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沙丁鱼狂响曲

墙，如泻闸激流一般直撞而来。牛十一整个人如冰雕一般钉在地上，可左右的人却没他这么快的反应，依然循着脚下的惯性，朝前方扑了上去。接着牛十一就被后面的人撞倒，无数脚丫子在他背上踩过，他的意识也变得恍惚起来，就只剩下绝望无奈的扭曲哭腔。

    “快！都他妈的快点！”

    “四哥哥来了！”

    一顶之后，那贼匪只来得及念叨了这么一声，身子就是一歪，贾昊的长矛顺畅地戳入了这家伙的肩胛，两声惨嚎几乎同时响起，他这一矛，穿透了前面那人，还捅进了后排贼匪的胸口。

    “爬上去！”

    一前一后两个贼匪躺倒，前排那个的脚板高高甩起，脚上一只拧得底带分离的草鞋悠悠晃着。

    “就算一两千贼匪，四哥儿也该有办法。”

    “先生！”

    胡汉山气得吼了一声，双手一推，将这尸体带着长矛丢了下沟，再飞起一脚，钉着铁掌钉的铁木靴底重重撞在另一个贼匪的膝盖上，就听得劈啪一声脆响，那贼匪哀嚎着又滚进了沟里。

    贾昊一边喊着，一边将自己钉在一个贼匪心口上的矛尖拔了出来。这家伙已经撞入他的怀里，手里的腰刀还高高举着，却被贾昊捏着长矛前端一剑捅死。又一个贼匪踩倒尸体，两步就冲近了身。

    之前把西南边河对岸深处的寨堡当作据点时，他就对这里的地形有所了解，东边和南边就是河岸，只要下了河，大半夜的，再没人能追上。

    “田青哥，你也要杀贼么？要小心啊！”

    不得不承认，这贼匪确实凶悍，两手都被剑刃割裂了，长矛依旧被稳稳握着，眼见他借着背后同伙的推力，大声喊着骤然发力，要将矛尖扭开。贾昊也是喝啊一声，脚下的皮靴给了他十足的力道，让他没被那贼匪的奋起压退。

    不过是几斤的长矛，在范晋手里已经沉重如山，他只觉自己的膝盖都快抖散了，心里一个劲地喊。先是上千流民，现在又不知道是多少贼匪，再想到家中的苦难，自己可真是噩运缠身。

    盘金铃眼眉舒展开，失笑道：“是啊，那怎么可能……”

    浑然一体的矛墙在第一时间将贼匪前排变成无声无息的血肉集合，可接着是大群贼匪涌到，矛墙顿时被震得晃了一下，接着缓缓朝后退却。

    “站稳了！这点程度，连那泥水的毫毛都比不上！”

    “四哥儿不会有事吧……”

    梁得广拍了拍胸口，两人已经是凉帽补褂，胸口缝着海马补子。

    “可咱们总得尽上一份心，别说老大身上那补子，咱们……”

    在他身后的教室里，三四十号小孩正静静坐在座位上，有小孩终于顶不住那恐惧感，一边叫着一边摇动课桌，范晋扭头喝了一声：“不得乱动！是要挨我教尺么！”

    说话间，船已经靠上了河湾，呼喝厮杀声正到炽烈高处。

    “四哥儿那是什么人？他能出什么事！？”

    少年这么问着，盘金铃咬牙道：“就算只能咬上贼人一口，也是尽了我的心！”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也变得幽幽不定：“四哥儿那样的人，怎么也不该在贼人手上出事。我一定要来，不过是觉着不做点什么，心里总难安定。”

    “快！再快一点！”

    少年皱眉：“可……可那会死的”。

    “哎哟……入娘的鞋子……”

    庄子深处的小院，关家母女正聚在李肆的那进小院，大小三个女子都守在门口，一直朝火光之处望着。听到这喊声，关蒄欢喜地叫了出来，而关田氏和关云娘则相互护持着，一个劲地拍着胸口。

    “牛十一呢！？我们是被他蛊惑的！”

    顺着沟朝东边狂奔，原本还觉得败了也就败了，他们这些贼匪之辈，逃命可是家常便饭，根本不存在什么脸面无存的纠结，反正小命就是本钱，这次赌博失手，下次再来就好。

    萧胜吼了起来。

    盘金铃低低一笑：“四哥儿的恩，纵死也报偿不了！他要出了什么事，我能做的就只有追着他下去！在阴曹地府为奴为婢，替他踩刀山、浸油锅！”

    “拿着！”

    “饶命！好汉饶命！”

    “就算只是小股贼匪，可他手下就一些娃娃顶用，这又是夜里……希望他能撑到咱们赶去。”

    前有贾昊队的阻击，后有吴崖队的追击，内有关田等村人，外有李肆带着胡汉山的堵截，当村人将爬上内侧的十多个贼匪捅下了沟时，这段二三十米长的浅沟里，一百二三十号贼匪不分死活，像是被揭了盖的沙丁鱼罐头，被严严实实地四面封住。

    张应低低说着。

    “那可是一两千贼匪呢！”

    梁得广语气十分肯定，可脸色跟这话不怎么同步。

    金山汛，萧胜站在船头，正催促兵丁上船。夜幕尽头，三柱火光遥遥升起，那是西牛渡的塘兵发出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