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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的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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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奥跟随天鹅来到温雅玛

    这些笔记(即“最后版图奥”手稿末尾提到的笔记)在《刚多林的陷落》这部传奇的历史上意义不大,但它们最起码可以表明,家父不是因为某种意料之外的、突发的仓促情况而放弃这篇作品,再也不曾写下去的。但毫无疑问的是,在埃克塞理安在刚多林第七道大门前对图奥说了那番话之后,故事就再也没有了演变完善的下文。

    好了,家父的确放弃了传奇故事这个至关重要、(可以说是)决定性的表现与处理形式,就在他终于让图奥“目睹了皑皑白雪当中刚多林的美景”的那一刻。在我看来,这很可能是他所放弃的诸多文稿中最令人痛心的一篇。那么,他为什么在那里停了笔?一定程度上,我们可以找到答案。

    那是一段他深感苦恼的时期,也是一段他极度沮丧的时期。可以肯定的是,《魔戒》最终完成后,他以一股全新的十足干劲,回头去创作远古时代的传奇。1950年2月24日,他给艾伦与昂温出版社的董事长斯坦利·昂温爵士写了一封不同寻常的信。我在这里引用这封信的片段,因为它清楚表明了家父当时对出版前景的看法。

    你在最近的一封信中表示,仍然很想看到那部我计划中的作品的手稿,就是原本打算写成《霍比特人》续集的《魔戒》。十八个月来,我一直盼着写完它的那一天,但直到圣诞节[1949年]之后,这个目标才终于实现。这本书虽然还有一部分需要修改润色,但已经完成了,而且我认为,它达到了审稿人可以阅读的标准,如果它没有让审稿人望而生畏的话。

    我这里雇人打出整洁的文稿大约要花费100英镑(我挪不出这笔钱),所以我不得不亲手打了几乎全部文稿。如今回顾,我觉得这显然是个巨大的灾难。我的作品脱离了我的控制,我创造了一个怪物,一个极其漫长、复杂,相当苦涩、非常可怕的冒险故事,很不适合孩子们阅读(如果适合任何人阅读的话)。它并不是《霍比特人》的续集,而是《精灵宝钻》的续集。我估计,即使不包括某些必要的附录,它也足有60万字左右,而且有位打字员估计的字数比这还多。这有多么不切实际,我心如明镜。但是我累了。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觉得除了稍微修改一下错漏之外,我对它是无能为力了。更糟的是,我觉得它和《精灵宝钻》不可或分。

    你也许还记得那部作品,一部以“严肃高尚的风格”讲述那些虚构时代的长篇传奇,里面充满了(某一类的)精灵。多年前,你的审稿人建议不出版它。据我回忆,他认为它具有一种凯尔特的美感,而大剂量的这种美感,是盎格鲁————撒克逊人无法消受的 (1) 。他很可能完全正确又公允。而你说,这是一部可以汲取其内容,但无法出版的作品。

    不幸的是,我不是盎格鲁————撒克逊人。尽管《精灵宝钻》和相关的一切都被打入了冷宫(直到一年前),但它不肯就此消沉。从那时起,我动笔写的每一部(哪怕只是与“仙灵”沾边的)作品,都流露、渗透出了它的痕迹,甚至很可能被它毁掉了。我努力没有让它影响到《农夫贾尔斯》,但此后没能坚持下去。它的阴影深深地笼罩了《霍比特人》的后半部。它俘虏了《魔戒》,让《魔戒》变成了它的延续和完结,而这就要求《精灵宝钻》十分清晰易懂,不能让某些地方被大量的引用和解释弄得杂乱无章。

    你可能会觉得我既可笑又无聊,但我想把这两本书————《精灵宝钻》和《魔戒》————一同或连续出版。“我想”————更明智的说法是,“我希望”它们这样出版,因为,这么“小小一包”详细写来有上百万字的题材,盎格鲁————撒克逊人(或说英语的大众)对它的容忍是有限的,即便纸张可以随意取用,它也是不大可能见到天日的。

    无论如何,我希望它们能同时出版。否则我就顺其自然。我不考虑接受任何大幅度的重写或缩减。当然,作为一个作家,我希望看到我的作品付梓,但情况就是这样。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这一整件事现在都像“驱邪”一样从我身上被赶出去了,它不再驾驭我了。我现在可以去做别的事了……

    我不打算详述接下来那两年复杂又痛苦的历史。家父从未放弃他的看法,用他在另一封信中的话来说,“《精灵宝钻》相关的作品与《魔戒》是一体的,是精灵宝钻与力量之戒的长篇传奇”,“无论它们能怎么正式发表,我都决心把它们作为一体来处理。”

    但是在“二战”之后的几年里,出版这样一部大部头作品的成本,使他完全没有如愿以偿的希望。1952年6月22日,他写信给雷纳·昂温说:

    至于《魔戒》和《精灵宝钻》,它们还是老样子。《魔戒》已经完成(结尾修改过了),《精灵宝钻》仍然没有完成(也没有修改),二者都在蒙尘。我的健康状况时好时坏,我负担太重,无法为它们付出很多精力,而且我太灰心了,眼睁睁地看着纸张短缺,成本上升,与我作对。但我已经改变了看法。有总比没有好!虽然在我看来全部内容都是一体的,而《魔戒》作为整体的一部分要好得多(也适合得多),但我还是很乐意考虑出版这套内容的任何一个部分。岁月变得越来越珍贵了。就我所见,退休(那一天不远了)带来的不会是闲暇,而会是贫困,会让我不得不做“评卷”和诸如此类的工作,聊以谋生。

    正如我在《中洲历史》第十卷《魔苟斯之戒》(出版于1993年)中所说:“他就这样做出了必要的让步,但这对他来说是极痛苦的。”

    我相信,我们可以从上面的信件摘录中找到他放弃这个“最后版本”的原因。首先,我们来看他在1950年2月24日写给斯坦利·昂温的信。他坚定地宣布《魔戒》完结了:“圣诞节[1949年]之后,这个目标才终于实现。”他还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这一整件事现在都像‘驱邪’一样从我身上被赶出去了,它不再驾驭我了。我现在可以去做别的事了……”

    其次,存在一个至关重要的日期。《图奥与刚多林的陷落》的“最后版本”手稿,有一页写着那个版本的故事来不及讲到的情节(见纸书第199页)。这一页来自1951年9月的记事日历,而日历的其他页被用来重写段落了。

    我曾在《魔苟斯之戒》的前言中写道:

    但是,当时开始的工作,没有一件得以完成。新版的《蕾希安之歌》、新版的“图奥与刚多林的陷落”传说、(贝烈瑞安德的)《灰精灵编年史》、修订版的《精灵宝钻征战史》,全都被放弃了。我毫不怀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对出版————至少是以他认为必要的形式出版————已经绝望。

    正如他在1952年6月22日写给雷纳·昂温的信中所说:“至于《魔戒》和《精灵宝钻》,它们还是老样子。《魔戒》已经完成(结尾修改过了),《精灵宝钻》仍然没有完成(也没有修改),二者都在蒙尘。我的健康状况时好时坏,我负担太重,无法为它们付出很多精力,而且我太灰心了 。”

    因此,我们只需回顾这个我们所拥有的最后一版故事————它从未写到“刚多林的陷落”,但仍然独一无二地重现了远古时代的中洲,尤其体现在家父对细节、气氛、连续场景的极端注重上。读到他对众水的主宰、神灵乌欧牟来见图奥那一幕的叙述,读到他对乌欧牟的形象的刻画,读到乌欧牟“留在齐膝深的幽暗海水中”,我们不禁想要知道,他对刚多林大战中那一场场的宏大交锋,又会有什么样的描述。

    目前处于戛然而止状态的这版传说,是个讲述一段旅程的故事。那段旅程关乎一项不同寻常的使命,它由一位伟大的维拉构思、授予,专门交给了出身于伟大的人类家族的图奥,最终神灵乌欧牟在一场巨大的风暴中,在海洋的边缘现身在图奥面前。那项不同寻常的使命将带来一个更加不同寻常的结果,它将改变这个想象世界的历史。

    那场旅程的深远意义,压在图奥和成为他向导的诺多族精灵沃隆威身上,每一步都是如此。他们在那年的严酷寒冬里经历的越来越致命的疲倦,家父感同身受,仿佛他自己曾经梦回中洲远古时代的末期,怀着对奥克的恐惧,拖着沉重的步伐,饥寒交迫地从温雅玛跋涉到刚多林。

    至此,我们已经从1916年问世的初版到大约35年后这个被不可思议地放弃了的最后版本,重温了刚多林的传说。我在下文中将把初版故事称为“失落的传说”(简称为“传说”),而把被放弃的文稿称为“最后的版本”(简称为“最后版”)。关于这两版相隔多年的文稿,我可以立刻评论说:毫无疑问,家父写作最后的版本时,面前摆着“失落的传说”的手稿,或至少才看过不久。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这两篇文稿中不时出现非常相似,甚至接近一致的段落。试举一例:

    (《失落的传说》,见纸书第34页)

    随后,图奥发现自己来到一片不长树木的崎岖地带,从日落之处吹来的风刮过那片地区,所有的灌木丛都受那恒风的影响,向日出的方向倾斜。

    (“最后的版本”,见纸书第155页)

    [图奥]在不长树木的崎岖地带又流浪了几天。海上吹来的风刮过那片地区,那里生长的植物无论小草还是灌木,皆受那股起自西方的恒风影响,总是向黎明日出的方向倾斜。

    尤其有趣的是,我们可以对比两版文稿中那些可比的部分,观察旧版故事的核心情节如何被保留下来,但又改变了意义,同时全新的元素和维度已经加入。

    在《传说》中,图奥是这样宣布他的名字和家系的(见纸书第48页):

    我是佩烈格之子、印多之孙图奥,出身于天鹅家族,祖先是居住在远方的北方人类。

    《传说》中还说(见纸书第35页),图奥在法拉斯奎尔的小海湾里,在海滨为自己造了一处栖身之所,用许多雕像装饰它,“其中最多的总是天鹅,因为图奥喜爱天鹅这个徽记,后来天鹅变成了他本人、他的亲族以及子民的标志。”此外,《传说》中还提到(见纸书第54页),当图奥在刚多林得到一套量身打造的盔甲时,“头盔两侧有一对用金属和珠宝制成的装饰,形如天鹅的翅膀,盾牌上也嵌刻了一只天鹅的翅膀”。

    另外,在刚多林遭到攻击的时候,所有站在图奥周围的战士“头盔上都装饰着一对像天鹅或海鸥的翅膀,盾牌上都嵌有白翼的纹章。”(见纸书第67页),他们是“白翼家族的人”。

    然而,在《神话概要》中,图奥已经被引入了演变中的“精灵宝钻”。北方人类的天鹅家族消失了,图奥成了哈多家族的一员。他是在泪雨之战中牺牲的胡奥之子,因而是图林·图伦拔的堂弟。不过,图奥与天鹅以及天鹅翼翅的联系并没有在演变中消失。“最后的版本”中说(见纸书第157页):

    图奥喜爱天鹅,他曾见过它们在米斯林那些灰色的水塘上畅游,而且,天鹅还是养育他的安耐尔那一族精灵的标志[关于安耐尔,见“最后的版本”,纸书第144页]。

    然后,在图尔巩发现刚多林之前曾经居住过的古老宫殿温雅玛,图奥找到的盾牌上有白天鹅翅膀的标记,他说:“凭此标记,我将收取这些武器护甲,且无论它们承担何种命运,我都一并接受。”(见“最后的版本”,纸书第160页)

    最初的《传说》开篇(见纸书第31——32页)只对图奥做了十分简单的介绍,“在十分遥远的过去,生活在那片名叫‘黯影之地’多尔罗明的北方大地上”。他离群索居,在米斯林湖周围的地区打猎,唱自己作的歌,弹自己的竖琴。他与“流浪的诺多族”熟悉起来,从他们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他们的语言。

    但是,“据说,有一天魔法和命运将他引到了一个巨大洞穴的入口,洞中有一条发源于米斯林湖的暗河流淌。”图奥进了洞。据说,“这是众水之王乌欧牟的旨意,从前诺多族正是应他的要求,开凿了这条隐秘之路。”

    当图奥无法克服河水的冲击,退出山洞时,诺多族来见他,领他沿着山中的黑暗通道前行,直到他再次来到光天化日下。

    在1926年的《神话概要》中,出现了上文所述的图奥家系————他是哈多家族的后裔。《神话概要》讲述(见纸书第120页),图奥在母亲莉安死后,沦为魔苟斯在泪雨之战后赶进希斯路姆的那群背信弃义的人类的奴隶,但他从他们手中逃脱了,乌欧牟设法将他引去一条地下河道,那条河起自米斯林湖,注入一条裂谷,最终流入西方大海。1930年的《诺多史》中的记载与这段叙述十分接近(见纸书第134页),而在这两篇文稿中,故事被赋予的唯一重要意义就是它使图奥的逃亡成了秘密,魔苟斯的探子完全不知道。但性质使然,这两篇文稿都是浓缩的版本。

    让我们回头再看《传说》。它详细讲述了图奥穿过裂谷的旅程,直到涌入的潮水迎上从米斯林湖急速流下的河水,激发了对挡在河道上的人来说十分可怕的湍流:“不过,众爱努[维拉]事先让他心中动念,提前爬出了溪谷,否则他就被打来的潮水淹没了。”(见纸书第34页)。为图奥领路的诺多族似乎在他走出黑暗的洞穴后就离开了他:“[诺多族]领他沿着山中的黑暗通道前行,直到他再次来到光天化日下。”(见纸书第32页)

    图奥离开河流,站在壑谷的崖顶,第一次目睹了大海。他在海滨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小海湾(后来被称为“法拉斯奎尔”),就在那里用诺多族给他顺流漂下的木材造了一所小屋(关于他住处那些雕像中的天鹅,见纸书前文第209页)。在法拉斯奎尔,他“度过了很长一段时日”(见《传说》纸书第36页),直到他厌倦了孤独。在这里,据说众爱努又一次插手干预了(“因为乌欧牟眷爱图奥”,见《传说》纸书第36页),图奥离开了法拉斯奎尔,跟着三只沿着海岸向南飞去,显然在引领他的天鹅走了。《传说》里描述了他从冬天到春天的漫长旅程,直到他到达西瑞安河。他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垂柳之地(南塔斯林,塔萨瑞南),那里蝴蝶、蜜蜂、鲜花和鸣唱的鸟儿迷住了他,他给它们取名,在那里逗留了整个春天和夏天(见《传说》纸书第38——39页)。

    不出意外,《神话概要》和《诺多史》中的叙述都极其简短。《神话概要》(见纸书第120页)只提到图奥“在西边海岸游荡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到了西瑞安河口。在那里,他遇到了曾在刚多林生活的诺姆族布隆威格[沃隆威]。他们一起秘密地沿着西瑞安河逆流而上。图奥在‘柳树谷’南塔斯林那片美好的土地上逗留良久”。《诺多史》中的段落(见纸书第135页)内容基本上是一样的。在这篇文稿里,那位诺姆族精灵名叫“布隆威”,据说是从安格班逃出来的,“过去曾是图尔巩的子民,一直在寻找通往主君那隐秘国度的途径”,于是他和图奥沿着西瑞安河而上,来到了垂柳之地。

    有趣的是,在这两篇文稿的叙述中,沃隆威在图奥来到垂柳之地以前就登场了。在故事的主要来源,也就是《传说》中,沃隆威是在乌欧牟现身之后 ,在完全不同的情况下出场的。在《传说》中(见纸书第38——39页),图奥被南塔斯林迷住了许久,令乌欧牟担心他永远不会离开那里;他在给图奥的指示中说,诺多族会秘密护送他去找那座居民被称为“刚多林民”或“石中居民”的城(这是《传说》中首次提到刚多林。《神话概要》和《诺多史》,都是在提到图奥之前先对隐匿之城做了一番介绍)。结果,据《传说》记载(见纸书第42页),引导图奥向东旅行的诺多族因为害怕米尔冦而抛下他走了,他迷了路。但是有一个诺多族精灵回到他身边,主动提出陪他去寻找刚多林,而这个精灵只是对它有所风闻而已。他就是沃隆威。

    将时间推进多年,我们将看到“最后的版本”,读到图奥年轻时的故事。无论《神话概要》还是《诺多史》,都完全没有提到图奥曾被希斯路姆的灰精灵收养,但在这个最终的版本里有一段详尽的叙述(见纸书第143——147页),讲述了他身在精灵当中,被安耐尔抚养长大的历程,讲述了他们饱受压迫的生活,以及他们通过被称为安农-因-戈律兹(“诺多之门,它是很久以前在图尔巩统治的时期由诺多族的能工巧匠修建的”)的秘密通道南下逃亡的经过。这个版本还讲述了图奥的奴隶生涯、他的逃亡,以及接下来的岁月里他作为一个令人畏惧的亡命徒的经历。

    这一切当中最重要的发展来自图奥逃离故土的决心。他按照他从安耐尔那里得知的线索,到处寻找诺多之门和图尔巩那神秘的隐匿王国(见“最后的版本”,纸书第147——148页)。这是图奥的明确目标,但他不知道那“门”是什么。他来到发源于米斯林山中的一道山泉边,就是在这里,他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这片[属于我亲族的]灰暗之地”希斯路姆,然而他搜寻诺多之门的努力失败了。他顺着小溪前行,走到一堵岩壁前,小溪流进一个“如同庞大拱门的开口”,消失了。他绝望地在那里坐了一整夜,直到朝阳升起,他看到两个精灵从拱门里爬了上来。

    他们是诺多族精灵,名叫盖米尔和阿米那斯,身负一项他们没有吐露的紧急任务。图奥从他们那里得知,那座大拱门正是诺多之门,而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找到了它。盖米尔和阿米那斯取代了旧版《传说》中引导他的诺多族精灵(见纸书第41——42页),引导他穿过隧道,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图奥向他们问及图尔巩,说每当他听到这个名字,它都会异乎寻常地触动他。他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向他告别,爬上黑暗中的长长阶梯回去了(见纸书第152页)。

    “最后的版本”在讲述图奥的旅程时,几乎没有改动《传说》中图奥从隧道里出来,顺着陡峭的壑谷前行的叙述。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传说》中(见纸书第34页),“众爱努事先让他心中动念,提前爬出了溪谷,否则他就被打来的潮水给淹没了”,而在“最后的版本”(见纸书第155页)中,他爬上山崖,是因为他想跟随三只大海鸥,“海鸟的呼唤救了图奥一命,让他免遭上涨的潮水之厄”。在“最后的版本”中,那个名叫法拉斯奎尔的小海湾已经消失了,图奥曾在那里为自己建造了一座小屋,“度过了很长一段时日”,“经过缓慢的劳作”,用各种雕刻作品来装饰它(见《传说》,纸书第35——36页)。

    在那篇文稿中,这片狂暴的陌生大水令图奥感到惶恐(见“最后的版本”,纸书第155——156页),他离开河谷,向南走去,进入了位于最西边,“图尔巩曾经居住的”奈芙拉斯特地区的疆域。最后,他在日落时分来到中洲的海岸边,见到了大海。在这里,“最后的版本”完全背离了先前讲述的图奥的经历。

    让我们回头再看《传说》中乌欧牟前往垂柳之地,与图奥见面(见纸书第39页)的内容。这里出现了家父对这位伟大维拉的形象的最初描述(见《传说》,纸书第39——40页)。乌欧牟是所有海洋和河流的主宰,他前来力劝图奥不要再在那个地方逗留下去。这段描述精心刻画了这位神灵本尊的清晰形象:他横越海洋,远航而来;他住在外环海水下的一座“宫殿”里,乘着他那模仿鲸鱼模样而造的“车驾”,以惊人的速度前行。我们读到他的头发和长须,他的铠甲“如同蓝与银的鱼鳞”,他的短上衣(外衫)“闪着荧荧的绿光”,他用硕大的珍珠串成的腰带,以及他的石鞋。他把“车驾”停在西瑞安河口,沿着大河在岸边大步而上,“在黄昏时分坐在芦苇丛中”,就在图奥“伫立在齐膝的长草中”的地方附近。他演奏他那式样奇特的乐器,它“由许多穿了孔的长螺旋贝壳组成”(见《传说》纸书第40页)。

    也许,乌欧牟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是他对图奥说话时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和嗓音,那使图奥充满了恐惧。图奥在诺多族的秘密护送下离开垂柳之地,必须去寻找刚多林民之城(见纸书第42页及以上)。在《传说》(见纸书第41页)中,乌欧牟说:“到得彼处,我将假你之口开言,你将在城里暂居。”这个版本中没有表明他要对图尔巩说什么话,但据说,乌欧牟对图奥说了“他的一些计划和愿望”,而图奥没有听懂多少。乌欧牟还说出了另一则异乎寻常的预言,关乎图奥将来的孩子,“普天之下,无人能比他更了解至深之境,无论那是汪洋深渊还是苍穹高空”。那个孩子就是埃雅仁德尔。

    *

    另一方面,在1926年写的《神话概要》中,乌欧牟要图奥在刚多林宣布的意图得到了明确的陈述(见纸书第120——121页):简而言之,图尔巩必须准备与魔苟斯进行一场可怕的战斗,在这场战斗中“奥克种族将会灭亡”;但如果图尔巩不答应这样做,那么刚多林的居民必须逃离他们的城,前往西瑞安河口,乌欧牟将在那里“帮助他们建造一支舰队,引导他们返回维林诺”。在1930年写的《诺多族的历史》(见纸书第136页)中,乌欧牟主张的前景本质上是相同的,不过,这样一场被形容为“恐怖而致命的争斗”的大战,其结果表现在魔苟斯的势力被粉碎,以及更多————“最伟大的善将通过人类和精灵之间的友谊降临,而魔苟斯的仆从将再也不能为害世间”。

    我们在此正适合转向一篇写于20世纪30年代后期,题为《精灵宝钻征战史》(Quenta Silmarillion )的重要手稿。它本来是继1930年写的《诺多族的历史》之后,讲述远古时代历史的一个散文体新版本,但在1937年,随着“有关霍比特人的新故事”的问世,它戛然而止(我在《贝伦与露西恩》纸书第253——258页中讲述了这段奇怪的过往)。

    我附上这篇作品中的一些段落,它们与图尔巩的早期历史有关,包括他如何发现图姆拉登,如何建造了刚多林。但这些内容没有出现在《刚多林的陷落》的文稿中。

    《精灵宝钻征战史》中记载,诺多族的领导者之一图尔巩曾冒奇险穿过恐怖的赫尔卡拉克西(坚冰海峡),来到中洲,他居住在奈芙拉斯特。在这篇文稿中有这样一段话:

    有一次,图尔巩离开了他居住的奈芙拉斯特,去好友英格罗那里做客。他们暂时厌倦了北方群山,于是沿着西瑞安河南下旅行。他们途经西瑞安大河旁的微光池塘时,正值夜幕降临,二人便在夏夜星空下的河岸上入眠。但乌欧牟沿河上溯前来,使他们沉睡酣梦。他们醒来后,梦中的忧患之感依然萦绕不去,但谁也未向对方提起,因为他们印象模糊,且都以为乌欧牟只给自己传来了讯息。从此之后,他们总是心存不安,对未来之事心存疑虑。他们常常孤身在杳无人迹的荒野中游荡,四处寻找可以隐藏实力的地方。因他们都感觉自己受命要为将来的凶险之时做好准备,奠定一个退守之处,以防魔苟斯冲出安格班,击溃当前镇守北方的大军。

    结果,英格罗发现了纳洛格河的深谷和它西岸旁的洞穴。他照着明霓国斯地下殿堂的模样,在那里兴建了一处要塞与兵器库。他称那地为纳国斯隆德,与他的众多子民在那里安家。为此,起初过了一段快乐日子的北方诺姆族称他为“洞穴之主”费拉贡德。他此后直到去世,都沿用了这个名字。但图尔巩独自去了隐秘的地方,靠着乌欧牟的指引,他发现了秘密的山谷刚多林。彼时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此地,而是回到了奈芙拉斯特他的子民当中。

    《精灵宝钻征战史》接下来的一个段落中提到,芬国昐的次子图尔巩统治的子民人数众多,但“那股乌欧牟在他心中激起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动身离开,向东而行,带着大批诺姆族和他们的家产妻儿,人数足有芬国昐麾下子民的三分之一。他是趁夜离开的,旅程迅速无声,他的族人从此不知他的下落。他去了刚多林,在那里仿照维林诺的图恩建了一座城,并巩固了周围的山岭。刚多林隐藏了许多年。

    第三段,也是最重要的一段引文,来源有所不同。有两份分别题为《贝烈瑞安德编年史》和《维林诺编年史》的文稿,都在1930年左右动笔,并且都存在于后来的版本中。我曾这样评论它们:“这两篇编年史很可能是与《宝钻史》同时并行开始写作的,是一种便于齐头并进的方式,也适合在日益复杂的叙事网络中追踪不同的元素。”《贝烈瑞安德编年史》的最终文本又称《灰精灵编年史》(The Grey Annals ),来自20世纪50年代初,家父在《魔戒》完成后,重新去写作远古时代题材的时候。它是已出版的《精灵宝钻》的主要原始资料。

    下面是《灰精灵编年史》中的一段,指的是“秘密辛苦劳作了五十二年后,该城终于落成”的那一年。

    于是,图尔巩开始准备迁离奈芙拉斯特,离开他在塔拉斯山下位于温雅玛的美丽宫殿。那时,乌欧牟再次前去那里向他说话。乌欧牟说:“图尔巩,汝今终将迁居刚多林,我将于西瑞安河谷中施展力量,从而无人能注意汝迁移之踪迹,亦无人能违背汝之意愿寻得通往汝之领域的隐藏入口。所有埃尔达的王国中,刚多林将屹立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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