉得那类念头根本就是犯傻。

    “竟然失败了！”

    “偶尔。”年特开始考虑怎么使唤她，但是一想到那个胆小的糊涂父亲不禁好奇，“她父亲负责什么工作？”

    年特放开那姑娘，戏謔地看着咪|咪：“你说你还能为我做什么？”

    旁边几个人树倒猢狲散，很没有义气地自己跑了。那人在地上狠狠翻了几滚，停下来已经大口吐血：“你好卑鄙……”

    “签吧，零花钱而已。”年特觉得还不如自己签痛快。不过这样也好，咪|咪胆小，所以很认真很可靠，而且不厌烦，可以整晚研究公文，他就解放了。

    年特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在说怎么对付你！”

    “咪|咪已经进他家了？既然当初的计划就是这样的，为什么我们还要躲在树丛里？”

    “少爷，擦脸。”有贴身侍女给他穿衣，年特却仍未从思潮中解脱出来：

    “干我屁事！而且她老是昏倒，我怎么爽得起来！”年特不喜欢解释，“她父亲呢？我要把她送回去。”

    有的时候事情从赛后余生开始，会牺牲很多人。

    本地最有权势的贵族少爷们鼻青脸肿走了进来，挥舞着铁制的马球棍，老师害怕地躲在墙角，转眼之间咪|咪就从人堆里脱颖而出，变成形影相吊的一只孤雁。

    “你不要骗我，我知道我死定了！哇……不要把我卖到妓院！我什么都干！”咪|咪嚎啕大哭，“求你放过我爸我妈……”

    然而，今天的办公桌上除了文件之外，还有一个很大件的杂物。咪|咪横躺在桌子上，用要哭的声音说：“求求你！”她本是非常清秀纤弱的类型，这会儿看上去不免有点儿不搭调。

    树丛唰唰作响，一个脸色苍白的高大青年冲了出来，大声呼喊：“我和你打！如果我赢了请你放了咪|咪！”

    年特莫名其妙，没有什么好高兴的，只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捏住少女的脖子猛烈摇晃：“你是不是在梦游——！”

    咪|咪从桌子上半坐起来，看到给年特洗脚的少女发育得让她自愧不如，而且似乎很专业，洗完脚就抱着年特的腿在胸口拿捏，又细心又熟练。

    赛格大公把书放回架子上，他一心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了不起的英雄，但是年特认为那是愚蠢的念头，在他也渐渐开始相信自己有点儿顽固不化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

    终于有男生肯站起来：“你们还有王法吗？领主大人不会饶了你们的！啊——”已经被一棍抡倒在地。

    年特打量着眼前的小姐，认识，同一所贵族学校的校花，父亲是芝麻绿豆的小官，但是把她教育得很好。只是这太突然了，在这之前他们并没有说过几句话，年特有一点儿摸不着头脑，所以回答：“咪|咪，你不是有喜欢的男生吗？而且我也不想……”

    年特正在气头上，出手甚重，虽然知道是有这么一号人，一来讨厌这种自作多情的家伙，二是讨厌这种拿女人做赌注的事情。虽然人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作为赌注性质就不同了，罗斯门德家的传统就是决不以人为赌注。咪|咪从来也没有提过他的名字，他出现得也晚了点儿。

    “住手！你们没有王法吗？”那教廷骑士一面挣扎一面大声喊叫，却没有人理会，那个被他救了的冒失青年脸色苍白趴在地上，还爬不起来。猛烈的攻击之下，教廷骑士根本没有还手的空隙。

    年特真的烦了，瞪起眼来，想狠狠地教训她一番，但是她实在是娇气，很可能立刻死掉。万般无奈之下年特只好再次拉铃：“去看看外面有没有文件落在地上！”等仆人急急忙忙走了，年特按住她的光滑的肩头狠狠扇了她两个小耳光，“醒来！”

    “啊？”年特丝毫也不知情，他只是最近很烦，经常用马球棍表达出来。日子太乏味，有时候是会这样的，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成长的烦恼。只不过，他的问题是总把烦恼留给别人。

    “我什么也没干！不——不关我的事！”咪|咪害怕地发抖，无助地望着周围的同学，平时每天跟在后面发誓爱她一生一世的高大男子此刻像是什么也没看见般低着头，女生们就更不要指望了。

    年特却不摔倒，他早就有准备，单腿支撑着，轻轻地扶住旁边的树干，嘲弄道：“被我说中了不是！顺便告诉你，在我们玫瑰郡，你已经犯了死罪。你以为你还能潇洒多久？哈哈，放箭——！”

    “对不起了。”咪|咪签了字，也不知道在向谁道歉，看了看下面，第二张一样不敢签，“损失两万金币的风险？你真的看过吗？”

    “别废话！我精得跟猴一样！准备马匹，我要出去巡视一趟。”赛格大公是一根老油条，而且很喜欢自己的领地。

    “呃——”咪|咪没有听完就再次昏倒。

    赛格大公却突然想起一事，急着用手帕擦了擦嘴：“等一下！我向哈马斯皇帝陛下要过荐信，既然你已经不打算在现在的学校了，去以诺读军事学院吧！将来为国家……”

    “我对她们也是一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说日久会生情吗？为什么我几乎没有感觉？”转身看看昏睡不醒的咪|咪，“她还好点儿，至少很新鲜，但是我竟然没有任何稍微强烈的感觉，看来也只到这里为止了。”

    “不——”咪|咪只觉得天旋地转，（我的人生，我不要被强|暴，爸爸，妈妈，对不起……）昏倒在地。

    “老大还没有倾心的姑娘，不如我们帮他一把，叫他把精力分散转移一下，说不定会变温柔。马球嘛，一周打一次差不多，天天打马球，是打球还是打人啊？这是危险运动，我们要不行了……”

    “狂妄？”年特丝毫不惧，疼痛使冷汗从他的头上不住流下来，但是高傲或者说就是狂妄，使他依旧能够镇定地说话。回复以冷笑，年特对那个教廷骑士说道，“你知道我们打马球的规则吗？我听说教廷的骑士都有点儿愣头青，很少有什么勇士，本来不信。今天看来，差不多是这样了。”

    “很遗憾你是在玫瑰郡。”年特哈哈大笑，面无惧色。“看你的出手其实真不怎么样，你们教廷的骑士就会仗着神的力量发威，如果没有魔法，只不过是些懦夫。懦夫，你自己的力量呢？你到我们玫瑰郡来干什么？”

    “没有搞错吧？爸爸，”年特表示坚定拒绝，“我们家难道不是富可敌国吗？难道您不是陛下最信任的爵爷吗？为什么我非得去尽忠报国不可？我现在已经是子爵了！我们家的领地不是世袭的吗？战伐有功业？很危险的！”

    “别费力了。”年特吩咐，“挖坑，将他活埋比较快！”

    “你做得不错。”年特正想夸奖他几句，背后突然起了变化，那个教会骑士眼看性命不保，发起狂来，突然拼命翻滚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卷轴，念动之下，拉着网子的士兵突然觉得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不约而同放开了手，齐声大叫中，周围拿着武器的人也松脱了手。

    年特一声惨叫，一条小腿骨折了，疼得几乎晕过去，但是凭着一股狠劲硬是坐了起来。周围的大少们七手八脚把他架了起来，有人把他的腿用半截球棍绑好，有人抄起球棍把那人围在了当中。

    年特抄起马球棍，冲出了家门。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是什么人在胡闹，除了和他一样的贵族死党们，谁也干不出这种事。

    ※※※

    咪|咪还是想哭，拿着点心也不敢吃，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虽然年特说不为难他，但是谁知道威胁她的人会不会放过她，别的人他们家一样惹不起。这次可不是她自己跑来的，是她爸爸在她醒了之后吓得脸色发白，一晚睡不着觉，夫妻抱头痛哭，今天亲自把她送来的。

    “滚——！”

    死党们从树丛里爬出来，面面相觑：

    “喂，算了，慢慢收拾他。”年特在人搀扶下骑到马上，叫住了怒火中烧的同伴，“先把他扔进大牢，这家伙搞不好是杀不得的。”

    “这个咪|咪倒是蛮提神的，稍微对她好一点儿，以后就会死心塌地跟着我吧？我有女人，随便就有。我一个月的零用钱别人一辈子也挣不到。我的珠宝堆满屋子，私人的马匹可以供给军队，皇帝陛下缺钱就来找我家，在领地内谁也不敢惹我，我要哪个贱民死他就得死，我什么都有，但是我似乎没有什么乐趣……”

    ※※※

    然而，光神教会的普及程度并没有遍及边远地区。当时在莱特尼斯，靠西方边境的偏远地区，有一块被称作罗斯门德的巨大领地，虽然偏远并且缺乏信仰，却是十分富庶，以盛产金矿和满山遍野的野玫瑰出名。包括数座连绵的山脉，八十万亩土地，十五座城堡，二十个大城市，一百六十个村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