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在矿场里做工的村里人,挖矿背矿的矿丁,粉碎矿石的踏手,烧炭的炭工,照看冶铁炉的炉工,就靠卖力气挣钱。
“会认字,才不会让自己被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
“关叔说你伤刚好,怎么现在就跑了出来?”
“赖一品发下串票了。”
关叔讶异地问,李肆心想,多半是白天被他顶得恼怒,不愿跟着父亲来见他。
其中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和他关系最为要好,那个愣头愣脑的叫吴石头,另一个腼腆一些的叫贾狗子。
“刚才和我顶嘴,把他关屋里了,别理会他,来来,咱们自个吃喝!”
三个男人在桌上吃着,关田氏和关云娘在一边伺候,始终没坐下来,关二姐则一直闷在灶房里忙乎,没见露面。李肆习惯性地想招呼她们,却又骤然醒悟,在这个时代,穷苦人家也依然守着礼,只要有客人来,女人都不能上桌。看着桌子上那盘让他怀念起大学食堂的豆干肉丝,李肆的脑海里又闪过了小姑娘抿着嘴唇,直吞唾沫的场景。
“田青怎的没来?”
李肆随口就扯出了这么个理由,倒让两个少年郑重其事地点头,四哥儿是读书人,知道的道理真是多一些……
田青这么个少年,自然不值得李肆更多关心,他微笑着和两个少年道别,贾狗子和吴石头看着李肆的背影,好半天没挪开眼睛。
接着关云娘一声低叹,径直推门进去了。
吴石头摸着光溜溜的头顶,很是疑惑不解。
“别担心,你的日课咱们帮你干了,这月大伙都会帮手,不让你少工钱。”
吴石头傻傻地自语着。
贾狗子想得全一点,脸上浮起一层忧色。
关田氏像是揣着火气正没处发泄,见到蹦蹦跳跳的关二姐,顿时骂了起来,直到关叔皱眉盯住她,才愤愤地闭上了嘴。“小番婆”这三个字解答了李肆的一个疑问,清人的审美观很是糟糕,像关二姐这样深目隆鼻的小姑娘,自然会觉得丑陋不堪。或许正因为这样,关田氏对她没有什么期望,索性也就没裹脚。
只是李肆始终没找到关二姐是关家养女的记忆,反而找到了关田氏哭诉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怪胎的片段,真是奇怪……
关凤生迎了出来,一脸的笑意,可李肆却看了出来,这汉子的嘴角是刚拉回来的,笑容很有些僵硬。
“除了认字,我还会教你们更多。”
李肆正在脑海里挖着相关的记忆,身后忽然响起低低女声。
“认字能多挣几钱银子?还当自己是丫鬟了?”
“今天你婶娘炒了豆干肉丝,等会你田叔来了,一块尝个鲜!”
田大由不以为意地说着。
“比去年又浮收多少?”
“真好了,人嘛,经了大难,自然有些变化。”
想着关叔的好,李肆对关云娘再无恶感,算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跟小脚女子计较,欠关家多少,他会十倍百倍回报。而在他大致有了方向的命运规划里,这关云娘可不会是他的妻子,他还真没办法接受小脚女人。
“你的头真好了?”
“四哥,既来了,怎还不进去?”
贾狗子感觉那挺直背影带着一股气势,似乎连矿场头儿赖硐长都差了几分。
“串票,不就是滚单【2】吗?”
“躺了两天,闷得慌,过来看看。”
李肆看住这两个少年,虽然他暂时不敢去想是不是能改变华夏命运,可改变自己身体原主的命运,却是必然。眼前这两个对他颇为信任的伙伴,应该就是最初的班底了。
喝着田大由带来的酸涩的劣质黄酒,李肆暗自发下了誓言,也跟身体的原主郑重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