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朦胧中的爱

    年特不忍再看她的眼神，扭过头去，拉起马的缰绳，缓缓地说：“我讨厌你们的森林，那里是我的战场，再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透过废墟的砖石和隔年的落叶，

    年特吓了一跳，怕马跑起来把她勒死，急忙跳下去伸手扶她，谁知刚一伸手黑眼便立刻咬住他的手不放，眼中都是狡猾的神色，又有几分泼辣的狠劲。

    “美莲学姐？”值日长罗德罗颇为意外，“快开门！美莲学姐，很久不见，去哪里了？那是谁？啊……”虽然米蕾尼娅看上去很狼狈，但是罗德罗还是认得，张了大嘴闭不上，旁边的人还以为他中了暗算，弩箭唏哩哗啦一阵乱响从箭楼探了出来。

    幼狮学院已经不是昔日充满罗曼风情的校园，走近大门五十步内便可以感到杀气。长枪的枪尖整齐地从高墙内露出来，喊杀声日夜都不停息。一些运输车队由学生会的干事亲自押送，在严密的监视下进了大门，而大门随即就关得严丝合缝了。

    他不能想象一个人类在狐狼族的婚姻生活是怎么样的，虽然刚刚和黑眼做完爱，但是黑眼随时可能用铁爪割断他的喉咙，他不知道狐狼族的教育有多么根深蒂固，但是他听过一个故事，就是养了一只小狼仔的猎人在杀狼的时候被自己养大的狼咬死的故事。他从没有想过带着黑眼会有这种心理压力，但是一种责任感使他想要承担义务。

    “你走吧，是我把你掳来的，现在我们已经安全了，你想回去的话可以回去。”

    “别想了，说不定是用来自卫防身的。”费隆转身离去，“该开会了。”

    黑眼犹豫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迷惘：“我会克服那种挑食的毛病的，时间长了你也会习惯。别靠近我！”黑眼扭头朝逼近的狮子族人大吼，西亚夫几个人只好退后了。

    ※※※

    西亚夫不知道的事情，现在可以知道了。让他困扰的是，黑眼的回答有些不尽然，首先这位人类的叛徒很不喜欢提自己的事情，大多数时间很沉默，所以黑眼也不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其次——除了说人类的话，懂很多人类的技术之外，按照黑眼的看法——不知道他长得和狐狼族有什么不同。年特本来想得到一些谜底，现在疑问却更多了。

    西亚夫：“明白！我们应该找那只猪算账，狠狠扁他！”

    “好的。”罗德罗从大眼瞪小眼的初级骑士手中拉了两匹马，发现大部分人都在猪头一样盯着米蕾尼娅，便伸出手在他们视线中晃了晃，“看什么？没见过美女？”

    “按照人类的习俗——我们接受这次要挟，”西亚夫说，“但是只限于他一个，你不要以为可以控制我们。”

    美莲皱着眉头：“怎么搞成这样？以诺也在打仗吗？”

    年特回头大吼：“没叫你们跟着！我要和她单独谈话！”

    斯芬克很委屈：“那也要他们有钱包啊。”

    年特当作没听到，取出黑眼的铁爪交还了，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几步。那冰冷坚固的铠甲就好像能够将人情也隔开，年特躲在里面，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怯懦。

    年特知道黑眼也疑心了，更加抓紧追问：“你和你哥哥白牙的关系到底怎样？”

    黑眼点点头，揉了揉手腕被勒的痕迹，突然揭开自己的裙子看了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年特转身从马鞍取了头盔戴好，就完全是人类骑士的形象了。黑眼看不到他的脸似乎有些介意，发出不满的叫声。

    ※※※

    野蛮人说什么也不肯溃败，要不是及时修复了城防，巨马城早就失守了。放眼望去，外面粗略估计有一百二十万个喊着要吃人肉的家伙——烧了粮仓之后，他们就一直这么喊，反正每天有的是死人，绝对够吃了。

    美莲其实没有浴室，但是在地下酒窖有个很大的葡萄酒桶，打开阀门，水就很精巧地从蓄水塔流进来。干净的衣服和鞋子摆在画架上，万能画架，把画板架平可以当吃饭桌子，当熨衣板；撤掉画板可以架脸盆，摆花瓶；最后，还可以用来画画。

    西亚夫挠头：“葡萄踩了就踩了，接着吃苹果啊！等一等，为什么上苹果树会踩扁葡萄呢？”

    “我和我父亲说话用人类语言，和我母亲用狐狼语。”黑眼趴在年特胸膛上，显得十分满足。年特的肩膀现在两边都有牙齿印了，十分对称地流着血。用这伤口作为交换，他得到了黑眼的信任和许多只有狐狼族才知道的秘密，他需要这种感觉，否则米蕾尼娅的离去会让他胡思乱想，直到把自己逼疯。

    “别走……”黑眼微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年特狠狠心，告诉自己她是个危险的伙伴，翻身上马，抖动缰绳打算离去。马得得地跑了几步，黑眼呜咽的声音又绝望又悲伤，从后面不断地传过来。

    米蕾尼娅望着屋里，床落下来的时候屋里灰尘四起，惟一没有灰尘的地方就是那张床，被褥和枕头竟然都已经在上面，美莲用被子捂住鼻子，已经疲劳地倒在床上。米蕾尼娅被尘土呛了一下，咳嗽两声，突然打了个响指，屋里起了一个小旋风，温和地卷过每一个角落，油灯自己亮了起来，微微地摇摆着，屋里已经干干净净。

    “不！不！”罗德罗连忙挥手，“开大门，出迎贵宾！”

    米蕾尼娅用手在乌木窗框上轻轻捻了一下，尘土多得可怕，只是在夜晚看不太清楚。

    西亚夫突然在背后说：“我们去哪里？”

    西亚夫：“对啊，早听我的就不会这样了。”

    发着脾气的少女托起人类，犹如裸|露的地幔。〗

    西亚夫却对此大加赞赏：“对女人本来就该这样。”他们不敢继续停留，连夜赶路，想要回到狮子族的领地。

    “你说女人不就好了。”西亚夫拍他的肩膀，“我明白，女人跑了。女人嘛，你追她跑，你跑她追，影子一样……”

    “你终于熬出头了嘛……”美莲戏謔地对罗德罗这样说。

    “啊，敬礼！教皇大人，”罗德罗连忙表现了应有的礼仪，“您来得突然，是要找米蕾尼娅小姐吗？刚刚才进去。开校门……”

    数以千计的尸体横陈在他们身后，神官不得不卖力地挽起袖子抬着担架。巨马城残破不堪的城墙在落日的余辉下散发出雄浑的气魄，人们知道是因为有一批不怕死的家伙站在上面的缘故，城墙才这么雄浑。

    “你的长项？”斯芬克的长项很有名，罗杰突然想起来了，破口大骂，“不是吧？你连野蛮人的钱包都偷？”

    年特垂头丧气：“女人……”

    美莲并不关注学生会的炼金社会做出些什么来，她知道米蕾尼娅马术很差，便把米蕾尼娅扶上马，“你坐好，我牵着……那么，罗德罗，不要让坏人混进来哟。”

    黑眼的铁爪又被没收了，年特绑起她的手牵着脖子走——用马缰，狐狼族的马缰是用结实的牛筋和皮子做的，保证咬不断。

    “呀，不是。”罗德罗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是试验用的矿石之类，都是炼金系的宝贝。这是哈马斯陛下都关注的项目，从上个月就开始大量采购了，每天都有这么多矿石运进来。”

    “我们门口不可能有现成的魔法传送口，是谁？”罗德罗知道一定是高手来了，至于高到什么份上无法估计，惟有准备完全为妙，另一面暗自叫苦。“刚刚对美莲小姐说不会把坏人放进来，可别丢了脸。”

    罗杰和一个手持大斧的野蛮人紧紧抱在一起，用靴筒里的匕首朝对方后心不停地刺。一般来说，这种拥抱不是不长久就是太过长久，野蛮人口中鲜血狂喷，吼叫着扔掉大斧双手环扣，罗杰的腰要断了，那发黄的牙齿离他的喉咙越来越近。

    有人欢喜便有人忧。

    他抱住黑眼的肩膀，黑眼便觉得好起来了，用手擦擦眼泪，居然不好意思起来，伸手将年特推开，把头盔还给了他，但是又急着摇头，表示不要戴上把脸遮住。

    “因为你的信任不是建立在平等上。”年特平静地向她解释，“我在你们那里没有自由，你们吃人，我的伙伴都很害怕。那种信任不是我说的这种，那是驯养，是人格的泯灭。告诉我，你也吃过人吗？你会觉得恶心，对不对？”

    黑眼面无表情，只是坐在马背上，和以前表情丰富的时候判若两人，竟然有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让年特觉得有些窝心，想必当初他一天到晚瞪着眼的时候，黑眼也是这种感觉。

    “不用了。”教皇没有动嘴，声音却很清晰地传入了他们耳中。教皇再次落寞地看了看里面的方向，大门还没有打开，教皇却好像什么都看得见。他叹了口气，很衰老，很缓慢地转过身，脚下光芒闪动，渐渐消失了。

    美莲缓缓地说：“因为那是人和人的战争，这里面的人习惯于信赖自己。”美莲眼中露出异彩，“北风——骑士……所以我才来到这里。”

    “不要以为就你会魔法。”美莲笑着用雪白的牙齿咬住瓶子上的软木塞，“砰”的一声拔|出|来，又“噗”地吐出去，得意地看着米蕾尼娅吃惊的样子，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脖子，耳语着，把空气痒痒地喷到她耳朵上：“记住，不管将来怎么样，这是我们的秘密，秘密……”

    他们花了一早上的时间跑到山脚下，年特想要给她喂一口水，拉近马匹的时候黑眼突然在他手上咬了一口，露出牙齿对他怒目而视。

    年特从马背上拿下盾牌，将她的铁爪丢还给她，手搭着剑柄，冷漠地说：“滚！我说真的。上次我没穿铠甲打不过你，这次不是闹着玩了。”

    “我怎么没想到米蕾尼娅随时可以带我们回以诺的。”年特觉得自己真是一头撞死算了，他把脸埋在土里用拳头敲打地面，直到西亚夫来踢他的屁股。

    黑眼一呆：“他这么说？不，我只想和你一起生活就满足了，我喜欢你，要得到你，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一个人的。至于大王，那不可能，我们一族为大王效劳几百年了。”

    年特突然想到问题的关键了，问道：“那么，你是按照白牙的说法要嫁给山洞之王做野蛮人的王后吗？我只是宠物？”

    明亮如同旋转的纺车，那是波及花瓣的世界。

    黑眼被年特的铠甲所迷惑，但是很快就清醒了，指着年特的脸“啊啊”两声。

    光芒消散，很意外只有一个坏人站在那里。“教，教皇？”罗德罗没有信心了，这个坏人他挡不住。教皇默默地站在门外，似乎因为晚了一步而有些沮丧。

    “是孤独吧？她毕竟对未来感到担忧。”年特这样想着，没有阻拦，西亚夫却在灌木丛另一边探出头来：“叫她住口！她在叫人！”

    年特跌跌撞撞站起来，天旋地转，刚才扭到脖子，惊魂未定地用手扶着，却看见黑眼捧着头盔就在眼前，铁爪乌溜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小气鬼。”罗杰向他挤着眼睛，“如果是钱包的话一定可以轻松打开的，你打开给我看看？”

    “啊……”年特好不容易挣脱了，手背上又多了一个牙印，流了些血。黑眼的牙齿十分锋利，年特骨头隐隐作痛。一时生气，扬起手来，黑眼一闭眼，他又打不下去。

    ※※※

    罗德罗也不以为意，哈哈笑着：“我是最老资格的学员嘛，十五年里我校的校友我都认识。”

    “因为人类不吃同类。你是人类，清醒吧。”年特毫不畏惧，直盯着那对深邃的眼睛，那眼睛在暗夜里发出绿宝石一样的朦朦光彩，但仍和人类的眼睛一样，在瞳孔中映照着眼前的人。从这种角度、这个距离，年特清晰地从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绿色的，自己的影子。

    黑眼惊恐地挣扎，年特的力量之大是她所没有料到，她的手腕快要断了，龇牙咧嘴，却再也无法挣脱。年特皱着眉头：“看来我们还是从奴役开始，平衡一下心态。”

    “啊，不是，”罗德罗回答道，“北方边境和野蛮人已经僵持了一个多月了，我们在准备第三批预备部队，而且收到了誓死保卫学生会实验室的命令。话说回来，您去哪里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乱说话！”年特跳着脚大骂，“我知道你不懂，但是你仍可以不对此发表意见！”

    “对，自卫防身型钱包……还有什么比钱更适合装在里面。”斯芬克坚信那是钱包，就是不给罗杰。罗杰的好奇心也是一发不可收拾，缠着他抢来抢去。

    “干什么呀？”米蕾尼娅感到美莲的手在水底拉着她的小腿，正咯咯笑着，突然眼前就多了一瓶酒，不由得目瞪口呆。

    “你的性格真是千变万化，所以我教你比较轻松的生活方式——跟你学的。”

    “是的，那样比较好。”黑眼想了想，“我知道你不喜欢，不过我怕你跑掉。我试过相信你，但是你跑了。”

    年特说：“我没惊动苹果，可是突然有一只猪发现我踩了葡萄，在一边大叫，惊动了苹果，你明白了？”

    年特沉声问道：“睡得还好吗？”

    “死！死！把你们通通杀光！”

    “那么也许他就是想你死掉。”年特突然明白了，山洞之王也许是变态的，黑眼很漂亮，很特别，也许对山洞之王有特别的吸引力。

    黑眼不肯再说人话，似乎忍耐也到了极限，“嗷嗷”叫个不停，上下乱咬，年特现在穿着铠甲，除了手背任何地方都毫不在乎，得意洋洋地给她咬。黑眼牙齿“嘣”的一声，热泪盈眶，鼻子发酸，撇着嘴想哭，突然从马上掉了下去。

    年特想了一会儿，对黑眼说：“告诉我这次去攻打人类的情况，就是关于山洞族，你们的山洞之王，还有你父母，他们现在都在哪里？你和你的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瞬间，年特懂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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