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些人已不可靠。”军神铁青着脸说,“自从阮达尔反出王都,怀斯滕就开始清算他自己的部下了,现在这批‘穆西亚人’只怕成分复杂!阮达尔居然能借着他们的帮助找到这里,看来我这支军队的情报,已不能对外保密……”
随从军士此刻早已尽数回避,军神和我的密谈一停,空荡荡的大帐里只剩烛火摇动,这种沉默气氛让人不免抑郁。
然后银光四散,我才定下神把勃朗希德看得真切。那枝无敌的银戟只是一个照面,就把阮达尔和黑骑兵两方都打得匍匐不起。
是他,竟然是他!
那两个家伙甩开斗篷,墨一般的甲胄上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磷火。
“不,那是勃朗希德!他知道我的过去,他看出我的弱点……”阮达尔欲言又止,但他的眼神里,分明有一万分的痛苦。
是什么人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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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洽克把他那透着寒光的两眼转投到我身上说:“这个女人,我要求现在就把她带走。”
军神暗示过我,那个计划……那个计划,决不能有任何一个走漏消息的人。而他逼阮达尔吐出的名单,就算不能把内奸一网打尽,总归是一种极其残酷的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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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统帅至今不到,希望这次不会再是空话。”勃朗希德冷冷地说,“只怕将军深夜过来,还有其他事情吧?”
一时间我真不知该如何安慰阮达尔,此刻的他一定正自责到无地自容。不论勃朗希德用了什么手段,阮达尔一定会觉得,是自己断送了那些伙伴。
周围传来近卫军轰然地喝彩,我料得没错,军神早在拘押我的同时在附近有所布置。
“若你们缺乏合作的诚意,近卫军不是没能力背水一战!”
阮达尔在挣扎着翻身,我赶忙扶稳他,现在他一定十分迷惑,但这事情我该怎样同他解释?
我深吸了口气对勃朗希德说:“我只是不明白,军神大人为何这样厚此薄彼?——”
忽然很想有机会再问一问雷:如果我真地不再坚守,如果我彻底“堕落”,如果我象他一样选择,纯粹做一个“拥有回忆的死灵”,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可是,在刚刚过去的那个长夜里,阮达尔钢铁的意志却被军神瓦解了,我知道对于一个男子汉而言,这是一种怎样的打击。
“没错。”史洽克有些不耐烦地说,“既然穆西亚人的内应已经铲除,我想这对男女,军神没必要再审了吧……”
“兰若将军,你一定不以为然。”勃朗希德屏退左右说,“我没把这做法事先同你说破,因为我听说过你的做事风格。”
艾瑞娜临死之前,曾经同我说起过魇岛名称的来由,而这些,是军神勃朗希德亲口告诉她的。
“我们不是来杀你!”一个喑哑的声音飘进了牢门,“只要你老实噤声,同我们去见史洽克大人。”
“什么!”此刻蜥蜴人阮达尔是一身近卫军的服色,他出乎意料地现身,杀得两个黑骑士招架不及。“这两个家伙要对你不利,杀了他们我救你一起离开!”
“我饶不了他!”阮达尔咬牙切齿地说,“他是什么军神,真见鬼,我们怎么会一直当他是军神?!”
一道银光电一般射入牢门,啪地一声就把阮达尔连人带剑撞到墙角!那两个黑骑士也被这一击震慑,竟然不敢再欺近我,而是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冲去。
“而那些人竟然会这样认为,认为军神会为一己私怨而出卖勒穆利亚。”勃朗希德的目光中隐隐流露出一种黯淡。“‘她’如果也这样看我,未免也把我看得太小了吧……”
那种据说失去了灵魂的存在状态,究竟是怎样的?如果雷真地还记得过去的一切,为什么他会把那一切抹煞得如此干净……
此刻握住这个蜥蜴人正激动得发颤的手臂,我有些不能自已。阮达尔,你已经为我做过太多的牺牲,可我却没有什么可以报偿你啊……
几十年前勒穆利亚人就开始传说,那些如梦魇般出现的黑马骑兵,来自一个神秘的岛屿,他们就把这个传闻中的岛屿称为“魇之岛”,可是几十年来,魇岛的方位竟然一直没有被发现到。
“军神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史洽克居然没有显出慌乱,但他的气焰已经大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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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将军,我已经告诉过你的,”勃朗希德话里有话地说,“穆西亚人从来不是我的朋友,他们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仁慈。”
这回我带来的部下,其中有很多都是来自溿岚泽的战士,军神若有心核查,不难知道。
破晓的天光射进牢房,被冻了大半夜的我精神才稍稍振作。阮达尔现在虽然伤口未愈,但接受了生命之环魔力后,他的精力看来还比我好些。他轻轻拉起我的手臂,借着阳光仔细检查着我手腕上的血口,还有被绳索勒出的淤痕。从勃朗希德的营帐里重新被“押”回来之后,我已经尽量向这蜥蜴人解释了眼前的形势。但了解真相之后的阮达尔,对勃朗希德的恶意并没有削减多少。
若史洽克他们真地能“治好”艾瑞娜,军神会不会真地妥协呢?其实我也不敢十分肯定。
血!那是一块块新鲜的血泊!
“你不觉得你过于自信了吗?”军神冷笑道,“就在刚才,你差点就死在黑骑士的刀下了。”
“信任是不可能的,但我至少要稳住他。”军神若有所思地说,“史洽克一定正殷切关注着我对你兰若将军、还有那些穆西亚人的态度。”
他们是黑骑兵,而且,他们不是一般的黑骑兵,他们一定是哈德的战士,曾经横扫整个恩洛斯大陆的可怕战士……阮达尔虽然英勇,却也拿不下这两个对手!
“兰若……我会坚持,坚持到看你脱险。”一通发作之后,阮达尔的目光忽然黯淡下来。“……然后,我只有一死谢罪……”
再抬起头,我才注意到面无表情的军神,还有他对面而坐的几个黑甲骑士。
“刚才你在帐外杀的,是穆西亚人?”我心中一痛。
阮达尔的过去?真地,我还没有机会仔细了解他的过去。我们在患难中知交,我了解的阮达尔几乎完全在血腥的战场之上。他的过去,我只知道他过去曾经一直是怀斯滕的亲随副官,我知道在他那个位置上需要怎样的忍辱负重,需要怎样坚强的神经。
“这个阮达尔倒是倔强得很啊……”史洽克在一边旁若无人地怪笑起来,“这个用尽刑罚也一字不吐的人,没想到军神大人一番话便能让他开口!”
“现在我的近卫军同那些黑骑兵关系微妙,但我们同穆西亚人之间的关系可能更加微妙,”勃朗希德顿了一下说,“而我,不想现在就表现出我的真实意图……”
“谁!”我挣挫着重新站起,但被反绑着的我却无从着力。周身的酸楚和倦怠限制的不仅是我的手脚,也让我无法用魔法防身了啊……
看到勃朗希德神色不善,那个史洽克不禁收住了笑声。“我只是想知会军神大人一声,黑爵士殿下后日就要到了,也请大人您早做准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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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蜥蜴人身被重镣,血迹般般地伏倒在营帐中央。我惊得跪到他的跟前,我看清楚他的肩膀还在微微地抽搐。我的手臂仍被反捆着,没有办法把阮达尔的身子和脸侧转过来,但他还有呼吸,幸好还有呼吸……
那些穆西亚人,其实是因我而死……是我的缘故,引起了史洽克对军神的“关注”,是我的缘故让阮达尔暴露,也是因为军神用我胁迫的缘故,阮达尔才不得不屈服。
※※※
“穆西亚人从来不是我朋友,”勃朗希德板着面孔说,“但那些黑骑兵更不会是!”
“我们会让艾瑞娜成为最好的黑魔法师,”史洽克果然这样说道,“她会象过去一样美丽,她还会记得自己是伟大军神的女儿……”
我再退一步,但这里本无路可退。
“难道,你早清楚我的全部打算?”军神面色严峻地问道,“你,又是怎样知道的?”
“你对阮达尔说什么了?”我忍不住问。
不容我犹疑,那些手持利刃的近卫军把我拥进了帐中,我最先看到的,却是阮达尔。
勃朗希德陡然拍案而起!史洽克身子一晃,大约也想拔出武器,但一道闪亮的银光已锁住他的咽喉。
然而我来不及念出咒语,那一束阴森森的刀光已逼到我面门上。阮达尔怒叱了一声把刀搪开,我却感到嘴唇边沾到了一丝腥甜。有人受伤了?激斗之中我看不清谁在流血,但我们的敌人,死灵骑士身上不会有这样芬芳的热血的——
“够了,眼见为实!”勃朗希德打断道,“我姑且等你们几日,但我忍耐是有限度的。”
现在圣王的封印即将全部揭开,异界之门才连同这迷一般的岛屿在海上升起!
是的,就是现在,透过牢门的木栅,我仍然能望见那山峰背后依稀浮动着一片绿莹莹的磷光……
“史洽克将军说他们是来送信,却不知要把怎样的信送给我呢?”
“阮达尔,你快走!”我急得有些想要流泪,但这种情形,我没办法向他解释将会有什么状况发生……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来了。
“史洽克?!”我登时明白。
“沼泽军神是何等人物,会让几个杂兵在自己营盘里畅通无阻?”我蹙眉道,“……我只是没料到,阮达尔会来……”
勃朗希德……虽然我知道他这样虚言恫吓的用意,但我的心底实在不平。为了取信敌人,他残杀了自己的同胞,还果真把女儿的尸身再次交给死灵,让艾瑞娜死后的尊严遭受亵渎?
只要这些人还有灵魂,他们仍然随时可以反戈一击,做我们的盟友的啊……
那些死灵敌人控制他人身体的伎俩确实恶毒,但有限的几个黑魔法师,不可能用这把戏操纵整支近卫军的。
“——我也是穆西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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