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这样不容易烫着。要不然，手上垫点东西再端也行……”

    那队员回道：“队长带着第一、二分队单独执行任务去了，不过队长说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卫生员面有忧色，说：“周团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补充营养。”

    张仁杰大惊，大声说道：“你们要干什么？我是独立团政委，你们这么做是要犯错误的！”

    过了好一会儿，周卫国突然喃喃自语道：“一天没吃东西，真是要饿死了！”

    张仁杰脸色大变，指着赵杰说道：“赵杰，你想干什么？”

    赵杰、鲁震明两人拿起桌上盖有江苏省委印鉴的周卫国履历表仔细看过，又拿起报纸看了几眼，都惊呆了！周卫国以前叫什么名字他们根本不关心，他们震惊的是，周团长的父亲居然是个大汉奸！

    陈怡也面色大变，跟着站了起来。

    张楚默然站在一边，心中也是暗暗难过。短短几天，一个铁打的汉子，竟然被张仁杰给折磨成了这样！

    陈怡轻叹一声，说：“天色不早，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又昏死过去！

    赵杰霍地转身站起，盯着张仁杰，目中已要喷出火来，咬牙说道：“张仁杰！你是不是非要把周团长给逼死了才高兴？”

    陈怡赶紧扶住了他，说：“卫国，别乱动，我先给你垫一垫。”

    周卫国微笑着说：“是啊！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父亲从小就对我管束很严，找了很多老师教我各种各样的东西。但他教我最多的，还是做人的道理！他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大丈夫在世，须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

    陈怡突然平静地说道：“明天的电报后面，再加上我的名字！”

    陈怡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说完，起身走到屋里新摆上的一个小炭炉边，从炭炉上的锅里端出了一碗粥，快步走到炕边，将碗放在了炕桌上。粥显然很烫，所以碗放下后，陈怡还不住甩手。

    那战士先是一愣，但听见赵杰最后说的四个字，立刻激动地看向赵杰，用力一点头，说：“明白！”

    赵杰平静地说道：“正是因为考虑到后果，我们才这么做！电台已经被我们接管！我们要把独立团发生的所有事情，直接向上级汇报！我们相信，上级会为团长申冤的！”

    赵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说：“谢谢张书记！谢谢陈县长！我替团长谢谢你们！”

    陈怡指着地上的血迹颤声说：“他……吐了这么多血……没事吧？”

    赵杰不由皱了皱眉，林水生执行什么任务去了？

    周卫国惨然说：“对你来说，这可能并不重要，但是，对我来说，却意味着一切！”

    杨大力大声应道：“明白！”

    被周卫国握着双手，耳边又听着周卫国关切的话语，陈怡的心跳渐渐加快，脸也变得通红。

    这时，张仁杰正好走进屋，听到赵杰的话后不由接口道：“上午我跟周卫国谈话时他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吐血了？是不是真的？让我看看……”

    就连杨大力也得到消息带着一营三连急行军赶到阳村。

    赵杰一惊，看向林水生，沉声说道：“水生，你这是在冒险！”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门。

    赵杰冷冷地说道：“不封锁整个阳村，难道让团长病倒的消息传出去，好让鬼子趁机进山来‘扫荡’？”

    那战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团长……团长他……吐血了！”

    周卫国再次醒来，已是晚上。睁开眼，就看见坐在自己炕边凳子上的陈怡，不由挣扎着要坐起。

    ※※※

    周卫国也不知该说什么，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张仁杰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心中却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教导连连长和警卫排长都大声应道：“明白！”

    杨大力进门时，刚好听见张仁杰的话，本来他从战士们口中得知张仁杰和团长谈过话后团长突然吐血就是满肚子的火，现在亲眼看见躺在床上胸口满是血迹，生死不明的周卫国，怒火终于爆发！上前一把揪住张仁杰的衣领，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大声吼道：“张仁杰，你他妈给老子听着，俺班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拿你偿命！”

    赵杰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说：“好吧！就这么办！”

    说到这里，周卫国眼中突然流出了泪水，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周卫国赶紧说道：“我自己来就行！”

    正想着，林水生已经进门，走到赵杰身边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们已经接管了电台！新任的三营长也被我们给抓了！”

    陈怡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说：“你怎么会这么想的？看来你父亲一定对你很严厉，所以你才时时想着要偷懒！”

    陈怡柔声说：“其实，你父亲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他是他，你是你！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陈怡浑身一震，因为她明白，周卫国这么说，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对自己父亲的失望！他甚至不再愿意承认自己是周家的少爷！

    过了一会儿，张仁杰脸上神色渐渐恢复正常，转念一想，也跟着出了门。

    陈怡这才想起，他父亲现在已是汉奸！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父亲的言行不一对他的打击实在不小！

    周卫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我没事，你也要注意休息！”

    卫生员立刻上前，仔细检查了周卫国的瞳孔，又用听诊器听过周卫国的心跳，检查过呼吸，摸过脉搏，最后说道：“周团长只是因为一时激动，昏过去了。”

    张楚跌足说：“你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吗？是兵变！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不但救不了周团长，反而有可能会害了他？”

    众人都走了以后，张仁杰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不由愤怒地一把将桌上的茶碗摔到了地上！

    张楚淡淡地说道：“北上时，周团长救过我们的命，我欠他一份情，这次就算还他吧！”

    良久，周卫国突然低声说：“你相信我是汉奸吗？”

    周卫国说：“那你相信我父亲是汉奸吗？”

    两名队员赶紧低声应道：“陈县长放心，俺们一定照顾好团长！”

    转身飞奔而去。

    张仁杰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长出一口气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什么周卫国只告诉你们他在东吴大学、中央军校和德国的经历，却偏偏不告诉你们他的出身？这怎么解释？恐怕只能用处心积虑来解释吧？他这是……”

    看着胸前片片殷红，面色苍白的周卫国，陈怡眼泪再也止不住，几步来到炕边，摇着周卫国的手臂惶急地叫道：“卫国，卫国，你快醒醒啊，你别吓我们……”

    喝完粥，周卫国意犹未尽地说：“还有吗？”

    陈怡轻轻点了点头，默默地起身出门。她实在不忍再勾起周卫国心中的痛苦！

    鲁震明再也忍不住了，几步冲到张仁杰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怒吼道：“你他妈说的还是人话不是？周团长都吐血了，你还敢在这里乱放屁？”

    杨大力一愣，眼泪立刻流了下来，说：“赵杰，俺没这意思……”

    赵杰立刻一拉那战士，说：“走！回阳村！”

    周卫国悠悠醒转，微微睁开双眼，看了几人一眼，挣扎着说道：“我父亲……不是汉奸！……”

    说着，另一手将枕头竖起，垫在周卫国的后背。

    张楚长叹一声，又想了想，说：“这样吧，大家先冷静冷静！下午我们再开会商量一下，明天上午，先以涞阳县委的名义给上级发一封电报，把根据地这次‘抢救运动’的情况向上级如实汇报，并提出我个人的建议：建议上级在虎头山根据地停止开展‘抢救运动’！”

    陈怡“啊”的一声，脸色大变。其实张仁杰后面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全不在意了！周卫国竟然就是周文？！这个他一直称之为“学长”常常见面的人竟然就是自己曾经崇拜多时的“东吴双杰”之一的周文？！而他的父亲，竟然是个大汉奸？！

    周卫国说：“当时，我看见每个探望他的人，都带着各种好吃的东西，而且每个人都对他说：‘要注意休息！’我就想，我要是生病，那该有多好啊！又有好东西吃，又能休息不用念书！”

    随后立刻转身安排人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