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清代团练早有,只是在白莲教起义之前,都由官府直接管理,设置有练总、练长或者团总等,各地具体情况不一,经费都取自地方。康熙奏折里还提到过有练总带练勇进山剿匪,结果被土匪给剿了。】
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词汇,不想刺痛关田氏,这话不仅让关凤生脸上浮起欣慰之色,原本还恨恨看着李肆的关田氏眼圈也是一红。
“只是我还不太明白,到底我家担了多少皇粮,能把叔叔们拖累到这种地步。”
“李四?那个书呆子?被石头砸出了痰气么,居然敢跟我赖一品作对?”
关田氏对这数字看来是滚瓜烂熟,一边念着,一边找出了一张单子,关风生替他完粮,单子自然也在他家里。
“里长户有好几家,可里排却一直是赖一品在干,而赖一品背后……”
这个名目,李肆隐约有些印象,这和在广东已经没了的“均徭银”性质一样,针对的都是徭役部分的负担,只是对象不一样。均徭银主要指的是胥吏差役、马夫伙夫、驿夫更夫什么的供养钱,明朝是由民户直接出人干这些活,之后一条鞭法合并为正税。
【1:清承明制,正赋里的田赋,也就是地银不高,构成也不复杂。全国平均下来大概每亩四分银。复杂的是丁银,地方搭车压榨草民的也主要是这部分,明清赋税改革其实就是在这两项之间打来回。】
李肆烦躁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虽然还是初春,他却觉得浑身火热。
等等,练勇,这不是团练吗?这会到底是1712还是1812?
康熙五十年三月十八日”
真够笨的,李肆想拍自己脑袋,这可只是正税。
荒唐了。
胖子唔了一声,也像是放了些心,一边转身走着,一边嘴里还在交代。
“火耗……二两八钱八分……”
“别扯虚的!眼见这春收要开始了,李老爷盯着咱们这些县里的栋梁,眼珠子可贼得很呢【4】。虽然说我上面还有白大人,可毕竟做的事情见不得光,白大人都不好跟李老爷挑明。万一这春收出了岔子,李老爷责到我头上,贴钱是小事,被他当成生花笔,在他那破纸上作点什么文章,可就麻烦了。”
“整个韶州府经常闹贼,棚民和矿徒也多,县里也设了团练【3】。”
而这“均平银”,针对的则是官员和衙门的办公经费。明朝开国,按照朱元璋朱太祖的规划,县衙门的每张纸每支笔,都由县里民户直接提供,总之见不得有一个铜子在这之间流转。可这共产主义级别般的构想很快就被现实粉碎了,演变到现在,又渐渐成了正税之下,杂派之上的“费”。可笑的是,原本一条鞭法里,已经将这部分差役折银合并到了正税里,却又来征一次。
“听说你借着我的名头,在找刘婆子搞什么人?你给我仔细了,别出什么事,否则我可要扒了你的皮!”
“里长都是谁?”
“李县爷那,我也时时注意着,最近他确实心思不属,只要钱粮实数足了,想必他也不会怎么在意。”
麻痹的,出钱供养的衙役捕快呢?正税养活的六十万绿营兵呢?
李肆真想破口大骂,一点也没注意他是用后世纳税人的思维在看这事。
算起来是三成火耗,这县官还不算太贪哈。
“钟上位!”
关田氏不放过一个铜子,里排也就是里长,因为也是十年一轮,排到谁出面帮着官府催粮,谁就是里排。而柜头、书办则是县里下来的差役。
看着这康熙五十年的日期,李肆隐隐想到了什么,可一时又没能抓住。接着思绪就被这税率给拧了过去,姑且算自己年收入是三十两吧,这税额可真是骇人。不过,五两四钱银也不至于闹到卖女儿的地步吧?
关凤生咬着牙,李肆也在低低念着。
“县卯字五十四
他闲闲地在亭廊里走着,身边跟了个精瘦汉子,谄媚地直点着头。
当李肆以坚定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时,关凤生和关田氏相对默然。
“咱们都是这样的情形,图甲册上,我关家也还有二十亩水田。这些年来找过不少次官府了,可官府都说,图甲册要作变动,得里长户认,咱们自己说了不算。”
胖子不满地嗯了一声,转身盯住了瘦子。
“五两四钱?”
李肆皱眉,接过了这张手掌长三指宽的单子,抬头四字顿时让他汗了一下,“纳户执照”【2】!这个执照,跟三百年后的字义差得未免也太远了。
李肆很诚恳地问道。
“还不算给里排、柜头、书办们的孝敬,那些可是没条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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