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沙丘的背后

这样一来营地里的人就少了，西亚夫性子很急：“呼呼，我们现在逃走的话，正好赶路。”

    “不管哪边，先离开再说！”西亚夫急得直吼，年特在沙子上画了几下，想再次试试法术，突然刮起大风，图案都被吹乱了。食金蚁借助风力，竟然飞起来，铺天盖地而来。

    “倒霉。”年特和西亚夫几个人再次被软禁，虽然铠甲武器都没有没收，待遇比囚犯好，但是守卫森严，不能随意走动。米蕾尼娅宁愿和他们关在一起，也被允许了，不过明摆着这就是囚禁。

    卡地摩“啧”了一声，表示难以置信：“阿伦贝特的信呢？”

    “什么？”卡地摩望着远处大开的营门，知道他们已经跑远了，夜色茫茫，什么也看不清，只得下令继续休息，“一早放信鸽给摩西德军团长，叫他留意一下。斥候！跟上他们……”

    年特皱着眉头对西亚夫说：“这马不行啊。”

    “我们在逃命啊……”年特跟着西亚夫，几个人瞬间撞出一条通道，冲到了营地大门。几个野蛮人把拦路的士兵冲散，西亚夫用狼牙棒拨开巨大的门闩，几个人策马飞奔，弓箭和魔法都被挡在魔法盾外，俨然有无敌的趋势。

    那无可奈何的骑士似乎和卡地摩地位相等，一挥手让人把几个野蛮人放开了，饶有兴趣地看了两眼，但是最后兴趣又集中到了年特身上。

    “四十九天，而且在水里一样可以燃烧。但是……这些东西太多了！”食金蚁前仆后继，望不到边。红色的火焰燃烧着它们的尸体，发出强烈的刺鼻酸味，渐渐变成了青绿色，摇摇欲熄，不断开始有食金蚁冲破火墙爬进来。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它们在搬运沙砾，打算压灭火焰，若是寻常的火焰早就熄灭了。

    “是他？”年特咬牙切齿，“他还在吗？”

    “我刚才就在……只是摘下了头盔。”米蕾尼娅紧张地摆着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帐篷周围的士兵有眼睛的已经全都挤到这一边，有耳朵的正在赶来，米蕾尼娅大急，没有把人引过去，反倒都引过来了。

    “发生了什么？”年特一面跑一面大声问，西亚夫头也不回：“快跑吧！”米蕾尼娅被颠醒，用手揉着眼睛：“呜，好困，怎么了？”

    “他们一定在那里的。”年特乐观起来了，西亚夫告诫他：“不可以心存侥幸把仙人掌都吃了！”

    “你不要这样……”米蕾尼娅嗓子沙哑，年特却很乐观：“明天，明天一定会有村庄的。”

    年特：“啊？女人？果脯？”

    “我只好先把你和他们一起留下来了。我会和阿伦贝特联系的。”

    “吼，可是现在人少啊！”

    身后的野蛮人开始惨叫，发狂地拍打，年特知道冲不过去了，用火焰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暂时躲避在里面，希望蚁群放过他们，去啃村落里的尸体。蚁群却不肯罢休，三昧真火造成的火墙竟然也不能完全阻止它们攻势，不时有几只踏着同伴的尸体爬进来。

    “原来小石岗的魅力也不低于白玉圣城的。”年特赞叹起来，几个人加快脚步前进。沙漠视野广阔，那段距离也走了一个钟头。

    “都带上！我们快走！”

    “年特！”米蕾尼娅害怕地喊出声来，她总算受到优待，没有人控制她。她紧紧拉着年特的胳膊——隔着网子。

    “是没有。”西亚夫双掌合十跪在岸边好像在念经，沉默了几秒后回答说，“你看，这里还是没有生物。这个湖是临时形成的，而且会移动。”

    “不，睡一觉吃点儿东西吧。”年特向西亚夫一笑，“耐心些，要是没有地方过夜就比较凄惨。”

    “你的铠甲很特别。”仔细观察之下，西亚夫惊讶了，“如果是普通的金属，已经被它们咬坏了。这些东西专门吃地下的矿物，普通钢铁早就被它们嘴里的酸溶化了。”

    “你不是野蛮人吗？吼啊……和他们谈哪。”年特知道半分钟以后骆驼的蹄子就会踩在他们身上了，沙丘野人染成花瓜的皮衣像草甸上滚动的菜花在眼前缭乱地晃动。这个部落至少看起来服饰文化和西亚夫相通，年特便指望着西亚夫能发挥点儿外交作用。

    “喔……”年特发了一会儿懵，恢复了。米蕾尼娅大发娇嗔：“你怎么搞的！从心里就讨厌魔法对不对？排斥得那么厉害，差一点儿就把你丢在那里了。”

    年特见势不好，使出救命招数，咬破中指虚空点了几下，瞬间出现一个八卦印挡住正面。右手掏出一张火符，年特大喊：“天地烽火，听我号令！”

    年特舍不得斗篷和铠甲，走了一会儿之后倒也不觉得怎么样，想必是上面有祝福凝聚的缘故，暗暗感激迪克老爹一家。想着想着，就不禁想起蔻蔻来：“用了魔法就好疲劳，都是这样啊。”

    帐篷前面。

    “那么您不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年特回答，“与其怀疑，倒还不如相信。”

    年特目瞪口呆，西亚夫等几个野蛮人却已经不奇怪了：“我小的时候就见过这种场面了，也想过使用人类的战术，但是就是没法达到效果。那个时候，也是……”

    米蕾尼娅睡得好香，中途都没有醒来过。她那窈窕的身躯——可也不轻，年特背得心甘情愿，自然毫无怨言。这是他惟一对神感激不尽的理由，“您太伟大了，为此您作弄我也无所谓，我原谅您了。”

    “不好……”

    “我有说过发生了什么事吗？”队长一身正气，“回去站岗！回去站岗！”

    “哎……”年特顾不上高兴，“你真的是野蛮人吗？为什么说出这么多炼金术语？”

    “名字。”

    年特望着四周：“突然使出这种法术，你不是说用不了？”

    “放肆！”一旁的士兵都叫了起来，“在你面前的是皇家第一军团长。”

    年特：“很急，我想方便一下。”

    米蕾尼娅宛如在冰窖，动作有些机械化：“（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我们的帐篷好小……”

    年特心急如焚：“明天是不是能够到达那个小部落了？”

    “十天？你不是说走一点儿吗？”

    “混蛋！混蛋！”米蕾尼娅的粉拳如同雨点儿，把年特的面甲敲得砰砰响，“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这里正好有一个以前战争中用过的传送点。”米蕾尼娅指指地下，“被沙埋住了，我能找到是我们的运气好。”

    “本能吧。”西亚夫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力，“我们落脚的地方不错，但是要找个比较凉快的地方休息，还要寻找水源。据我了解你们人类的忍受力比较差。我们早晚行走，速度会快一些。”

    “阿伦贝特没教你规矩吗？”军团长不禁微怒，但是年特毫不在乎：“我不是元帅的部下，只是帮他的忙。相比之下，他比较有礼貌。”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我是说，然后你可不可以进来和我们聊一会儿？我们有些事情……”米蕾尼娅紧张得结结巴巴，直到那队长迫不及待地点头，才放下心来。

    几个野蛮人行走的速度很快，他们说沙子进了鞋会磨脚，把靴子脱了搭在肩上，炙热的沙对他们似乎没有任何影响。走了一会儿，西亚夫说是应该不会遇到人类了，把铠甲毫不可惜地直接扔在沙漠里，穿着单薄的衣衫前进。

    军团长倒是愣住了，卡地摩鼓掌：“有胆色。摩西德，你输了。不要被人看不起。”摩西德军团长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几天后，几个人总算是顺利进入了沙漠腹地。年特还不知道沙漠的可怕，一路上经常说话，西亚夫却沉默寡言，节省任何可以节省的力气和水分。这是个残忍的地方，年特明白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食水都已经消耗干净，嘴唇干裂，喉咙也说不出话。

    “会移动？”年特破口大骂，“别骗我！不是迷路了吧？”

    “米蕾尼娅！”年特看着满山遍野黑呼呼的东西就要涌上来了，直冒冷汗，再强的骑士遇到这个恐怕也是死路一条，米蕾尼娅却昏迷不醒。

    “我们又赢了。”

    年特灵机一动，将术法活用起来，引动天地正气，大声念道：“天上六乙合三门，顺轮十二逢卯止。太冲天马！避祸！”

    年特一扭头，恶心得差点儿吐出来，桌子上一个婴儿的尸体被整整齐齐切成几块，其中的胳膊和腿都被人带走了。米蕾尼娅喉头喔喔作响，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突然就晕过去了。年特连忙把她抱起来，看看没有大碍，想让她休息，西亚夫却主张先逃走为妙。

    西亚夫突然停住了，几个野蛮人的表情都很古怪。西亚夫突然说：“快跑！”也不解释，撒腿就跑。

    年特开始明白了，他们遇到了野蛮人部队的先锋。马蹄声近了，却不是马匹，是骆驼，至少三千头骆驼。黄沙滚滚当中旌旗飞扬，装束稀奇古怪的野蛮人叫嚣着骑在驼背上，从高高的沙丘后面冲下来，一支箭“嗖”的一声插在不远的地方，看来已经发现他们了。

    西亚夫却一脸苦笑，难得他厚厚的脸皮也能表现出这种细腻的表情：“他们首领去年用女人和我换果脯，我没答应。”

    “怎么了？”

    “那就一起去吧。”无数人一起做主。

    西亚夫停下脚步：“跑不了，我们在上风，他们闻到我们的气味，准备打架吧，这个部落是最嗜血的。”

    “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年特和米蕾尼娅靠着打了个吨，舒服得不得了，不过这时逃命要紧。西亚夫举起手铐躲在帐篷入口侧面，年特把头伸出去：“那位大哥，可不可以过来一下？”

    几个魔法师正在吸凉气，其中一个人穿着白袍，咬着牙根说：“那个小姐穿着铠甲，但不是骑士，是魔法师，而且很厉害——好像是，好像是米蕾尼娅小姐……”

    西亚夫很想杀死马匹喝血，但是为了照顾米蕾尼娅不能如愿。终于出现一丛仙人掌可以打打主意，身上有果脯却不敢多吃，因为消耗水分。西亚夫算是很照顾年特了，把仙人掌分了一枝，剥好刺交给年特，还告诉米蕾尼娅如何用仙人掌来润唇。年特想要多带些，被西亚夫制止了。

    西亚夫：“吼吼……习惯了，改也改不掉……”

    “不扔！”那铠甲是迪克一家的心意，年特哪儿能说扔就扔。

    一阵狂风大作，四周的气流都剧烈地向四周排开，蚁群也被旋得随同黄沙一起后退开来。年特和几个野蛮人站在风眼，被吹得直流泪，但是不受风力影响。有什么东西出现，年特定睛一看，一只家猪哼哼唧唧在那里晃悠。

    米蕾尼娅的腿麻得挺厉害，用手敲着。年特已经想不了太多了，又一支箭射来，年特用盾牌挡开了，抽出长剑的时候，本已经不奢望有什么机会，却意外地听到了熟悉的号角声。那号角是螺角，冲锋的螺角。野蛮人的骆驼队一片混乱，开始调头。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一切都太突然了，已经有一双手从沙子里伸出来，抱住西亚夫的腿弯，把他瞬间放倒在地。随即黄沙翻动，无数只手拿着刀剑破土而出，盾牌像是地窖的盖子一样掀开来，沙子瀑布一样倾泻。一只铁钳一样的手拿住年特的脚踝将他掀倒，有人说：“你要在我身上站到什么时候？”

    年特一把拉住她：“不要推辞。很简单，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他……”

    “不要小看我们野蛮人，野蛮是你们强加给我们的。”西亚夫望着周围摇摇欲坠的火焰，不禁担忧起来，“这火焰能支持多久？”

    西亚夫：“就是没话好说了的意思。”

    “不要小看人类。”年特不太服气，加快步伐跟着西亚夫。

    年特摘下米蕾尼娅的头盔：“还用问！这样的女人谁不起歹心。”

    随着卡地摩的胜利宣言，士兵爆发出狂热的呼喊。双方的部队重新合到了一起，一个头盔上有红缨的骑士在众人拥护中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卡地摩，你不动手却在这里威风。”

    “是白牙。他走到我们前面了。杀人是为了饿死我们。”西亚夫冷漠地望着小石岗上仅有的几个窑洞，不用再走过去了，从东倒西歪的门窗和断壁残桓就知道人都死光了。

    年特仰天倒在地上，就好像是被一匹马用冲刺的速度拖了几百米的感觉。米蕾尼娅一手拉着他，一手揉着肩膀，好像用力过大，疼得要命。

    ※※※

    西亚夫的样子十分紧张，握紧了武器：“沙丘部落。”

    西亚夫：“逃命啊！”

    “什么东西？”

    “没事的。”年特依然微笑，和西亚夫坐在网子里，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一切，而那一切，仅仅是半个小时就全部结束了。

    西亚夫望着那黑色的一片，面孔都扭曲了：“食金蚁，快！那个什么法术，再使一回。”

    “这样吗？那个时候有没有这样？小姐也请不要抵抗。”

    年特：“……好冷酷，米蕾尼娅，换你。”

    “那还是我背着吧。呼……”年特真的累得要命，但是艰苦的训练有了回报，体力仍然源源不断地涌现，“我背着你还快一些……”

    年特说：“我是奉阿伦贝特元帅命护送西亚夫阁下回国，请您放行。”

    “你是说我勾引你？”米蕾尼娅大发脾气，但是已经被推了出去，周围的士兵顿时眼前一亮。刚才的那位大哥魂飞天外：“你——……你是什么人？”

    年特很惊异：“你这么快就分清了方向？”

    “哈，原来是西亚夫阁下。小姐呢？愿意摘下头盔吗？”

    “你们在干什么？”年特被他们搞胡涂了。

    沙丘野蛮人的部队转眼间就已经溃不成军，野蛮人凭着强悍拼死搏斗，先前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当前后都遭到夹击的时候，战线被彻底撕裂了。野蛮人的棒子砸在铠甲上发出噹噹的声音，弩箭射中头颅，沉重的身体跌落驼背，长剑劈进肩胛，撕心裂腑的吼叫声被黄沙掩埋。

    西亚夫回答：“嗯。但是不要奢望。”

    “他会怎么做？”年特拼命翻箱倒柜，希望找到干粮。一个野蛮人在隔壁的房间里喊：“有了！鸡蛋！大米！”

    年特喘气：“啊？你是说一个部落？”

    “啊……不是。”米蕾尼娅已经慌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死年特！我就知道跟着他一定会倒霉的！要我做这种事！）啊，我是想……啊！外面空气比较好。”

    魔法盾只撑了那么一会儿就消失了，年特总是叫米蕾尼娅坐前面，用盾牌挡着，因为很害怕后背有冷箭，这样比较安全。米蕾尼娅也知道他很在意，心里甜甜的，把身体轻轻靠在他怀里，摸着马的鬃毛。马却不太争气，跑了一会儿就口吐白沫，越来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