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现实是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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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部分东西李肆之前有些印象，现在亲身接触，顿时气得鼻子差点歪了。

    咕嘟一口将一杯茶饮尽，重重顿在桌子上，啪的一声，茶杯裂了。

    “从小我就最疼二姐，宁愿我遭罪，也不愿二姐受苦。”

    “稳！我要万无一失的稳！整个广东，府县老爷们正乱成一锅粥，熬过了今年，他李朱绶李父母，在英德应该也就呆不住了。”

    “死胖子，当真是越肥胆越小……”

    “大哥放心，那些泥腿子敢闹腾么。”

    “我赖一品就是条恶狗，不撕得你血肉模糊，我就不姓赖！哼！”

    其他的什么脚力、柜费、秤费、锁头费，这些杂派就不一而足了，这还算好的，都还打了收条。

    一路无言，关二姐也像是做了坏事，不敢和李肆对眼，李肆只摸着她的小脑袋，心中酸涩。回到关家，见到关凤生时，中年汉子那敦实的脸上，欣喜、讶然、羞愧、无奈，什么样的表情都有了。

    果然，接下来关田氏又找出一张单子，不像“纳户执照”那么正式了，可单子下还是有收讫章。

    “四哥儿，为啥要帮着你？不止是念着你父亲，就算你家败光了，咱们也得分摊你家的皇粮。”

    “二姐真要被送走了，我李肆还配做人吗？”

    啊嚏！

    “英德县正堂李为征钱粮事今据黄寨都八图李追完纳康熙五十年钱粮”

    归结起来，还是那个俗得不能再俗的结论，官绅勾结，欺压他们这些草民。

    关凤生一说，李肆拼命压抑住了自己怒吼的冲动，之前被压在心底的那两个字又在翻腾不定，造反……

    号”

    将缥缈心思拉回来，李肆盯住了单子上的小字。

    【4：县官老爷催科，一般不会去找草民，都是压着乡绅。县官和乡绅既合作，又对立，所谓的官绅勾结，也不是那么单纯。】

    “均平银，四两二钱。”

    “串票发下去了？没人闹腾吧？”

    瘦子额头隐隐出了层汗珠，脸色也有些僵了，灿灿笑着。

    关凤生解释着，语气满是无奈。

    情绪正在高点，关田氏又拿过来几张纸条，这就很不正规了，连章都没有，全是手写的白条。

    关凤生叹气。

    原来他李肆一家在图甲册上，居然还有三十多亩水田，家中六口人，成丁五口！他父母还活着，三个早夭的哥哥还都成了丁！早就卖出去的田产，都还留在图甲册上！

    李肆怜惜地说着，小姑娘紧紧抱着李肆的胳膊，把小脑袋埋在他的腰间，不敢开口，生怕张嘴就哭了出来。

    不对劲……所有的杂派，都建立在正税的基础上。而李肆一人一年要承担接近五两多的正税。康熙年间的“丁口”统计是两千多万，这“丁口”是纳税单位，不是真正的人口，可李肆眼下却真是一人对一丁口。以他的负担为标准计算，这会的大清朝，正税一年就得收一亿五千万两银子！

    “四哥儿，县里你家还是上户……”

    “正项银五两四钱

    李肆抽了口凉气，总数算下来，他李肆要被官老爷带胥吏们搜刮十六七两银子！这也太离谱了吧，还让不让人活了？

    青砖白墙，绿瓦红柱，一片错落有致的宅院里，某个中年胖子抖着肥肉打了个喷嚏。

    小小单子盖了两个大印，一个是满汉双文知县大印的一半，一个是“粮讫”，还有两个经手人落款：书办杨夏、里排赖一品。

    低声嘀咕着，就朝院子外走去，不一会儿，在一个小客厅，跟另外一个胖婆子见了面，正是刘婆子。两人嘀咕了一阵，刘婆子一脸灿烂地离开了，瘦子在厅里，脸色越发阴沉。

    “关叔关婶，银子的事情，你们别担心，我李肆不是从前的李四。从今之后，我家的事，我自己承担。”

    瘦子对着胖子的背影连声说着不敢，直到背影消失，脸上才凝回阴狠的表情。

    “正项地银一两六钱，丁银三两八钱，这是去年的【1】。”

    “练勇银，三分四厘……”

    胖子低下脑袋，鼻尖快杵到了那瘦子的额头。

    【2：清代顺治后就有“自封投柜”的措施，让草民到县城自己交税，然后就能拿到纳税证明单。证明单各地叫法不同，有“纳户执照”、“执照”或者“执票”。但自封投柜不仅受乡绅里排的抵制，也因为交通不便，草民交税的成本说不定还要超过税费本身，所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多地方依旧由胥吏里排催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