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死灵本能

    现在米兰达的精神力已经再次凝聚，不，已经不仅仅是米兰达……

    大队密集的毒蝇，有如被切落一节的黄油。扑在前边的那一大段毒虫，完全融化在了那白炽的电光中，连一点灰烬也没有留下！

    先是为了海莉公主耗尽精神地使用“牺牲”，然后在指挥巫女布置结界的同时两次施展“神圣庇护”，再加上方才的冰电魔法的消耗……我想即使米兰达有铁打的神经，也很难不感到疲劳分心的啊……

    还是在埃拉西亚，雷和卡特琳，王国最优秀的牧师，也曾经以类似的魔法为士兵们祈祷……

    “不，兰若，还没有……”米兰达的语气并没有放松，“事情还没有完啊……”

    是的，我定了定神，然后看清楚了周遭的情形：毒蝇仍在四际盘旋呼啸，但它们已经从我身边隔开了一段距离。而阻挡住它们向我扑击的，竟然是一大片凭空出现的白森森的影子……

    是的，我还是清醒的。可我能够感觉到，这威力诡异的死亡魔法，正在一点点把我拉近不能自控的“本能”里面……！我已经越来越承受不起那些可怕的变化带来的打击和诱惑了啊……

    看着那些嚣张的敌人纷纷从半空中一头倒撞下来，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我听得见刚才发动的霹雳寒冰的爆裂声，我的阻隔毕竟有效，身后的几个巫女因此得到了出手的好机会。

    在一片心慌意乱之中，我察觉到那些毒蝇已经放弃了飞越骨墙的企图，它们转而向两侧迂回，打算绕开骨墙向我逼近。

    雷？！……

    这……是我的直觉、我的错觉、还是我的“本能”？我已经不能确信。

    我默不作声的束紧了衣袍，宽大的棕色袍子遮却了我身上所有让我感到羞耻和绝望的东西。

    我知道，这个兼通光明与黑暗法力的伟大巫女，一旦可以放手施展，会有怎样的威力！

    兼通光明和黑暗魔法的米兰达，如果能够充分发挥她的能力……如果她有一支相当力量的部队，即使怀斯滕的九头蛇大军真的来了，也不好说鹿死谁手啊……

    难道，他们的突围失败了？！失败……

    刚才他们被漫天毒蝇的狂攻冲散，只好在城中偃伏起来……现在力量已经减弱的敌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巫女们身上，而他们也有机会重新集结了！？

    毒蝇们已经绕过骨墙！在被米兰达的爆破、巫女们顽强的魔法、还有我的白骨召唤术一再冲击之下，敌人的来势已经略略减弱。

    现在的米兰达似乎放下了什么羁绊一样！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全力施为！

    黑魔法？这就是黑魔法让人“入魔”的效验么……我不由得惶然失措。

    米兰达伸手按住了我的剑背，就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还是阻止我使用那些可怕的伎俩来助战么……可毒蝇又要扑过来了呀，米兰达？！

    可阮达尔本人又在哪里？我感到一阵紧张。

    ※※※

    如果毒蝇还象方才那样簇队成球地聚在一处，或许米兰达就可以凭借连环闪电把它们荡涤干净了。但它们很快就狡猾地疏松开了队型。它们从溃散到重新发起冲击，简直不需要任何时间调整啊！？

    当那耀眼的闪电和震耳欲隆的雷霆声发动的时候，我仿佛感到整个溿岚泽都在微微震颤。

    死灵又怎么样，死亡魔法又怎么样，就该让你们这些无知的生命尝尝毁灭的滋味！——这个陌生的念头在我心中一掠而过。我有些惊疑，但似乎已经不太排斥它。死亡波浪魔法的威力似乎已经感染了我，我虽然感到有些不妥，但又无可奈何……

    圣盾护体，天国装甲？！

    勉力支持的狼人战士已经开始退却，但毒蝇们只是稍稍前进了一步，无数的“霹雳寒冰”就从天而降，把它们刚刚侵吞的战场，变成了凛冽的冰原！

    “我不能总龟缩在庇护光环的背后，却让你冒着‘入魔’的危险，用黑魔法来支撑局面吧。”米兰达的手扶住了我的肩膀，一股暖意即刻渗入了我冰凉的躯壳。

    那些九头蛇怪，行军迅捷，反应机敏，可为什么在穿越石阵的最后关头，却多少显得拖泥带水？……如果不是这样，当我们感到溿岚泽对岸之时，我们留下的，只能是自己的血和残骸了……

    兰若已经死了，其实早已经死了啊……

    在此后片刻，我真的很难描述身边发生的一切。我怀着求死的信念冲出了米兰达的庇护光环，一头撞进了黑压压的毒蝇群里……不，这不是“求死”，要说“死”，我不是已经“死”去了么……可我怎能以这种状态存在下去？难道，我真的象卢西奥卡、象雷那样……？

    或许，那些飞翔了一整天的敌人们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在这让人喘不过气的恶战之中，我终于有片刻余裕留意到渐渐放暗的天色……我略微感到一些沮丧，已经成为死灵之身的我，是不是也正在逐渐丧失曾经拥有的良好判断力和冷静的洞察力？

    不，他们看起来对这个局面是有准备的，重新出现并翼护在米兰达身侧的这些战士，他们装备齐整、阵型严密——狼人决不是仓促的自发集结，他们现在出乎意料地重新出现在战场的关键位置，莫非是米兰达早有安排？

    她们中的一个迅速把我从泥污中扶起，其他人已经足不停步地向石阵边缘奔去。我看到米兰达已经独力用闪电术把另外两头脱离石阵的蛇怪击倒！我们，是不是还来得及？！

    那一刻，如果不是巫女们成功地发动结界，在大队九头蛇怪面前，实力悬殊的穆西亚人的命运或许也已如同那一线残阳。

    “兰若！”米兰达的声音再次传过来，“你在犹豫什么？当心眼前啊！”

    ※※※

    我不敢多想，只顾扭头向米兰达发声的方向奔去。

    可无论如何，我又只是孤身一人。这一刻，没有人能帮助我，没有人能保护我，我唯一可以凭仗的，仍然还是那些咒语！

    象雷在凤凰城同我说过的那样，那些可以占领你灵魂的魔法？！

    可是刚才……为什么一旦那魔法的意志迸发出来，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再不能分辨是非利害？

    现在，米兰达的身边，只有我一个而已……我抬起剑，那些咒语竟然立即就本能地涌到了我的唇边……我感到有些无可奈何——难道除非继续饮鸩止渴地使用“黑魔法”——而我以往得自雷和露娜的魔法知识反而一些也没能剩下？！

    “你的朋友都很安全，她们在庇护光环之内，不会受到死波冲击——”米兰达的话语似乎穿透了我乱如麻团的思想，“我们都希望兰若你也安然无恙！你不要自暴自弃啊！”

    又是黑魔法？黑魔法中最邪恶最隐秘的死亡魔法？

    ——然而这时一股绝望伴随着天旋地转压倒了我！我很清楚，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已经有两三头九头蛇越过了石阵！在怀斯滕那里，我已经尝过这些家伙的厉害。然而我此刻惟有克制住自己的畏惧，毫不闪避地举剑相迎！

    蜥蜴勇士？！他们显然已经一个个都重伤疲惫、衣甲不整。他们中已经无人骑马，剩下唯一的坐骑上，横驮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战士，牵着马的蜥蜴勇士也步伐蹒跚。

    那么，巫女们的魔法阵是不是也已经完成，溿岚泽城的结界是不是也已经恢复了？

    退？我的心底里仿佛有一种莫名其妙地犹豫，可我似乎已经管不住我的身体。我的脚步没有停，我口中的咒语也没有停！

    骨墙？！我定睛细看那白色的物事，这些不知是人是兽的骨骼纠结在一起，竟然如同藤蔓一般在泥土和空气里蜿蜒生长，它们的整体，如同一个庞大的活物一般不紧不慢地翕动着，可毒蝇一旦飞近，那结实的墙体便横生出一道道锋利的骨刺，如同罗网一般罩向敌人相对薄弱的羽翼……骨甲？！我探出手，想去触碰那些正绕着我躯体飞速回旋的一片片白骨。这硬生生将敌人击退的白骨魔甲，在我的抚摸下却恍若无物。我抽回手掌，苍白的掌心里只多了一抹绿莹莹的磷光。

    ※※※

    我的天，九头蛇的大军也已经眼看就要突破石阵了吧……

    我或许并不知道灵魂是什么，但我知道——我是兰若，我希望自己仍然是兰若。

    站在溿岚泽城棕色的坡地之上，我的注意力也很快随同大家的目光穿越过宽阔的湖面，在暮霭渐沉的对面湖岸边，在那些构成魔法结界的巨石柱子附近，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些庞大的灰绿色的影子……

    我知道我的力量根本没有挡下这个家伙的希望，可我又实在不能使用那诡异的死亡魔法……只是，已经“死”去的我，还需要害怕什么呢？！

    而那些，曾经是作为埃拉西亚指挥官的我最自豪的东西……

    ——“那边！那边是！……”一个狼人战士忽然惊呼起来，是什么状况，会令一个刚刚在兵戈相接之际从容不迫的勇士那么吃惊？！

    不……我的心又陷入了混乱，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了……

    我放弃了骨墙，卸掉了骨甲，方才的冲动和“入魔”，差一点令我崩溃。可现在我还听得见朋友的呼唤。米兰达的意思，难道我还有一线希望？……尽管我知道那希望是多么渺茫，可一个溺水者，仍然会全力去紧握那救命的稻草吧……

    谁？

    我已经在懵然无觉的情况下掌握了召唤骷髅的“本能”，并且已经无可奈何地多次使用了这种“本能”，难道——现在的这些，也同样是那来自死亡的“本能”么……

    这骤然发动的强魔法，把片刻之前还甚嚣尘上的毒蝇大军，几乎尽数卷入了毁灭的寒光里！

    ※※※

    又一道冰环将毒蝇阻隔在我俩身畔，但对于魔法师的境界略知一二的我，还是感觉到了米兰达的一丝迟疑……

    “那是，那是我们的人？！”米兰达竟然也惊疑得叫了起来。

    骤然出现的强敌，使我们已不可能完全按部就班。

    “相信你自己，坚守你自己！”是的，我看到米兰达已经冒险走出了庇护光环，不久之前，在飞龙的恶战中，她就曾经这样援助过萍水相逢的我……

    米兰达的话音刚落，我们的眼前却只见无数灰绿色的影子闪动！

    可米兰达……目前状况的米兰达能够一直持续她的魔法威慑么……

    阮达尔，阮达尔的部下？！

    “刚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