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天下谁人不怨君

人大约就是皇甫惟明的支度使，应该是其亲信，分明是见皇甫惟明方才对自己不甚客气，他便来刁难自己！

    方才叶畅下拜不起的模样，让皇甫惟明很快意，此时见他不请自起，皇甫惟明的面色一沉，但待听得叶畅连报了三个人的名字，他脸上的杀气顿时消了大半。

    三千就三千吧，无非是多花些时间，叶畅便答应了下来。

    “此为军令，叶参军须得尽心尽力，不可懈怠。你所要的条件，我都已经应允了，你就切莫再为什么原因来寻我推托。”见叶畅应了下来，皇甫惟明最后又说了一句。

    弄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叶畅只有顺着他的话自谦一下。但他话语才落，那边皇甫惟明便冷笑起来。

    “并无，卑职确实没有这本领。”叶畅也是寻个借口发作，反正他也不想要功名利禄，若不是李隆基派来甲士强逼，他才不会吃饱了撑的来这里受气。

    “若不诈你，就真不知道其中危险，现在么，你便是想脱身也难了，我会与皇甫大夫说，是你告诉我这其中危险的。”叶畅平静地道：“你如今唯一出路，便是随我一起，将此事做成，而且还要做得漂亮……莫这副死人模样，我这般说，总是有几分把握！”

    方才皇甫惟明召来各曹闲着无事的吏员，让叶畅挑一个，叶畅于众人中便挑了此人。当时此人便露出哭丧之色，只是被皇甫惟明一瞪，不敢开口拒绝罢了。

    叶畅头嗡的一下，李林甫在朝中呼风唤雨不假，可是他的信到了皇甫惟明这边，不但起不到作用，只怕还要起相反作用！

    那支度使顿时愣了。

    望着眼前年轻得不像话的脸，皇甫惟明面带惊讶。

    怎么会是李林甫？

    叶畅愣了愣，玉真长公主的信，是他去求的，韩朝宗的信，他没有求过，至于李相，也不知皇甫惟明说的是李林甫还是李适之，无论是谁，他可都没有去求过人情。

    若是如此，就可以理解皇甫惟明为何到现在还不让他起身了。

    叶畅本来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皇甫惟明的话中有话啊！

    皇甫惟明自然不傻，他果然让叶畅说完了话，不过叶畅料想不到的是，他说完之后，皇甫惟明根本不为所动。

    “李林甫可从来不曾为人写过信给我，竟然能为你写信，也不知你是替他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看重你！”

    冒着生命危险来边关的，哪个不是想着往上爬，他刁难叶畅，想来叶畅也只有忍气吞声，识趣的就贿赂于他，蠢的就回去闷头做事等着挨骂，象叶畅这样一言不和就自承无能撂摊子的，还是绝无仅有！

    皇甫惟明没有对他改颜相向，依然很冷淡地打发他走了。不过比起初见面时的杀机，叶畅已经觉得，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了。

    叶畅愣了一下：“我初来乍到，连屯田在何处都不知晓，如何理出章程？”

    带着这个疑问，叶畅再次出了军衙，这一次皇甫惟明打发了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吏随他，算是帮助他了解工作的情形。

    “你便是新来的承务郎叶畅？”

    “区区微名，不意大使竟然也听说了，实在是有污尊耳。”

    那人见叶畅一脸怒意，但二话不说转身便往军衙中走，立刻拦住他喝问道。

    “你去哪儿？”

    他见到的大唐官僚，只要能身居高位的，可没有一个易与的货色！除了贺知章看他有长辈看小辈的纵容之外，其余高官，哪个不让他吃瘪？

    “你……你……”

    “闲话少说，我们的时间不够。”叶畅见已经离得远了，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那老吏：“你说说看，这收麦一事，有何危险？”

    不过一愕之后，他笑了起来，起身走过来，将拱手弯腰的叶畅扶起：“叶参军，可是谁与你说了什么？”

    他情急之下，顾不得激怒对方——实际上这种情形下，他激怒不激怒，差别已经不大，他起身站立，昂头看着皇甫惟明。

    也就是王维王缙兄弟俩，不能全抛开文人本色，才被他吃住！

    “既是来边关为国效力，那就不是来享福的，好，好，边疆正需要你这般的热血之人。你是文人，自不必亲自上战场动刀兵，有一事我就托与你了，如今眼见就要麦熟，你前去查看军屯麦田，督促收割，不得有误！”

    “某并无德能，但某至边疆为国效力，能令学士李太白、山人高适、进士岑参相随同至，初来第一日，便能携家丁杀犬戎十七人，伤敌不计——某为国之心，何须德能？”

    “你不知道？”老吏失声，然后顿时醒悟：“方才你是诈我？”

    不看那支度使的脸色，叶畅心里畅快许多，离得军衙远了些，他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了你。”

    文人处置内政，这倒不是什么苦活儿，而且督促收麦，无非就是每日在田中晒晒太阳。叶畅松了口气，心中暗暗奇怪，莫非自己真误会了皇甫惟明，在确认自己不是李林甫一党之后，他便改颜相向？

    “正是……参军，卑职求你一事，看在我家中老小性命，都系于某一身的份上，向大夫进言，还是换了别人相助……”

    “参军啊，你就根本不该答应此事，便是答应，也不该挑我来……”那老吏哭丧着脸道。

    他却不知，叶畅来此，原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在叶畅心中，还巴不得皇甫惟明给他一个不称职的评价，打发回家乡去当白衣呢。

    但自从他到来之后，倒是积极备战，甚至主动出击，短短数年时间，令盖嘉运败坏了的局势稍振。而且他还组织反击，打回到河曲这边的洪济城，夺取了反攻石堡城的桥头堡。

    皇甫惟明笑了起来，他看了跟着叶畅进来的支度使一眼，支度使微微有些窘迫，不过皇甫惟明却没有追究，而是缓声又道：“叶参军，你初临此地，这收割之事，实是目前能寻着的最适合你的事务，若是此事你也做不成，便只有放你去军中了。”

    “六千顷田，总得不少于六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