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是疯儿也是傻

脑子是不好用，谁敢过来，我就敢砍谁！疯子嘛，砍人不犯法！”

    “早跟大娘说了，别掺和卖人这事，可你也别这么跳腾啊。”

    没怎么犹豫，关田氏一咬牙，“就依大娘的意思罢……”

    “知道是白契，就别借官府的名头来压人……”

    刘婆子斜着脑袋，不愿看到关二姐的小脸，嘴里却唉了一声，似乎被关二姐给打动了，就眯着眼缝瞧住了关田氏。

    “至……至于嘛……这点小事，别闹成这样。”

    “你们……你们还算是男人吗？一把小刀子就把你们吓住了！？”

    “嘿……还真是孝顺女儿呢。”

    没错，按“王法”来说，卖身作奴婢，不仅要中人，还要有里长一类的作保，这才算是完整的契书。

    李肆恶狠狠地说着，目光扫视过去，腰上的刀子似乎也含进了亮晶晶的眼里，刘家那几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手脚都缩了回去。

    “把契书还回来！不然可别怪我老婆子不讲情面，告你碍约毁契，这可是八十大板的罪！蹲了监，你这条小命可就别想活着出来！”

    男人们面面相觑，呆了好一会，大儿子委委屈屈开口辩解：“总不成为这事闹出人命啊……”

    院子里，关田氏将关二姐拉了起来，默默拍着她膝上的灰尘，却始终不敢看她一眼。

    过了好半天，刘婆子清醒过来，破口怒骂着家里这几个男人，儿子女婿都有。

    将银子塞回刘婆子的手上，李肆挥手：“走！”

    刘家男人被刘婆子一声吼醒，卷起袖子围了过去，却又止住了脚步，一阵抽凉气的声音响起。

    肥胖的身躯像是个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喘着，刘婆子咬牙切齿。

    “不行！契书都签了，还被那疯子给搅黄了，我刘婆子做事什么时候这么没脸没面？把村子里要好的人，还有那些游手泼皮都招呼上，跟我出去抢人！”

    “站住！走？往哪走？”

    这少年可不是什么傻子，更不像疯子，可就是这样，才感觉更可怕，他那眼里的刀子，硬得真能剁人。

    当着刘婆子，还有她背后那五六个家人的面，李肆刷刷就将契书撕成了一堆碎片，院子里顿时一片寂静。官府不认白契，也只是表面上的，官老爷为了稳定，有时候也不得不以白契为判罚依据，所以这契书可留不得。

    刘村在十来里外，刘婆子一家人丁兴旺，门户颇深，小院的砖墙还刷上了白灰，在这座砖屋常见，明显比凤田村富态一些的村子里，也显得相当惹眼。而刘婆子更是包揽了这方圆百里的杂事，包括说媒和……买卖人口。

    见那老婆子手上还拿着契书，李肆劈手就抢了过去，接着瞪住了关田氏，手掌一伸：“契书，银子！”

    “喔唷，一个小番婆，就想着进钟家当姨娘？钟老爷答应，他那几房女人还不答应呢！”

    “千万别告诉四哥哥，就说我出远门了。”

    就见李肆一掀上衣，一把牛尾短刀从腰间露了出来。家里原本还有砍柴的斧头，太显眼不好拿，只能带上这么把类似西瓜刀的家伙。以李肆穿越前的经验，做事就得有备无患。

    李肆带着人走了，刘家院子的大门嘎吱晃悠着，几个男人和刘婆子呆立无语。

    明清两代相替，在眼下的广东，赋税编户还在沿用都图制，县下是都，都下有图，图下有甲。而里甲的设置也沿袭明代，每一百一十户为里，十户为里长户，百户为甲首户，十年一轮，协助朝廷“完粮”。图和里基本是一回事，但前者主要对应官府的赋税编户，后者对应的是行政区划。这也只是制度设计，实际上一里并非严格有一百一十户，在里长户和甲首户外，还有畸零管带这样的杂户。甚至某些县里，一都就是一图，也就是仅仅一里。

    刘婆子冷静下来了，呆了好一会，不甘地冷哼一声：“也好！那小疯子，就丢给赖大少整治吧！”

    “我读过书，也认得字！求你了刘大娘，给我出个好价吧！”

    语气强硬，眉目沉凝，带着难以抗拒的威势，这面孔熟悉，这气质却从未见过。关田氏呆呆地将两样东西递了出来，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关田氏的表情顿时无比丰富，既有不甘，也有喜悦。不甘的是这价钱很不满意，高兴的是马上就能拿到银子。

    一片脚步声里，刘家的人从院子里涌了出来，而刘婆子也才如梦初醒。

    “这还是咱们刘家院子，可别太肆无忌惮了哦。”

    不知道是身体原主这段时间挖矿有了长进，还是他穿越而来，让这身体也有了强化，这十来里地，他不到两刻钟就跑了过来。在院子外隐隐听到像是已经立下契书的话语，心中大急，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

    还有一件要命的事，那就是甲下诸户谁欠了皇粮，虽然从制度上说是找里长催要，可官府的惯常作法是找关联的乡绅催要，而里长户大都由乡绅控制，所以最终负担落在了甲首户身上。总而言之，轮上了甲首，富户能被折腾成穷光蛋，穷光蛋就只能背家而逃，当然，那似乎是在明朝。

    刘婆子两眼瞪圆了，却一下说不出话来，想恫吓李肆不成，自己却被威胁了。

    回过神来，刘婆子中气不足地喝着，所谓白契，就是没经里长一类中人画押的契约，乡下人为免麻烦，大多都喜欢签白契，而官府却是不认这白契的效力。

    “四哥哥！”

    一边的关二姐跪了下来，嫩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