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狮子博兔

遥夹向袭来的巨剑。随着他伸指，周围的一切又立即变得风平浪静，波澜不起。

    “我现在是不是算赢了？”

    “狂浪三卷”，看来尹天的这一招，就是取了那“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波更比一波高”之意，每一击都能吸收前一击的力量，使威力像滚雪球一般成倍增长，和翁闪华的“涅槃七重劫”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你悟出了王道和方寸天地后，你在实质上就已经完全不受我约束，要自己出来是轻而易举。但你最终还是遵循了游戏的规则，这让我非常的欣慰。”波旬这时笑了笑，“所以，我打算给你一点奖励。说吧，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想要什么？”

    “国师切莫对我生起怜惜之意，我刚刚说的这些话，你又焉知其中真假呢？”尹天忽然在此时摇了摇头，“如果我仅仅只是藉那番话，来博取你的同情心，那也同样符合诡道的无所不尽其能。所以国师听听便可，不必放在心上。”

    这一掌当然不可能击败现在的尹天，李志国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他的这一掌，仅仅只是送了一团能量进入尹天体内。

    “‘方寸天地’是吗？无视规则的平衡，只是一味追求最大的控制权，虽然只有‘方寸’大小，但除了内宇宙圣人，一切高手进入其中都得陷落。”

    既然夺不回含光，尹天也毫不纠缠。他指端发劲，借力向后跃出，同时体内的真元力和魔力大力远转起来。

    尹天却是没有说话，而是一转身，面对李志国就地跪下，然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能量波过处，雪花片片湮灭。就在此时，忽然有一片雪花一荡，飘到李志国头顶。接着，尹天的身影从中闪现出来，又是原势不变的一剑刺来。

    “你猜错了。”李志国也笑了笑，“我要从那个世界中，带出来的是不是什么画像，而是尹天本人！”

    李志国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尹天的道是诡道，那只要事先被人察觉，威力就至少要暴跌一半！现在尹天自行和盘托出，就等于已经放弃取胜了。

    “我……自由了？”即使现在面对着事实，尹天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这也难怪，他失陷在波旬的游戏中，已经被困了足足五百年，现在一朝脱困，自然是犹如身在梦中。

    两股能量被夺去后，尹天却是狡谲一笑，传了一道意念过来。

    “我现在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某一次任务的时候，我们遇上了波旬，结果我就失陷在了他的游戏中。”尹天一边说着，一边不无遗憾地抚摸着手中长剑，“虽然是炼丹士，但我的道乃是诡道，心法上更是魔道双修，一向为领队师兄所不喜。所以在那次任务后，他就很干脆地放弃了我，根本不像你的队长那样，甚至愿意以自己为代价来救你。看得出来，你们间的关系一定很好。”

    “至于我的心灵之光，我取名为‘方寸天地’。”李志国还在侃侃而谈，“只要还在我制造出的这一片领域中，就都是我能绝对掌控的世界。依此王道和心灵之光，不管我身处任何一个世界，任凭何种世界规则加身，我的力量都绝对不会被剥夺！”

    岂料李志国肘尖一挫，撞在尹天执剑的手上，一柄巨锤的虚影瞬间闪现出来，硬是撞得尹天真气溃散！

    “是你老伴的那一幅画像吗？”波旬又笑了笑，“其实，你就算要我复活你的老伴，也是轻而易举的。不过，你们既然掌握了后土轮回台，倒是不用我多此一举。”

    “国师，请！”尹天执剑抱拳，“我听闻国师诸般武艺之中，以枪道最精，所以之前故意以枪道向国师请教，企图看出些许端倪。只是国师高明，以枪当棍，让尹天的计谋落空。到了今天，终于能一睹国师绝技了。”

    “你一定还在怪罪，师兄当年弃你不顾的行为吧？”道乾笑了笑，“不是师兄狠心，只是我早早就在卦象中，看到了你必陷于困局五百年的未来。所以我故意冷落，责难你，为的是让你受困时不至于那么失落。同样的，我在近来为古瑞克利占卜时，看到了他的劫数来临，也同时看到了你得以脱困的曙光，便把这段话烙入剑内，托他随身携带。这把剑终会因为一些机缘，由我们的后辈交于你手中，让你明白这一段劫数的前因后果。”

    “知道吗？天下间最强大的王者，往往都是被人毒杀的。”

    光剑散尽，尹天的疯狂攻势也就有了一个极短暂的停滞。趁着这刹那消逝的机会，李志国一伸手，一掌打在尹天的胸口上！

    “这是……师兄没有抛弃我？没有抛弃我？！”尹天呆呆地看着已空无一物的虚空，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这些调侃恶搞之句登不得大雅之堂，但也不能不叹服世人有才。李志国以这种意境为基础出招，单就招意上，便已经小赢了半招。

    狮子博兔，不遗余力。

    “我要从刚刚的世界中，带出一件东西。”李志国也不跟波旬客气。

    即使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李志国此刻也不得不为尹天的出招而叹服。每一击都可以是致命的杀着，同时又为接下来更凌厉的后手打下了基础，尹天将诡谲万变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愧是古中洲队的老前辈。

    “托你的福，当我斩去傲慢，斩去旧我的时候，我领悟出了属于自己的道。”李志国忽然伸手一指尹天，那重能量领域猛地将其包裹！

    本来还想只凭借武道来赢取这一战胜利的，结果还是不得不动用了武技之外的能力，李志国暗自轻叹了一声。不过，既然“方寸天地”也是我自己的力量，那放着不用的话，也就不算全力以赴了。

    但是，现在李志国的“方寸天地”完全颠覆了这种观念。他的这个领域中，除了他自己的道外，就一无所有。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完全无视世界规则的内宇宙圣人外，任何人进入了他的领域，都要受到绝对控制。

    但是，这样不计后果的招式，威力也极其巨大，能量的增幅远远超出了魔修的“天魔解体大法”那种邪招。李志国现在面对着状若疯魔的尹天，感觉到的压力，甚至超过了以前十倍圣人之力的阎摩罗奢！

    这一次，李志国就没有接受了，他向着尹天摆了摆手。

    “如果你的道不是王道，如果你的心灵之光不是方寸天地，那你和尹天之间的战斗，绝不会如此轻松。”波旬再看向李志国，“原本我还以为，接下了这个赌局后，我可以再感受一下，因为赌博的不确定性带来的刺|激感。结果，我想错了，你反而藉着这次挫折，悟出了出乎我意料的强大能力，让我不得不叹息，这个世间没有后悔药。”

    现在交战两人都身处“方寸天地”中，李志国大可以操控规则，使这个领域中无法生成任何人造位面。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只有双方各出全力，这一战才能没有任何遗憾。

    李志国虽然心中一动也不动，剑指也在继续向前疾刺，但是前冲的方向忽然微微一偏。

    “这是令师兄送于古瑞克利防身的宝剑，他临终前托付我们交还令师兄。只可惜，我们直至今日都无缘相见，如果你打算回古中洲队的话，正好完成这一桩心愿。”

    这团能量一轰入尹天体内，平衡就立即被打破。真元力与魔力激烈相冲，爆发出了另一股强大无匹的能量，硬生生打乱了他体内的能量运转！

    “嗡～”一面金盾的虚影在李志国面前一闪，将那无比剧烈的暴走能量全数挡下。以前李志国用这一招防御的时候，昶浩使出战技都无法破防，何况是现在的尹天。

    李志国走在王宫的长廊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李志国剑指继续前刺，粘在其指端上的含光，像个风车一般转个不停，反成了这招中最犀利的杀着。

    不过，现在的李志国，也不再是昔日的他。只见道道色彩各异的光辉从他体内迸出，化作了五兵之形，接着五兵合一，化作了一柄巨大光剑。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李志国现在领悟的道，是先天上可以统摄除“存在”外所有规则的王者之道，也无法撑开这么一个奇葩般的领域。换句话说，这种逆天的能力，现在就仅仅只能有李志国一个人可以使出来，就算其他人拥有同样神奇的心灵之光，也无法完成这一招。

    傲慢可以蒙蔽远见，可以遮掩智慧，最容易令人犯下粗心大意的错误，而要体味到那极细微的思维之流，却是需要非常谨慎与小心的心态。所以即使李志国已经具足了一切条件，也迟迟未能真正晋入四阶的巅峰。

    尹天之所以传递意念而不说话，是因为这一切发生实在得太快了。一个念头转完的功夫，那无边无际的哀号就已经传遍了李志国的脑海。

    尹天眼看闪避不能，嘴角忽然浮现出一缕笑容。

    “我也从来没有说过，要以血肉之躯硬碰吧？”李志国一笑，身上数道光华迸出，各作刀枪箭斧盾之形。然后李志国竖指一点，五道金光猛地融聚合一，化作了一道笔直的剑光，直冲天际！

    尹天周身一震，“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接着整个人都立时萎顿了下来。

    李志国此时已经距离尹天极近，剑指一扬，搭在含光的剑锋上，向着尹天斜斜削去。

    “我的队长，是佛教徒，彼此之间向来不算是和谐。”李志国淡淡地说道。

    刚刚那三击，仅仅只是一招惑人耳目的起手式。李志国忽然想苦笑，当初栽在最后一击上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你的不昧因果，可以摸清楚极短时间内的一切因果线，要和你打赌实在是太过危险。”波旬再看着对面的封烨摇头，“只可惜，我还是稍微贪心了一点，面对你以身做赌的条件心动了。眼看着结局已定，便妄图把你们剩下的人一网打尽，结果这多给的一次机会，就让自己彻底输光了。”

    “道乾？那正是鄙师兄！”尹天讶道，“我们队同期进入主神空间的人中，以他的修为最高，所以便推举了他做领队。此外，西洲队和北冰洲队当时与我们结盟，也是一向交好。国师既知师兄之名，那可否也知道他的近况？”

    不过当初李志国即使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都有同归于尽的能力，现在他的实力再涨，岂会还怕这一招？他剑指一点，戳正那点寒芒的中心，立即一切都变得风平浪静。

    “这是！？”尹天周身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一刻，他感觉得到，那些曾被波旬封印的力量全都回来了！

    这个请求并不违背礼数，而且多了一位魔道双修的圣人高手，对于暂时失去昶浩的南中洲队来说，也是一大助力。所以李志国和封烨对望了一眼，交换了意见后便点头同意了。

    因为，现在飘在空中的每一片雪花，都是一个小小的世界！

    真元力与魔力在一体之内相冲，那该产生多么巨大的能量？只见尹天的后退之势突止，接着如同疯魔般打出一套威霸绝伦的拳法，竟是将二力相冲产生的能量当作了动力！

    “而且……”李志国深深望向波旬，“你给我的任务中，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杀死对手吧？”

    “狂浪三卷！”

    疯魔一般的尹天狂吼一声，竟然不躲不闪，直接猱身直进，以自己的肉身硬憾这一道光剑！

    尹天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但是他此刻犹如身陷噩梦之中，完全不能自主，完全不能行动，就像之前的将军一样，只能呆站着生受下李志国的这一礼。

    “原来国师已经修成了六重身外身，却是尹天多虑了。”尹天笑着，忽地向前猱身直进。

    原本，李志国就是南中洲队之中，人生阅历最多的那一个。虽然这不会令他的境界比别人更高，但可以让他在补完心灵的时候，比别人花费的功夫更少。

    而且，尹天的诡变之道，很多时候都是藉着重复某一招数，趁敌人麻痹大意之时暗施后手来伤敌的。偏偏李志国现在是狮子博兔，每一击都不曾有丝毫松懈，硬是使他的很多后着收不到出乎意料的奇效。

    “既然李师不愿，尹天也不好强求。不过李师大恩，尹天没齿难忘，还望李师允许尹天以师辈相称。”尹天也不坚持，便换了另一个请求，“即不能为师徒，就请允许尹天为李师护道，直到李师成就圣人极果。”

    李志国又是一指点出，粉碎了尹天攻势的同时，能量余波一圈圈荡漾而出，将自己四周的雪花状小世界全部湮灭。

    “恭喜，既然成就圣人，那你在主神空间中的历练就算彻底圆满，从此天上地下任君逍遥。”封烨淡淡地向尹天道贺。

    “我的道，乃是王者之道，天然统摄一切道，仅次于内宇宙圣人领悟的‘存在’之下！”

    “果然没有用吗？那我便只有一个请求。”李志国老伴的形像敛去，尹天在这极短的一瞬间也传了一缕意念回来。

    “这不可能。”封烨淡淡地坐回六道法轮前。

    是否如此，却不是李志国关心的事。他紧随着光剑逼近，当尹天碎尽整柄光剑的时候，正好可以来到其面前。

    说着，尹天一振手中长剑，发出雷鸣一般的颤动。

    “李师于尹天有大恩大德，尹天无以为报，但求能长随李师身畔为犬马，以绵薄之力稍尽弟子之责。”尹天竟是当场行弟子之礼，欲拜李志国为师！

    如此狂猛的能量运转，本就极难控制得住，现在平衡被强行打乱，尹天没有当场爆成一天血沫，就已经极其难得。不过他现在也是当场重伤，还因为一招抽空了真元力和魔力，耗尽能量，别说防守，就是连站着都困难了。

    沛然浩大的剑气，笔直地刺向端坐在六道法轮前的波旬。剑气未至，光光是散发出来的威压，就已经吹得波旬的鬓发飞扬。

    是的，现在李志国已经完全晋升至了四阶巅峰境界，成为与圣人仅有一步之遥的准圣。

    “国……国师！救我！”被尹天抓在手中的齐王，朝着李志国方向求救。

    不过，自李志国领悟了王者之道后，他每出一击，都不会有丝毫松懈，攻防之间圆满无缺。现在的李志国，再不会有任何傲慢与大意之心，不管敌人使出的是多么稀松平常的招式，他都全力以赴！

    “很好很好，我又为你们做了一次嫁衣，还真的有一点点心痛呢。”这时候，波旬插了进来，“因为刚刚你赌赢了，所以这剩下的最后一场还是得继续，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回上面吧。说不准，这一次就轮到我翻盘了呢？”

    但是，在晋升到更高一重境界时，李志国就遇到了瓶颈，久久不能达到四阶巅峰，甚至比昶浩和封烨两人都要迟。其实，以他数十年的炼心功夫，早就积累够了一切资粮条件，当之前遭到尹天偷袭的时候，就已能在一霎那间显露出四阶巅峰的心境来。而之所以迟迟不能真正晋入四阶巅峰，那是因为挡在他面前的，还有一道骄傲所化的门槛。

    当李志国在这个世界中，切切实实地体会到骄傲的苦果后，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在这个心灵最软弱的时候，再被封烨藉其老伴之相斩去那颗骄傲的心，就如同美玉褪去了粗糙的表皮，一下子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我已经弃枪不用了。”李志国却是摇了摇头，“枪者，因其锋锐集中一点，故而无坚不摧，但也因此一往无前，难留后路，就像是以前的我。”

    前一式“狂浪三卷”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同时开辟出这么多个小世界而积攒能量。李志国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尹天的身影已经从某一片雪花中闪现出来，一剑朝着他疾刺！

    “师弟，恭喜你终于脱困。”那道士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看来他就是尹天的师兄，那个叫道乾的牛鼻子。

    “当我还在主神空间的时候，因某次任务进入地狱，于三途河中的水鬼身上，收集到了无比强烈的怨念。”尹天的意念继续传递过来，“这些念头中充满了负面的源力，还有无比强大的诅咒之力，稍加祭炼就可以化作侵蚀心智和灵魂的蚀魂之息。一旦沾上，就连圣人都要堕落。”

    “圣人？修成了圣人？师兄啊师兄，你终于修成了圣人！”尹天仰头哈哈大笑，“只可惜，我现在还落在波旬的掌控中脱身不得，恐怕无缘再见到你回主位面的那一刻了！”

    李志国跨前一步，一伸手，齐王就被他摄到手中，然后直接化为虚无。

    围观的南中洲队众人，现在都是四阶巅峰境界，和圣人只有一步之遥，所以此次围观的经验，对他们来说裨益极大。

    李志国一指点出，压住了含光剑身，同时指尖透出一股粘劲，使尹天不能抽剑后退。

    这些人和物，原本就是虚幻的影子，只不过是借着波旬和六道法轮的力量，才能和被摄入者产生逼真的互动。但是，现在这股弄假成真的力量被李志国窥破了，于是一切都要回归虚无。

    “将我的这把含光带走，有机会的话，就请交还给我的师兄。再顺便告诉他，他那个不争气的师弟并非没有努力过，只不过，终究拗不过命运……”

    尹天虽然失去了含光，却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他也学李志国一般并指成剑，一指点出，准确无误地点在风车的中心处。

    ※※※

    那一团能量中，真元力和魔力首尾衔接，循环如鱼，正是之前被李志国夺到手里，暗藏着蚀魂之息的那团能量！

    真元力和魔力是两种极端相冲的能量，这一冲撞，立即就像是核聚变般，爆发出了更剧烈的能量冲击！如果李志国被前面不痛不痒的几击迷惑，放松了警惕，那现在最少也要被破去护体真气，让尹天有可乘之机！

    瞬息之间，指剑连续交击了数十下。

    “你的心灵之光，原来是反映出他人心中最挂念的形像，藉此来扰乱别人心神，确是神妙。只可惜，现在我已能完全地控制心念，再不会有一丝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