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天下谁人不怨君

    他原本以为叶畅不知道其中的曲折，才会答应下此事，却不曾想叶畅竟然敢开说连累了他。

    相反，从他眼神中，隐约看到一丝笑来，仿佛叶畅的说辞，在他意料之中。

    叶畅的话，并没有让老吏平静下来，相反，老吏用怨毒的眼光看着他，若目光能杀人，叶畅定然被这眼光所穿透。

    “你家中老小，想必都仰赖于你吧？”叶畅问道。

    “啊……哈哈，此事不急，只需赶在霜雪来临之前将麦收完即可。”

    叶畅从皇甫惟中的口中，隐隐听到了杀机。

    “正是。”拜倒在地上的叶畅心里是十分不情愿的，可是边帅威重，而且有临机专杀之权，面对这个皇甫惟明，他可不敢失礼。

    “自然是传到我耳中了，你一个区区白衣，骤然得圣人恩赏，给了一个承务郎，竟然还不满意，专营到我这儿来了……你人尚未到，京中说情的信便已到了，又是玉真长公主，又是韩朝宗……便是李相，也专为你书信一封，你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叶畅的心突的一跳，因为在军衙之中，他不敢抬头看皇甫惟明的脸色，不知道他此时的神情是不屑还是调侃。

    “修武叶十一郎？”皇甫惟明似笑非笑地道：“就是你？”

    “是，遵令……大夫，军囤麦田不知在何处？”

    大唐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人，正值年富力强的时节，他的军旅生涯时间并不长，开元末才被任命为陇右节度使，来到与犬戎人交战的战区。

    “此事自有军中支度使说与你听，我这里还有军务，你先退下吧。”

    陇右十一军，几乎全部集中于此，大量的粮食物资也被源源不断地运来，目的只有一个，石堡城。

    叶畅有些不以为然，他来的时候已经看过田里的麦子，如今乃是盛夏，离麦收还有个十天左右时间，六千顷地，对于手中握有数万兵力、背后还能调动十万兵力的皇甫惟明来说，当真不是什么事。

    想明白这一点，叶畅顿时大悔，同时心中暗惊。

    他的到来，是因为李隆基的信任——他很早就与太子李亨为友，因此最初时，边将多少有些小视他：一介文人，几乎没有什么边关经验，便跑到陇右来指手画脚。而且边将们多少有些担心，这位曾经竭力主张与犬戎和亲的新节度使，会成为他们建立功勋的掣肘。

    “那是你的事情，此乃军中，每一任务便是军令，军令不遵，军法从事。”那人凛然道：“今日便要章程，你好自为之！”

    放入军中，也就是有可能送到前线去，叶畅心中一凛，当下道：“军屯收麦，干系到全军就食大事，卑职愿为大夫分忧。不过，俗语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收割的人与工具上，还请大夫允许卑职便宜行事。”

    正经的，他若是承认与李林甫有关系，皇甫惟明还不好动他。现在倒好了，他自己否认了这层关系，那么皇甫惟明当然不必给李林甫面子，愿意怎么折腾他就怎么折腾了。

    叶畅心中念头急转，顿时想明白：便是李林甫与他关系亲密，派他来军中监督皇甫惟明，那又能如何？难道说皇甫惟明还能拿这个当成理由，给他栽上一个罪名？

    要知道，皇甫惟明与当今太子李亨是一党，而李林甫最怕的事情，就是李亨继位，双方几乎势如水火，李林甫怎么会写这样一封信来？

    “某与玉真长公主，乃长安故交。与韩京兆，乃是因为曾在京城中为其幕府效力。与李相，却是素昧平生——若某真与李相有交情，何须来这陇右高寒之地，受这等苦楚？”

    方才一句话，只是让皇甫惟明冷静，令其不至于随便寻个由头便责罚自己——李白高适都是当今名士，随意折摧名士，皇甫惟明除非是不要自己名声了。接下来这番话，才是叶畅的重头，既委婉解释了为何玉真长公主与韩朝宗会来信替自己说话，又撇清了和李林甫的关系。

    但接下来皇甫惟明的一句话让他愣住了。

    “这位支度使要卑职今日就拿出收割章程，卑职无能，怕误了大夫军机大事，故此来向大夫请罪。”叶畅扬声道：“卑职实是不称职，请大夫另选高明。”

    他自己在长安久居，来边关也只是数年，自然听说过李白、高适的名声，便是岑参，也是进士及第，竟然不入仕途，随叶畅来边疆，这让他不觉动容。

    “那是自然，不过为了防备犬戎，人力上每日动用怕是有限。”

    李适之的可能性大些，他与韩朝宗关系密切，至于李林甫，叶畅觉得他不坑自己就好了。

    “不可能，谁没有老小？”那老吏见叶畅开口安慰，原以为是个好说话的，却不料紧接着叶畅便露出冷酷的一面：“在麦收之前，你便跟在我身边，寸步不得离开。我生，你便生，我死，你自然死在我之前！”

    支度使跟着后面要拦，可是叶畅一边说一边走，径直就又到了军衙门前。里面的皇甫惟明早听到他的声音，沉声喝道：“叶畅，你又有何事，竟敢咆哮军前？”

    出了军衙，听得有人唤他，回头看去，却是方才衙中诸人之一。此人神情也是冷淡，下巴抬得老高：“叶参军，我军共有屯田六千顷，你须多少兵士，多长时间，方能将麦尽数收割，快些理出章程来！”

    难道说，这收麦之事，当真还有什么蹊跷？

    “六千人多了。”皇甫惟明却是断然拒绝：“我只能与你三千人。”

    “便是到了我这儿，第一日就勾上了我手中大将，王难得对你赞不绝口……叶十一，你有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为你说情？”

    “你这是何意，这点事情……”

    此语一出，那老吏险些瘫了下去。

    如今他便在洪济城中。

    “某来此只是为国效力，不过既然有人不愿意某在此，某就向大夫实话实说就是，某无能受斥贬官事小，不可为此误了军事。”

    皇甫惟明也是愕然。

    叶畅心中大怒，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此人大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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