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往事如梦

    可是我不敢向高炎求证，因为这个“使命”，或许维蒂斯本该已经知道的。

    “维蒂斯……眼睛看不见并不是问题！”高炎看来还没有察觉我感喟的来由，“师父在遇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失明了——但这并不能妨碍我，作为光之射手，我必须担负起责任……”

    可我该怎么做？如果我自己不知道怎么解放维蒂斯的灵魂，这样拖延下去会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兰若活着，也只是在那个梦里。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我诸多借口，其实决定我行动的，仍然是那个“本能”而已么……

    我感到一些怅然。尽管这个故事，还有太多的细节我未能了解，但那故事中的人物，已经让我动容。

    “在射手团的孩子当中，你一直最出色……”高炎说，“可我却一直不准你犯险杀敌——我不想你现在就双手沾血……你，看来至今还不明白我这样做的用意。”

    维蒂斯留下的戒指，并不足够成就高炎的梦。因为从此之后，生命之环便再没有从他人的生命里获得能量。如果不是维蒂斯最后的牺牲，如果不是她把自己不朽的生命献给了魔戒，那末，生命之环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成为废铁。

    等你回来……你希望等到你回来的人，是维蒂斯，还是兰若呢……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组织这个‘光之射手团’！”高炎的声音，把我从失神中惊醒回来。“——我到处寻找象你这样的孩子，维蒂斯……”

    不……我要让维蒂斯回来。如果可能，我希望自己根本不曾存在过……

    高炎离开了。我只有孤独地面对着石几上的那具尸骸。米兰达以为生命之环可以救我，但她看来并不了解这枚戒指经历的这许多变故。现在幻梦已经破灭，尸骸依旧冰冷，而我，难道就一直用维蒂斯的躯壳延续呼吸么——象那个魔鬼企图对海莉做的那样？

    那一片夺目的七彩光华，再一次映入了我的眼底。那枚指环轻轻地触碰在我的前额上，它那神奇的辉煌竟能够让我的心瞬息间重归宁定。

    我触摸到了冰凉的尸身。那才是我灵魂自己的家园。我还能够“回去”么？……我已经不敢奢望。可无论能否回去，我首先必须“离开”——但愿一切还可以挽回，但愿那个无辜的女孩能够平安“回来”吧……

    然而，那些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为什么造化偏要这般弄人，现在我就在你的跟前，可我们之间，却仿佛仍相隔千万里般遥远……

    “还有什么事不明白吗，维蒂斯？”高炎脚下一顿。

    “……是的，曾经可以……”高炎侧转身朝向石几上的尸体，他的话里不由得流露出些许的苍凉。

    “……这个时候，我遇到了‘那个人’，接受了光明的召唤！”高炎说，“我开始学习光魔法的奥义，为了我的梦，也为了维蒂斯的遗愿……”

    是的，安全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我已经失落太久。

    “维蒂斯，你在听吗？”高炎打断了我的心绪，“——今天的事情，我很痛心！非常非常地痛心！”

    刚才我本有一百个机会向他问起的，为什么我不敢问？在我又一次莫名其妙地犹豫中，高炎已经离开。我只记得在方才的故事里，他曾经不止一百次地提到维蒂斯，却没有一次提到我的名字……

    “……那是因为一个梦，一个我曾割舍不下的梦。”高炎轻描淡写地叙述着，但我依稀能感到“那个梦”在他心头的份量……

    “高炎，我不是……我……”心慌意乱的我一时间语无伦次。

    ※※※

    “维蒂斯，现在时间紧迫！”高炎似乎心事重重。不然，精明的他早该发现身边这个“维蒂斯”的异常的。

    可是，我该怎么做啊？那个本能，现在我呼唤你的时候，你却跑到哪里去了呢……

    “不，这个错误不是因为血咒！”高炎竟然象是道破了我的念头，他的断言使得我砰然心跳。

    ……我到底在为什么犹豫？！——

    “穆西亚人！我们发现了前来求援的穆西亚人！”

    高炎没有继续解释他的梦，但我仿佛已置身他的梦里……那是一种近乎陶然的感觉呵——难道，我真的会在他的那个梦里么……

    “然而，那只是逝去的梦罢。”高炎的语气变得抑郁不欢。“所有的等待依旧落空，所有的牺牲都毫无意义……”

    为了拥有这枚戒指的力量，高炎失去了他明亮的双眼。为了成全高炎，维蒂斯付出了自己永恒的生命！

    直到高炎的勇气让那个规则毁于一旦！维蒂斯也从高炎身上看到了希望，那是彻底改变自己命运的希望……经过了一段波折和思想斗争之后，维蒂斯终究决定成全高炎，放弃她守护了五百年的戒指。

    不觉之间，我已经泣不成声。

    高炎……维蒂斯是因为不知道魔剑上血咒的秘密，才不幸造成误会的吧……这个秘密，原本连我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原本就只保守在有限的几个穆西亚领袖之间吧？——如果，不是随行的巫女全军覆没，如果不是高炎竟不在营中——这个误会原本是可以避免的……这怪不得维蒂斯，要怪，只能怪我自己那受诅咒的命运吧……

    重任……这个小女孩身上，难道也象海莉公主那样，承担着什么秘密、什么重任？！……我的心加倍地不安起来。

    时空的穿梭，让我没有把握度量这次重聚前所流逝的时间。对于我而言，这或许只是屈指可数的数日，但太多的沧桑变故，让这段日子便如同百万年一般久长……对于高炎而言，这却实实在在是几十年的光阴么！

    “到我这边来。”高炎说，“虽然我还看不见，不过你该看看她，看着她……想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这个精灵的眼睛，真的是失明了么……

    我记得，清楚地记得，从那以后，还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直到我们失散，直到我们今日，在这样一种特殊的情境下重遇。

    维蒂斯的指环，并不能永久地保持魔力。它的力量，需要通过不断吸夺他人的性命才能维持！——在那五百年间，某个邪恶的规则控制着巫医维蒂斯，为了维持住指环的魔力，也为了自己永葆青春，维蒂斯不得不服务于那个规则，但是她并不快乐……

    ……难道，难道“那个梦”……

    为了那个梦，他不惜历尽万险，找到传说中的巫医维蒂斯。为了那个梦，他向她要求这枚戒指，不计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高炎一直在等，等他想要挽回的那个梦。可他终于发现，他并不可能无限期的等下去……维蒂斯残留在指环上的生命，无时不在消散。

    在大变当前的紧张时刻，高炎竟然会花宝贵的时间来单独开导维蒂斯，我想这个女孩一定在他的心里有着与众不同的份量吧。

    我的躯壳，依然停放在那冰凉的石几上。高炎认定是维蒂斯闯的祸，他想用这种方式，让这个女孩好好反省吧……

    “维蒂斯。”他呼喊着的，仍是那个女孩的名字，他的态度，仿佛慈父严师。

    巫医维蒂斯？高炎诉说这个名字时候的神色，让我微微一怔。一个五百年前的人物，怎会让这个精灵如此心驰？

    我不知道，在过去的十几年间，高炎曾经遇到过几次这样的抉择。高炎看来不是没有犹豫过——在他梦里的执念，和他善良的本性之间。我相信，在任何一次，不论他曾经多么犹豫，他都会动用到维蒂斯的戒指——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救活那些孩子的话……尽管生命之环的力量也就因此消耗，而高炎，也就离他坚守的愿望越来越远……

    维蒂斯用自己的牺牲才摆脱掉那个邪恶的规则，将这枚戒指的力量用在合适的地方，才能够让她付出的美丽生命得到报偿。

    “高炎——”是的，你那颗善良的心一如往昔地清澈，可你的眼睛……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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