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不见佛

是太过残忍了？舍生者自己可以走得义无反顾，但对于在生者而言，无论那是一种多么慷慨激昂的选择，都不过是一出悲剧。”

    “兔斯基，”黎萍眨巴眨巴了一会儿眼睛，然后转身去争取外援，“你的形容是最客观也是最毒的，你现在倒是说说，我们刚刚的描述，哪一个的最准确？”

    片刻之后，昶浩突然神色大变。

    “草泥马勒戈壁！”昶浩大叫起来。他手中运调的业力不停，继续一波波地疾攻过去！

    这句颇具禅味的话，竟令昶浩的大脑差点当机，他神色一凛，皱眉沉思起来。

    黎萍一愕，“你的眼睛都看到哪里去了？再怎么眼拙，也不会把那么高大的形象看成是一个孩子吧？”

    昶浩听着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一瞬间，他眼前不再是空无一物。

    “祖奶奶，到了现在，你也总该告诉我一些真相了吧？我知道有某些东西是我现在没有资格接触的，但是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始终不好，尤其是某些悲哀的事。”

    片刻之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然后呢，你们九条泥鳅又来凑什么趣？”女娇对话的对象一转，“你们作为原灵的化身，应该早就了解内情，怎么现在反向我发起难来？”

    不过，当初无上主写入这条诅咒的目的，本意仅是要威胁女娇回到伊甸园而已，所以并未把事作绝。再说，在无上主看来，已经用过一次机会的女娇，绝对没有胆量再念第二次，或者转告他人，所以才故意留下了这么个漏洞，以示自己的“宽广胸怀”。

    即使没有封烨主动表示，昶浩也能认出此刻眼前的是谁，毕竟这可是一度将他丢到魔界里的正主。

    “如您所见，我已经从地狱中回来吗，总算是不辱使命。”昶浩尽可能将本体抽离出这个位面，使显现的身躯缩小至常人的程度。对着这个始作俑者，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这是……”从这缕明显是九天玄女留下的意念中，昶浩嗅出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

    “毕竟是亚蕾苏尔和莉莉丝的子祠，这样冲动而不顾全大局的性格如出一辙。如果你真的想自杀，我们没有意见，但是破坏了主神计划的话，莉莉丝的牺牲可就全白费了。”

    “还算不错，才刚刚超越三次元不久，对于身体的投影就能操纵得这般熟练了。”

    “孩子？当然不可能是孩子。”李志国插了进来，“佛陀现在的样子，分明比我以前还显老，怎么可能是孩子呢？”

    几乎与此同时，因果之线微微一颤，又一句话回馈了回来。

    和绝大多数的坛城一样，兜率天内院的结构并不复杂，正中心的主殿也名如其实，也就是单单一座直进直出的大殿，没有什么后殿耳房之类的，估计吹口气都能变成穿堂风。

    “现在我们已经修改了你的权限，让你顶替了原本女娇的位置，成为了仅次于我们和无上主的特殊用户。虽然比起我们的特等权限还差了些，但至少比你以前的游客权限高多了。”

    在昶浩展开一系列行动的时候，女娇后续的话，透过她留下的意念，继续流入昶浩心中。

    “这世间的任何称呼不过都是虚名，随便你们喜欢吧。如果觉得亲切的话，猴子、大王、师哥都可以。”斗战胜如来微微一笑。呃，是昶浩感觉到他在笑。

    “若佛陀不是此相，又该是何相？”大日如来淡淡地回答。

    既然女娇已经一马当先，众人也不好耽搁，向斗战胜如来行礼后，也纷纷向着殿内走去。

    “华阳天言重了。”斗战胜如来继续用那不死不活的语调回话，“我现在既已出世，那过去世间的一切姻缘关系也自然成空。再说，无论我现在称呼你作施主还是姨母，都不会改变你的实质，也无法扭转你现在的心意。”

    “兄长……”女娇眼中异光连闪，然后径直向殿内更深的地方走去，果然是不再多话了。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原地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女娇已经被“存在”彻底抹杀，就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一个巨大光球的中心，一块斑驳古旧的石板在其中沉浮。那块石板就像一本书本般两页翻开，有无数从来没有看过的文字在上面闪烁着，星星点点如同夜空的萤火虫。

    “这么久不见，你总算是成长了起来，多少比当初寂静岭时有起色。这一次你远程攻击天之板，迫使那些闲散懒人紧急集合起来，齐齐同意颁发特殊权限给你，这一出倒是精彩。女娇的牺牲总算没有白费，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破去主神计划的人。”

    那行文字无非是说，得到无上主真名者，若是将真名念出或转告他人，第一次形灭，第二次神灭，只有区区两次机会。

    “对了，我们到时候回到主位面，敌人就只有十二祖巫吗？”昶浩忽然在旁边插了一句。

    “华丽吗？”黎萍皱皱眉头，“相比起华丽这种形容词，我认为用‘威严’应该更加合适。”

    “不……”封烨又在一如既往地给她泼冷水了，“既然现在佛陀能让我们每一个人都看到自己所喜好的，或者所希冀的，那刚刚小浩所看到的，必然与他自身的情况相关，也许那就是他内心深处某种期望的体现。”

    “人类补完计划极其奇诡宏大，与之抗衡的主神计划也同样不会简单。虽然说，你们轮回小队基本不可能接触到比十二祖巫更强大的对手，但主神计划尚远远不止于此。计划之中，必须有一种可以确实镇压无上主的手段作为杀手锏，而掌握有无上主真名的我，就是那把只能用一次的杀手锏。”

    昶浩一念生起后，又立即自我斩断，不过这一点稍显既逝的怨念，还是被女娇察觉到了。

    “你还真是个好事的小鬼。”女娇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不过嘛，你现在毕竟还是人类的心性，尚不能以更高的眼光看待全局，还得多学一学。”

    “所以，永别了，我和姐姐共同的孩子。也许我无法在这个世界中继续看着你成长了，但是我依旧能预估到你未来所能获得的成就……”

    “东皇钟？那东西也会落到我们手中吗？”宋逸风眼中的绿光更盛。

    说这话的时候，昶浩不由回想起自己的母亲。当年她已经病重到弥留之际了，依旧以不想影响儿子学业为由，拒绝告知实情。当昶浩终于知道真相，丢下学业赶回去的时候，一切早已太迟，探病变成了奔丧，甚至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

    “明白。”昶浩点点头。他化生为鬼时，曾一度脱离主神的直接控制，以第三方的视角看来，主神计划中明显存在着更大的秘密，绝不像他们目前了解到的那么简单。只不过，现在仅仅是最底层执行者的轮回小队队员，是没有资格去了解真正的内情的。

    “这……就是真正的主神计划？”

    “大圣不是在说笑吧？”宋逸风艰难地吞下了一口口水，“您真的要送我们这么宝贵的东西吗？”

    “小家伙，不要太过分了。你擅自用这种冲动的方式与天之板接触，差点害了自己知不知道？”

    既然已经成为了高级别的用户，那现在也该有资格了解到所谓主神计划的内情了吧？

    “你这小猴子，似乎从来都没有叫过我一声姨母呢。”女娇摇了摇头，“既然姐姐允许你称呼她为母亲，那自然也应该称呼我作姨母，我可是从来都不会拒绝的哦。”

    就在倒计时还在继续的时候，昶浩忽然感觉到，有十多股巨大无匹的意识横空出现，突兀地插入了天之板当中。

    “对了，大圣……呃，称呼您大圣没有问题吧？要不要换个叫法，称呼您佛陀或如来什么的？”宋逸风插|进来的这句话，多少缓解了一下昶浩的尴尬。

    但是，无上主实在太低估女娇的觉悟了，即使形神俱灭，她也要抗争到底！

    昶浩的身体，这一刻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即使昶浩以前从来都没看过这种文字，依旧在第一时间理解了其含义。

    “如果说，佛陀至高的成就，能令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见到符合自身喜好的形像，那为什么就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呢？”

    可是，对昶浩来说，他想要的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一切，而是出于自己本心所作出的选择。

    “祖奶奶！”虽然昶浩并不明白女娇暗中所指的计划隐情，但也可以猜到，女娇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要保护他。

    昶浩的目光追随着女娇的身影，望向这间大殿的中心。但是不管是女娇所走向的方向，还是大殿中的其它地方，到处都是空荡荡的，看不见任何人影。

    “我说过，你是有机会了解我所做的选择，现在也该到时候了。”女娇转过头来对着昶浩一笑，“而且，不管你是否认同，你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不过即使理解，昶浩心中也隐隐生出一点怨气。将真实的计划隐藏起来，只给他们一个去打头阵的命令，这根本就是炮灰的待遇！

    在这天之板上，究竟记载了多么恐怖的真相？

    “佛陀这是在戏弄我吗？”昶浩用苦涩的声音说道，“为什么非要用大神通变化为我的形貌呢？”

    “你们毕竟只是世俗化身，不能学得更加洒脱一些呢。”女娇再笑，“要知道，人走的时候可是最讨厌耳根不得清净的，我也一样。”

    自从超越了三次元后，这是昶浩第一次将自己的本体完全显现在一个位面中。巨大的阿修罗身重新示现出来，接着，天身、夜叉身、金翅鸟身、龙身……十具分身一一显现，环绕在大殿之中。

    金箍棒缩小为一根金针，落到封烨手里。

    “在主神计划当中，我是一把剑，而你们轮回小队则是一张盾。剑是唯一的，而盾是多数的；剑近乎不可替代，而盾却是能随时更替。现在我将自己的责任转交给你，就好似两器合一，这样一来，你就会变成主神计划中独一无二的特殊棋子，再没有任何原灵可以对你暗中不利。”

    “既然我已将金箍棒赠出，军荼利又岂会吝啬它的那一点私货？”斗战胜如来轻轻一叹，“不过，那口钟乃是它作为太一时的随生法宝，现在被用来代替无上主镇压主位面。一旦钟声再响，那就意味着它已彻底放下过去的一切，曾经的原灵东皇太一也将不复存在。”

    “4……3……2……嘀～”突然，倒计时没来由的停止了下来，只差最后一次读数就进入了执行步骤。

    下一刻，一缕意念直接传到了昶浩脑海中。

    “月光宝盒是你们通过紫霞的梦境得到的，与我无关。”斗战胜如来淡淡地说道，“而你们之中有人成圣，更是自己奋斗的结果，我也不曾出过半分力气。所以，应得到的东西，你们也无需推辞。”

    “只不过……”斗战胜如来的语气一转，“即使有奖励，也必须等到你们回到主位面一战时才能完全兑现。否则，接下来的三个世界，对你们而言将毫无意义。”

    “另外，既然你们通过了我安排的任务，并唤醒了紫霞，是必须得到些什么。”

    “没你想的那般低俗。”昶浩没好气地摇摇头，“现在我的道是无道之道，拒绝世间的一切已有道，所以背后有世界树加身。而无道之道排斥一切，不入阴阳，不属五行，所以映照出来的我，非男非女，非阴非阳。同时，无道之道乃是反规则的雏形，若能继续深造下去，就有可能超脱出六道轮回。但是我现在之道，也并非真正的佛法，一旦走至终点，不但不入六道之中，同时也不属佛国净土，所以莲座会示现出七叶，连同佛土也在其中。”

    “原来这样啊，难怪我说，为什么我经过的两个现神之地都是空无一人的，没有一个相熟的原灵来打招呼。”女娇笑了起来，“我冥思苦想才做出的选择，结果却早早就被所有人都猜到，还真的是白白烦恼了。”

    “祖奶奶，你说过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但并未否认我拥有拒绝的资格吧？”昶浩稍微迁转罪业，世界树的虚影立即自他背后隐隐浮现。

    “什么？原来你暗地里还有人妖倾向？！”黎萍睁大了眼睛。

    “不！”

    “你现在明白，我在主神计划当中，担任的是什么样的角色了吧？”女娇透过这缕意念，直接向昶浩解释。

    “天之板……”与这个传说中的终极神器相伴了这么久，昶浩尚是第一次见到其真容。随后，他的视线被一行最后闪烁出来的文字吸引了。

    “待得审判日到来之时，你们就代我用此棒，将十二祖巫好好教训一番吧！”

    昶浩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之中，稍微的轻上了少许，知道这一刻女娇已经完全离开了他的灵魂，不再像以前那样仅仅只放出一个投影。反正现在是在一个现神之地中，女娇即使不借他的身体，也能自在地显现与行动。

    “不过，为了避免影响到你们接下来的任务，我暂时下了一个封印，只有当审判日到来之时，东皇钟的钟声才能唤醒它。”

    “其实，我刚刚告诉你的那句话，包含了人无我的道理于其中。若你能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终能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到那时候，你就能真正看清楚我的形像了。”

    “再说，我们也绝不愿意看到你，因此而……消亡！”

    “当我们看到前辈们留下的碑文，并决定不再离开主神空间时，就已经有了舍生取义的觉悟。”封烨代表全队回答。

    “碑文？”斗战胜如来古怪地一笑，“恶因种善果，也算善莫大矣。不过前提是真的能得到善果……”

    其实，两次机会已经不少了，有心者完全可以在第一次念诵时就阴倒无上主，这条诅咒实际上根本没什么防护意义。

    他们各自看到的那个形象，居然全都截然不同！

    女娇一愕，身形刹住。

    “华阳天。”看到女娇示现，斗战胜如来合十行了一礼。

    “难道是……”昶浩心中一动，将全队人的心灵都联系在一起，让众人分享彼此的见闻。

    昶浩正在疑惑之际，封烨忽然前冲出列，向着女娇身前的那一块空地跪倒。

    但是在宋逸风眼里，佛陀的形像就明显要华丽贵气得多。那一身璎珞天衣上，缀满了价值连城的珠翠，宝光四射，将大殿照得一片通明。而且佛陀手中的水晶金刚杵，赤金金刚铃，紫金金刚镢，甚至头冠手镯等种种饰物，无一不是强大至极的法宝。就连其座下的十二品描金莲座，都是宝光灼灼，绝非凡物，难怪宋逸风看得眼冒绿光。

    “第一次念出其真名者，将形灭，无论拥有多么坚固的肉身。如果再一次念出其真名的话，那就会神灭，彻底地消亡，即使是原灵也不例外。而我已经用真名挟制过无上主一次，现在再将它的真名转告给你，便算是第二次了。”

    说罢，昶浩望向自己面前的那片虚空，“这是我自己的一点理解，不知在佛陀看来，是否正确呢？”

    “威严？”翁闪华摇摇头，“你怎么能把这种形容套在一个孩子身上呢？现在佛陀示现出来的，不是释迦牟尼的十二岁等身像吗？”

    “请入殿吧。”不等女娇回话，斗战胜如来就伸手一指身后，“大日已在殿中等待着你们，勿要让他久候了。”

    那道金光之中，五个更明亮的金字灼灼生辉，令众人看得分外清楚，这分明就是真正的如意金箍棒本体！

    这就是，传说中无上主的唯一真名，一个光是念诵出来都要遭到天罚诅咒的名字！

    昶浩悲嚎起来，同时周身罪业全力驱动，誓要扭转因果，将这业报修改回来！

    在借助了六个同伴的视角，昶浩见到了佛陀的六种不同形像后，不禁心中大奇。

    至于黎萍眼中的形像，又另有一番大不同。在她眼中，佛陀顶天立地，高大庄严，一派睥睨天下的气度风范。双手更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好像只要一开口，就会立马说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样的名句来。

    李志国的这句话，立即让争辩中的两女停顿了下来。

    就和之前看到的太一一样，这个影子周身上下一片模糊，看不清楚面目和身上的其它一切细节。唯一能在昶浩的视线中清晰映出来的，就只有那影子手中捧着的一套黄金色的锁子甲。

    “不要听信阿司摩德斯那些家伙。即使你接受了它的提议，也不过是令我的消亡延迟少许而已。既然我的结局已不可改变，那用提前的牺牲来换取你的绝对安全，至少比两个人都可能牺牲来得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