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出柙

    那么，这个世界有没有精灵？有没有矮人？有没有凤凰和小妖精？

    “这样一场大灾乱，无辜平民会受多少伤害？蒙受多少损失？”海莉摇头道。

    “这个大陆上有不少这样的井，”海莉似乎看到了我的心思似的，“它们比传说还要古老，就别太计较它的来源啦……”

    此刻午夜的凉风正从我们身畔拂过，我发现自己已经倚靠在了一座高大城池的城墙上面。城墙内侧，是一大片黑漆漆的古怪建筑，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色火光。方才还跌跌撞撞地跟着海莉和阮达尔的蜥蜴人在迷宫般的石阶和廊道间兜转着，我实在没料到会猛然看见这样一派景象。

    哦？我不是在自己呼吸么？我苦笑。这可真是个新鲜说法呵……

    唉唉，这可是我现在还可以矜持的少数几个特长了。

    哪里来的光线？入夜未久，离天亮还早着吧？

    “那些火，是你们的杰作？”海莉问阮达尔。她的语气很有些严厉。

    或许，海莉的说法是有道理的。或许，我自己的呼吸早就停了……是德鲁伊的生命和高炎的血祭，才让我把生命的幻像保存到现在……

    这个成功的魔法游戏令海莉高兴得眸子发亮：“看！我的魔法又回来啦！……这口井，真抵得过专家级的冥想呀……”

    我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地方么？我隐约感到了一些什么……

    “所有人都不要动，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一个声音在牢门外吼道。

    “形式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啊……”阮达尔愁眉苦脸道，“其实，我的身份原本也没想现在就暴露的，但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

    “嗯，那个故事还是有一些地方是真实的啦，”海莉抿了抿嘴，似乎还在品味那井水的滋味，“这井水确实有恢复精神的魔力……”

    因为，那是血的颜色，是带着令我疯狂的芳香的血的颜色……

    大沼泽里有这样一口古井？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目睹这个蜥蜴人对海莉粗暴的动作，我正感到不忿。这时海莉就势靠了靠我的肩头：“跟他们走，不要反抗……！”

    “但愿如此吧。”海莉苦笑，“你们为什么在昨天借送食物通知我之后，又改变了计划提前行动？”

    我感到海莉放在我额上的手掌微微颤抖。

    不知什么时候，牢房里的光线又重新黯淡下来，我已经看不清海莉的表情。

    ※※※

    片刻之后，我们已经顺利地出了东城门。让我感到出乎意料兴奋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见到了骏马……原来，这个世界就连马匹也同我的家乡一模一样么……

    “哦……”我感到海莉似乎在尽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可怜的堂兄在位期间，怀斯滕以他的名义做了不少坏事，愿上天了解，这不是他本人的过错……”

    天，绳索终于解开了，我感到自己的手脚已经几乎不是自己的了……

    弑王！？

    “什么？”这个有些神奇的魔法少女显然没听过“死灵”这个词。

    长时间的拘禁仍然让我的手足动作有一些僵硬，但一旦跨上马背，我感到自己便多了些许力量和信心。

    “下一步，我们就可以同接应我们的部队汇合啦。”阮达尔笑道，看来营救任务的基本完成让他心情放松了许多，“穿过这一片小树林，我们折向南走，那里是另一条溪流的源头……”

    水，怎么有了颜色？暗红色，被水逐渐冲淡了的暗红色。也许别人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但是我有……因为在我的眼睛里，这种红色无法被冲淡……

    “瞎编的故事罢，”海莉不满道，“神如果要赐我们以灌溉，就不该把这井放到这荒郊野外，更不必让井水具有这样的魔力……”

    “哦……”海莉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怀斯滕也要学开船啦……”

    怎么？一道亮光猛然刺入我昏昏欲睡的眼睛，我看到海莉那秀气的脸蛋也已经被一道光线映得通红。

    我看见阮达尔两步迈了过去，然后是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是一把利刃猛地出鞘，然后是典狱长发出的一声惨呼。

    “在西城外掩护我们的朋友有危险么？”海莉问。

    然而我们稍后才从东面偏门出城，这边一出城门就是大沼泽，平时也没什么交通往来，自然守备松懈……而穆西亚人既然能够在怀斯滕身边都安插了传令官做耳目，想来在东门的守卫上也会动些手脚了吧……

    “是的，沃荑公主。傀儡王特拉洛斯，您的堂兄已经遇害……”阮达尔黯然道，“作为怀斯滕的传令副官之一，我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惜我改变不了它……”

    可无论如何，怀斯滕既已经公然弑王，他对于海莉公主的态度和耐心也就变得可疑了。傀儡王一死，海莉就是勒穆利亚正统的唯一血脉，怀斯滕最后的目标，不是除掉她还能是什么呢……所以穆西亚人只有在这个时候行动了，采趁着政变的人心惶惶，趁着纵火制造的混乱。这显然不是什么完全之策。但如果等到怀斯滕可以把全部注意力放回来，放到身陷囹圄的公主身上的时候，一切可能就太晚了吧……

    从溪水中流下来的，分明是最红最红的鲜血啊……

    我是被蒙蔽着眼睛押进海莉的牢房的，我只约摸知道怀斯滕把我带进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但我还真没有象现在这样真切地观察过这座勒穆利亚的都城呵。

    “据说这是神赐给我们祖先的井，是它们帮助我们在这片荒脊的土地上站住了脚跟……”阮达尔试图解释道。

    阮达尔哼了一声：“事情紧急，只得从权，这是怀斯滕将军最新的命令！”

    什么？我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阮达尔的计划仿佛并不复杂。他在牢狱中刺杀典狱长的举动虽然一时震住了守卫，但这场劫狱的真相不可能欺瞒怀斯滕的部下太久的。他们很快会省悟过来，追寻失踪公主的下落。他们一定会认为穆西亚人会趁着混乱在第一时间送公主出城。

    海莉的治疗魔法缓解了我全身的酸楚和麻痹，但我仍然被束缚着，被限制住了最起码的行动自由。我又很不自在地挣扎了起来，但那可恶的绳子并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哦？”那个被称作典狱长的蜥蜴人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跨进了牢门。

    海莉长身站起，我听到牢房门外一阵嘈杂。

    我们的马已经驰进了这个大沼泽，在夜色中显得一片乌青的林木和到处黑乎乎的泥潭子，并不比我刚接触它们的时候变得更可爱些。马蹄踏落在淤泥里，无数的泥点子飞溅到我们的身上，甚至脸上，这个感觉依旧不太美妙……但比起当时徒步穿越那陌生的泥沼，我的心情实在是好得太多了：现在我有了坐骑，有了海莉这样的同伴，有了熟悉沼泽的最好的向导。我方才从死亡中又一次逃离了出来，虽然我仍然看不清前面该走的路，但正象海莉说的，我还有“希望”，尽管，那依然只是模模糊糊的希望……

    而我感到阮达尔的身子似乎略微地震了一下。

    海莉又开始了入定，真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镇静。

    “我有怀斯滕大人的手令。”阮达尔尽量维持着自己略带傲慢的口吻。

    “他们提早行动了，他们为什么这么早就行动了？”海莉焦急地喃喃自语道。

    “且慢！”旁边有个蜥蜴人叫了一声，但他显得犹豫且惶恐。“现在都城里四处火警，看来是有什么变故。这个时候提走犯人……是否不太安全？”

    “我叫兰若。”这个名字，在这个异度世界里，不再代表任何东西了。我想，处在目前这样的境地，我不必再担心这个名字在艾里人当中造成的那种风波……

    是的，海莉听到这个名字当然毫无反应，她不会知道在另外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的什么，我自己的心情却始终不能松弛下来。我只是有那样一种直觉：一切有些太容易、太简单了——我们的脱险，真的那样轻松么……难道……是太长时间的流亡，让我变得有些神经质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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