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喝吓得那小孩噤若寒蝉,范晋也觉自己不怎么哆嗦了。他舒了一口气,将长矛横放在书案上,挑亮了油灯的油芯,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由左至右,刷刷写下了一行字: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
贾昊刚握住矛柄,再度的前刺因为空间不足,出力不够,被那贼匪一手握住。可那家伙没料到长矛前端居然是接近两尺的短剑,哎呀一声叫,赶紧丢掉了另一手的梭镖,两手合握,将长矛的矛尖顶在身前,两人就像是抵牛一般耗上了。
“姐,这种事情有我们男伢就好了,你来又能干什么呢?”
张应和梁得广看看身后那一串赶缯船,还有兵丁络绎不绝地上船,这一船队少说也有两三百人。两人对视一眼,观点统一了,真是小股贼匪,萧胜又何必把整个左营都吆喝起来了……
叫盘石玉的少年目光沉凝,重重地点头。接着他又摇头道:“四哥儿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该在下面受罪吧?”
她看向少年,眼瞳被火光映得雪亮:“盘石玉,这也是你银铃姐的心愿,她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见着另一个贼匪也爬出了沟,胡汉山回抽长矛,可他用力太猛,剑刃卡在了贼匪的头骨里,这一抽差点把那尸体带到自己怀里。
几个拿着长矛的村人又从小院外路过,其中一个停步朝门口看来,借着火光,隐隐能看到那是田青。
两股人群在沟里相遇,抛起了大片液体,在火光下明暗变幻,没有那种猩红,却让人觉得更为惊悚。一方有备而来,一方仓皇乱窜。一方队形严密整齐,六尺长矛虽不算长,却密集有力,一方队形凌乱,兵刃长短不齐。如此的冲撞,后果如何,不言而喻。
“先生现在教你们孟子的一段话,说的就是,大家都想活着,都想要命。可还有很多东西比命更重要。纵然我们什么都没了,可还有气节。刀剑临身的时候,我们也要安静从容……”
李肆将血水浸得矛身都滑不溜手的长矛驻在地上,喘着粗气,头顶虽然还是漆黑一片,心中却已经升起一轮红日。
哗啦啦脚步声里,内外两侧的追兵已经到了,贼匪们刚刚爬出沟,就被长矛又捅进了沟里。外侧胡汉山是最前排一个,他已经冲到了贾昊那堵矛墙处,见一个贼匪正灵巧地斜跃上沟,他端起长矛斜下就是一刺。
“是……是啊……”
他刚说到这,就听庄子外群起欢呼,隐隐能听到“四哥儿”的字语,教室里吐气声一片,沉郁顿时一扫而空,范晋也不得不双手撑住了书案,不让自己软倒。
虽然对田青还是很不感冒,可这危难关头,关蒄终究还是把他当表哥在关心。
张应显然没被安慰到。
瞧着远处升腾的火光,盘金铃在船头急声催促着,身边一个十三四岁的瑶装少年握着腰间直刀的刀柄,一张脸上一半是密布瘢痕,另一半的忧色在火光中时隐时现。
“四哥儿跟我早料定了,最多不过是小股贼匪,翻不了天!”
可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出去了,庄子中心那小长楼的二层,挨着楼梯口的教室里,一个男人正端着长矛,堵在教室门口那,瞧他那古怪的拿矛姿势,身上的儒衫还在不断荡着涟漪,将惊恐展露无遗,就知道这人绝非能上阵对敌的男人。
不过二十人的小小矛墙,就将几十号贼匪稳稳堵在沟里,贼匪们放弃了再次硬碰硬地冲击,开始打起了逃离这条死亡之沟的算盘。这沟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必须得双臂借力才能爬得出去。贼匪们顿时如沸锅的水沫,就朝两侧沟上攀爬。
蓬蓬蓬……
张应在一旁第十次这么自语出声。
久久没听到领头人的声息,贼匪们终于崩溃了,纷纷丢开武器,就在沟里抱头跪下。
那贼匪刚刚稳住身体,根本来不及发力,见着长矛及面,惊骇欲绝地张嘴想喊,扑哧一声,矛尖就透嘴而入。像是戳破了水袋一般,大团血水从他嘴里咕滋咕滋喷了出来。
田青咬咬牙,提着长矛继续前行。院门口,关田氏想说什么,张口却没能出声,只能轻轻拍着大女儿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田青颇是难为情地应着,目光却越过关蒄,停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可那人却扭开身子避过了他的目光。
庄子外,牛十一嗓子发出了怪异的呜咽声,就他自己清楚,他是在哭。
张应点头,摩挲着补子,脸上满是自得之色,接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咱们可不是忘恩的人。”
“快……快撑不住了……”
“咱也是穷苦人!别捅了!咳咳……”
庄子外杀声震天,里面却是一片静寂,男人们都扛起长矛到了庄子外围,里面的老弱和妇人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喊出声,乱了家人的心思。
“没什么一两千贼匪!”
贾昊将那尸体脑袋上的长矛拔起,扬手抛出了沟,胡汉山接着,嘿嘿一笑,就跟搅铁水似的,就在沟上朝下面的贼匪脑袋一一捅去。
可没想到,奔出去不到百步,沟里骤然出现一堵矛墙,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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