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黯然销魂

    高炎的翡翠戒指，并没有交给兰若，而是交给了维蒂斯！

    二十多年以前，高炎紧握着翡翠戒指突然出现在了勒穆利亚的原野之上。他惊疑地发现死灵的力量也正在威胁着这个沼泽，就象它们正在威胁埃拉西亚和艾里一样。

    “……在营中我已经批评过你了，维蒂斯。你该得到的教训，你已经得到。”高炎的声音里隐约有些沉郁。“尽管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个信使竟然就是她……”高炎没有说完这句话，他侧过脸去，仿佛又将要沉入冥想。

    “那是！……”我吃惊地望着高炎伸过来的手，那淡而隽永的翡翠色，就在他的掌心上轻缓地闪烁着。

    “你是笨蛋，你是疯子！”我已经控制不住这股突如其来地冲动，我只有任凭自己继续这样宣泄出去。“兰若已经死了，你是不是也生无可恋？！所以你才丧失斗志，整天去想怎样失败而不是怎样胜利？你的‘考虑’越来越多，但你有没有想起自己究竟是谁？……光之射手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大家都很失望——你以为兰若就不失望么？……”

    因为，是因为顾忌这些暗影中的敌人，高炎才对“兰若”这个名字讳莫如深……为了保护我，他才这样做。

    我泄了口气，刚才那短短一番发作，我透支了太多的气力，那感觉有若大哭了一场。

    “维蒂斯，在正午之前，由你来保管这戒指！”高炎的语气十分决断。“这一战并不需要你冲锋陷阵——如果战局不利，这魔杖有隐身和瞬移的能力，也可以保护你安全离开溿岚泽……”

    只是，我不知道他对待自己能否象对待别人那样宽宏。

    “我让你不知所措了，维蒂斯？”敏锐的高炎已经发现了我的不自在。“……你还只是个孩子，我本不该同你说这许多事情——”

    阮达尔曾经利用这魔杖成功潜出敌人的重围，试图从射手营带回我的尸体，可惜他没有成功……

    此刻的高炎很平静，至少，他表面上保持着平静。他的语气，就象将军询问一个兵士。

    然后，就是那一场殊死地争夺！我想在黑爵士无可挽回地霸占这枚戒指之前毁掉它的，可就在最后那电光石火的一瞬……

    那个人……又是那个人……又是被米兰达、海莉、勃朗希德屡屡提及的“那个人”么……

    “是的，他暗示我、他告诉我兰若一定会出现……”高炎说，“但是，我只有等待……”

    可你在明明已经知道真相之后，还不能自拔！若你真地爱她、爱过她，你不该为她而消沉，而该为她而振作……

    是的，我几乎是想感谢那些敌人，是他们帮我了解到自己，了解在我朋友眼中的那个自己……虽然兰若已即将如烟飘逝，但我毕竟已经留下了一些什么，在爱我的人的心里。

    ——看来，在那生死存亡的一刻，是高炎夺到了翡翠戒指……或许，冥冥之中，正是那枚戒指的力量，让我们在跨越异度空间的失散之后仍能重逢？

    “他告诉我，让我等待二十年。”高炎长息了口气。“在这二十年里，他要我务必参透光魔法的最高境界……他说，当我能够做到‘心意澄净’之时，勒穆利亚的命运将彻底改变……”

    “你要记住我刚才说的和现在正说的话！这些事情在这以前，我只同‘那个人’说过……”高炎无比郑重地说。“那个人原先吩咐过我，决不要再对任何人提及兰若，提及‘天使联盟’……因为他已经感应到，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不，犹豫再不会妨碍我的决定，我只是稍晚了一刻启齿——而这时一道碧莹莹的光华，已经映入我的眼底。

    穿越一长段布满瓦砾的回廊之后，领路的巫女停在了一道紧闭的石门前。

    高炎说故事的风格一如当初。他不擅长制造悬念和跌宕，但他有火一般的执着去燃烧他的词句。我知道，在这非常时刻，他只有尽量简洁地回溯往事，但他故事的每一个情节，仍牵动着我的心。因为我能够想象，那简约的真实背后，曾经有多少惊心动魄实实在在地发生过……

    “维蒂斯……”高炎仍然是在用这个名字叫我。

    ※※※

    我不知道那一瞬发生了什么，那一瞬之后，哈德和他的恐怖骑士就杳然无迹，而我就陷入了这片被称作“勒穆利亚”的无尽沼泽……

    外面的所有人，都在期待光之射手啊！

    不，就算他精明无比推测到一切，他也有许多疑问需要证实的！就算他还不知道米兰达已经在第三重生命中复苏，他也该有很多话，要问海莉、问阮达尔、问维蒂斯……

    那件事情……我轻轻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这些男孩指的是什么了。

    在此感谢在我最困难时给我帮助的朋友凌，如果各处书管大人仍有兴趣转载末日，请记得保留以上这段文字。

    哦，艾克斯看来已经没事了，我想。只是，这几个射手团的孩子言语里却流露着好多吞吞吐吐……高炎，高炎分明就在他们身后的房间里吧，可他们却仿佛不愿放我进去。

    “——另外的一个人！那个人代表着一股势力，正在某一个角落里窥视着整个勒穆利亚！……那个人留意着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他也一直在等待，等待了很多年……而那个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不，是维蒂斯……”我暗自地感到一些不安，我不知道这不安的预感来自何处……

    在兰若的尸身上，已经没有翡翠戒指。敌人没有拿到戒指，也没有拿到我的灵魂，他们什么也没有拿到。没有拿到任何同天使联盟有关的东西……

    我没法再说下去，我相信，高炎不是真的笨蛋，这些话，已足够他想清楚很多事情。

    “高炎，如果你爱兰若，你就该了解她的灵魂……兰若，不会希望爱她的人因她堕落、因她颓唐……”

    “哦？”我拭去眼泪，我暗自提醒着自己，那只是维蒂斯的眼泪，而兰若已无泪可流了。无论如何，现在不该用来哭泣。现在这一点时间，将用来决定许多东西。

    我只知道，天使联盟的秘密，对于高炎曾非常重要。他，也是王者的后人，他，继承了精灵王不朽的血，或者，他也继承了王者后人不能回避的某种使命……

    天使联盟的秘密，对于发生在“旧世界”的那场战争很重要，或许，对于发生在“新世界”的这场战争，也同样重要？

    “你说什么？”那个笨蛋，他仍然还没有清醒过来么……

    那末，高炎现在又何必把自己关在这里？为什么不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主持大局？

    “整个勒穆利亚的命运很快就要面临一个更严峻的挑战了！光之射手和射手团，都在为那一个时刻准备着——”一段沉默之后，高炎才接着说道，“今天的溿岚泽之战固然凶险，但其实只是那场挑战的一个前奏而已……”

    谜？……高炎沉吟着，看样子，他自己也大致知道这个“谜”的谜底，只是他犹豫着，在这样一个事态紧急的时刻，该告诉“维蒂斯”多少……

    记得米兰达说过，在那场亡灵战争的决战中，高炎就已经大显神威！那时的高炎，接受“那个人”的指导时日未久……这么多年过去，即使高炎的光魔法尚未达到最高境界，他的实力也该比当初的“光之射手”有增无减……

    要渡过眼前的危局，其实并不一定需要高炎做到“最高境界”，要知道，那最高境界就连巫女米兰达也未曾做到。

    “沃荑公主不会选择逃避，而穆西亚人也视死如归。我的朋友都会留在这里，我自然也不会离开。”高炎停了一下，说，“我担心的是你们这些孩子，事实上，我没有多少权力勉强你们留在险地……”

    “现在？还不是时候！”高炎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敌人会以为光之射手已不足为惧，就让他们这样想好了！”

    ※※※

    “他很渊博，他几乎知道勒穆利亚的所有历史，但他原先并不知道天使联盟的意义……而那一天，他思考了很久，他终于想通了……”

    “也只有等到那个时候，我的愿望才能够实现……我原本以为能够实现……”高炎的平静里，不自觉地漾起一股淡淡的哀伤。如果，其中后来不是发生那许多意外，一个通晓至高光明魔法的高炎，是不是能够解救半死的兰若呢……

    我稍感宽慰，因为我看到的是一个不再消沉、拥有斗志和机智的高炎。我也略感忧虑：虽然在“维蒂斯”面前，高炎不愿显出颓势，但他这样用计，只说明“光之射手”并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高炎，毕竟还远远没达到传说中那摧枯拉朽的威力……

    难道，就这些么？……高炎，没有话要说，没有话要问了么？

    他不愿再多提的，是同维蒂斯的那段过去，何况，那段往事他在营中已同“维蒂斯”提过。

    ※※※

    “天……”我惟有倒吸凉气。是的，在迪米尔向我复仇之时，我也隐隐感觉得到：在他背后，存在着可怕的“真正敌人”……如果象迪米尔一样，这个神秘人物也是来自我们“旧世界”的宿敌，那末他也是冲着“天使联盟”的秘密来的么？……

    魔法公会几乎仍是废墟，支离破碎的阳光透过千疮百孔的壁面和天顶，在战士的头盔和肩甲上化作无数斑点。射手团和穆西亚人的精锐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地坚守在这里，这里虽然一片残破，但仍秩序井然。我心神略定——方才在土坡上目睹的混乱，果然只是一种“表象”吧……

    “维蒂斯……”高炎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师父大约知道你的念头了……既然如此，既然我们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有的事情，师父确实想向你说明。”

    我叹了口气，命运的诅咒直压迫得我一路奔逃，我早已没有额外的精力，去想那些秘密，那些秘密后边的秘密，那些想也想不尽的勾心斗角……

    高炎不会知道我这些灰暗的念头。他只是抬高了手，那翡翠的光芒与天顶的日光融汇，幻化为夺目的晕轮：“我曾经有一位朋友，她曾经拥有这一枚戒指……我曾经对自己发誓，我一定要把这枚戒指，重新戴在她的手指上……”

    那个真正的敌人是谁？我不知道。我想，在自己告别这世界之前，已没有机会揭开那所有阴谋。那个敌人带给了我无穷的苦难，但不知无何，此刻我的心里并没有太多怨恨。

    “还不明白么维蒂斯？……那件事情！……”孩子们着急地向我使眼色，“……现在师父好象很在意‘那件事情’啊！……”

    不，不是这样的……

    “然后他告诉我，他想通了，一个关于整个勒穆利亚的谜……”

    “哭什么？傻女孩？”高炎抚住了我的肩头，但他温暖的手，却让我愈发不能控制自己在哭泣中颤抖。

    “阿尔维斯……他刚刚赶到大土坡上……”我慌乱中随口回应。

    前奏？！难道怀斯滕所带来的火烧眉毛的危机，还不是溿岚泽需要面对的最深最重的危机么……我不由得苦笑。即使只是应付眼前，我们也难言轻松。

    他们击伤高炎，劫掠射手营，不管阴错阳差抑或是早有预谋，他们比高炎更早地发现了兰若的存在。

    在这个紧要关头，高炎正在把自己视若生命的所有秘密，那些原本只有他和那个人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了那个女孩……

    ※※※

    “够了！高炎，够了！”我双手用力地握着那魔杖，一股莫名地冲动让我全身发抖。

    “只是，现在全师撤退在军事上已不可能！我惟有激励他们艰苦奋战，闯过这眼前的难关……”

    高炎开始说“他的故事”。我恍若又回到了魅惑泉边、置身飞马营地的那幢小木屋里。我默默倾听着，暗自重温着那段回忆——那，是我被诅咒之后唯一一段值得留恋的好日子啊……

    “能吻我么，高炎？”我轻轻地说。

    这魔杖原来的主人，就是米兰达的老师，就是“那个人”。

    “你走吧，维蒂斯，去做你该做的事情。”高炎沉吟道，“你的话，我需要一点时间去想。”

    “然后，他向我解释了一切。”高炎若有所思地说，“维蒂斯，一两句话之间，我很难让你了解这整个秘密，但毫无疑问，知道那个秘密之后，我的命运、兰若的命运，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同勒穆利亚世界的命运联结在了一起……”

    无论如何，我只有感激莫名……在那浩瀚的命运洪流里，在渺小的我被彻底卷走以前，那一粒微茫的翡翠色，已足够我独对陌路。

    ※※※

    只要是光之射手！高炎只要做回昔日的光之射手，便已足够。

    天使联盟么……记得高炎说过，天使联盟的秘密，原本只有分享这宗神物的六个王者知道，只在他们的后人当中传承和保有……而我，因为雷的关系、因为接触过圣杯和“神的知识”，竟然也被卷进了这个谜团当中……

    “我绝口不提兰若的名字，我保守着翡翠戒指的秘密，我等待着、寻找着……”高炎轻轻叹了口气，“可敌人还是觉察了……他们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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