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不期而归

    “只怕，还不仅仅是几个世纪……”高炎盯着海莉手里的书皮说。

    “光之射手，是光之射手！”这不是我一厢情愿地幻想，这真地是水手们在惊喜地呼喊。

    上一次来，我的那个“回忆”还没有醒来！……现在凌的回忆在逐渐清晰，当兰若的知识感到茫然的时候，凌的回忆却让眼前的一切显得似曾相识……

    “漩涡？！穿越异界？！”我不禁大吃一惊。

    我望着高炎，高炎望着我，我们都望着海莉，一时间相顾无言。

    难道，因为什么特殊的变故，让我们在航程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百年？

    “不！——”海莉叫了起来，“那样的话，我们可怎么办？……米兰达婆婆、勃朗希德爷爷、还有霍因伍德——那样的话，那样的话！……”

    高炎拉着我和海莉快步走出茅屋，这间早已衰朽的茅屋，被我们这一番惊动，竟哗然倾倒。我们身边，只剩下一地狼藉的木石和泥块。

    “那个凌，是我的敌人，但他又很像……”凌意味深长地说，“他非常像，我昔日的一位朋友。”

    不，不是那边！

    “陆地？”海莉、高炎和阮达尔一齐站了起来，照他们的估计，在这片海域上，本不该有一片陆地离此刻的我们这么近的。

    蔚蓝色的海面上，竟浮过一片绸缎似的薄薄白色。光之射手竟端坐在这片洁白的缎子上，如同坐在一叶小艇之上，随着缓缓的波浪向我们飘近。

    白色，白色的绸缎！救高炎他们脱离漩涡的，就是一模一样的白色魔缎！

    就像……就像我和高炎不知不觉就分手了二十年那样？

    索默尔·凌？！

    片刻之后，大家才安定下来。水手们在尽一切可能修理船舵和帆桨，现在这艘船的状态，是应付不了下一次大风浪的。

    “看来，我是不知不觉地又掉进一个大麻烦里面了呢，”我苦笑道，“索默尔·凌，那末我眼下的危机是什么，我又应该怎么做呢？”

    在面对漩涡的时候，凌的力量是苏醒了，但戒指本身的意志也因此苏醒。当时替我的身体做决定的，不是凌，而是“生命之环”自己！这戒指带我和我的伙伴闯过了漩涡，但用的是一种冒失和冒险的方式。

    那姣好的俏脸，那少女般玲珑的身段！数百条人鱼，正牵引着白缎的边缘和四角。尽管承受着高炎、阿尔维斯和几个蜥蜴人水手的份量，这片缎子仍轻盈得如同一朵云彩。

    琴声很快停止了，人鱼的歌声也伴随着她们消散在一望无际的平静海洋。

    那一张皮质的书面，迎着一阵过堂风微微颤抖，抖动了几下，突然断裂，裂成数十片，象枯叶一样委落在尘埃里。

    “是的，这漩涡是回忆之地离开勒穆利亚时造成的动荡，”凌的解说简直骇人听闻，“现在，这个回忆之岛已经离开了勒穆利亚的世界，穿梭异界，如同一艘海船，终于停靠在恩洛斯大陆的海外了。”

    高炎回头救起了阿尔维斯和那些人鱼，在乱潮汹涌，四际黯淡的时候，高炎用光魔法照亮了脱离涡流的方向。

    “什么好像又不是啊……”我不由一哂，“你难道连自己的‘家’也不认得么……”

    “可是，现在你又离不开这戒指，为了维系你的生命，我们不但不能丢弃它，反而要不断用力量满足它、加强它。”凌不无忧虑地说，“兰若，我是想提醒你，我一直在等你找到这里……”

    光之射手迎着那昏黄的光走进房间深处，挥手拂开几层蛛网，弥漫的烟尘里才显露出几张桌椅似的形状。

    片刻之后我就置身在那开满蒲公英的旷野，不远处的涛声一阵阵打来，也打得我的心一片混乱。

    ※※※

    ※※※

    “这里，真地就是回忆之地么？”我问海莉。海莉这时才步履蹒跚地跟上来，在海船上颠簸的时间太久了，小公主身体稍弱，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脚踏坚实陆地的感觉呢。

    但是，那个“回忆”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当我从戒指上“回忆”起凌的力量之时，我会感到我的身体不由自己？凌的力量醒来之时，兰若就会一反常态，失去自我……事实就是如此，这力量实在让我万分惶惧。

    “凌，凌老师？！”海莉已经飞步进了一间房屋，高炎也走了进去。

    今天，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做何解释？“回忆”是怎么回事？漩涡和时光倒流是怎么回事？回忆之地怎么了？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你说什么，兰？”高炎没理解我的话，他当然不会了解。

    除非是，回忆之地。

    她伸手就去搬书，可她拿起的，只是一张书皮！书皮里边的书页，已经完全腐朽，同这屋子里的其他灰尘毫无区分。

    可是，现在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确确实实发生过——幻觉再厉害，也不能替我幻想出“回忆之地”的真实地形。

    那个“凌”是谁？那个“凌”同索默尔·凌是否有关联？

    “啊？……”我这才省起，这些事情我不该知道的。高炎来过这里，海莉来过这里。而我即使“来过”，也不可能象他们这样熟悉地形的啊。

    “回忆之地是个不算小的岛屿，让我们看一看，现在这里还有什么其他蹊跷吧。”高炎的声音让我们冷静了下来。

    “索默尔·凌！！……”我这才把那口气深深地吐了出来，“到现在，你该给我答案了吧？”

    “但是，凌不会在这里的……”望着越来越近的那几间房屋，望着那灰白色的棚屋顶上茂密的杂草，望着朽坏的门槛边上肥厚而滑腻的墨绿色苔迹，一个念头悄然从我心间浮起。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敢那么肯定。

    “这里真地是回忆之地么？”等她的呼吸略略均匀，我才接着又问，“海莉，这里就是你随索默尔·凌修行了很久的地方？！”

    “海莉？”我隐隐猜到她这样问代表的意思了。

    从高炎脱险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把自己今天的遭遇告诉朋友。

    “这时候似乎有一缕萤火一般的蓝光闪过，在一片昏暗之中，那一点微光就是所有的可能和希望。”高炎说，“我朝着那光线游过去，那越来越强的蓝光里，就忽然荡出一片白色的薄纱……”

    我凑近井眼，我的整个身影投射在了银镜般的井水上，我对着自己的影子，不由长长地吸了口气：

    “蒲公英！？”我失声叫了出来。蒲公英飞来的方向上，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正从蔚蓝的海平线上一点点地升起。

    “我从不曾想控制你，兰若。”水中的倒影说，“戒指上有我化身的力量，我只是想，那种力量能给你一些帮助。”

    那双手终于从身后抱住了我，周围的人群仍是唧唧嗡嗡地聒噪不停。“高炎啊……高炎。”我想说的事情，想问的事情实在太多，但现在我的想法突然中断了，空白了。那个精灵充满活力的气息吹到我的耳边，吹入我的发际。我凝望着蓝色的海面，凝望着在蓝色中隐然泛起一层淡淡的玫瑰色的海面，我感到我的肩头因莫名的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那桌上有几样物件微微凸起，像是信札和书卷。

    我们还没来得及修补残破的桨和舵，现在只能等着高炎逐渐向我们移动。那一片白色缎子终于靠近船侧，水手们已经放下绳梯，迎接光之射手和同伴们的回归。

    我觉得海莉的神情有些不对，如果这里果然是她说的“回忆之地”，是她童年的家园，故地重游的小公主总感表露出一些兴奋，而不该是现在这副迟迟疑疑、不紧不慢的表情吧。

    “待一会，回头我再解释……”我支吾着同高炎和海莉分了手，我急急地跑开，生怕那正在苏醒的“回忆”会消失，好像只要一走神，一说话，那“回忆”就会离我而去……

    答案就在前面，就在前面！是他，是他的回忆在催促着我，我一口气飞奔着，我已经听见海浪在不远处拍打沙滩的声音。

    那是蛛网，落满尘埃的厚厚蛛网如同歌剧院的帘幕一般层叠着，几缕夕阳透过破露的茅屋顶射落下来，被灰白的蛛网筛成无数片暗黄色的碎屑。我们步入房间带起的些许风声，引得这帘幕缓缓滑动，而那昏黄的光线，也随之动荡不已。

    “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高炎的声音变得凛然，“这里，这里现在简直就像废墟一样！”

    “想控制你的，决不是我的力量，而是这戒指本身！”凌声音严肃地说，“‘生命之环’是贪婪的，它无时不在一点一滴地侵蚀你的灵魂！——它想用它的规则控制你，直到你的自我完全迷失掉……”

    “我先要说的，是这个回忆之地的来历。”凌有些答非所问地说。

    那个“凌”如果是凌的敌人，“他们”如果都了解凌的底细——那么，在那个“凌”先我找到回忆之地时，他完全有机会毁掉整个岛。

    我伸出手，握住白绸的一角轻轻移开。一个白石砌成的井口就赫然现出，可我一点都不感到吃惊，因为我早就“记”起来了，它在这里，理所当然地就在这里。

    凌……看来凌是知道那个“凌”的来历的。

    ※※※

    “这个‘他们’是谁，是凌的宿敌么？！”

    我甚至怀疑，那次莫名其妙坠入回忆之地的经历，“凌”对我说的那许多摸不着头脑的话，会不会，会不会只是我的一场梦，一个幻觉？

    我放慢脚步，我转过身，我的眼前是墨绿色的林木，逆射的夕阳正没入阴翳浓郁的树冠后面，树丛之间一片苍莽。

    “那些人鱼可能只是某个高人驱役的仆人，”高炎寻思道，“刚才我很想在放走那些人鱼前问个明白——但她们这一队当中，并没有一个心智够高的‘指挥官’……”

    凌没有回答，他仍然只是默认。

    可是他却只是同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同意给我机会救我朋友，甚至不可思议地让“时间倒流”，让我回到海船之上，而他呢？他难道也回到登岛以前？放弃掉毁灭回忆之岛的机会？

    那神奇的纱巾裹住高炎，狂风大浪竟然也侵不透它薄如蝉翼的表面，白纱的周围如舟船一般把高炎从深海中托起……然后，一切豁然开朗。

    “……你的问题真多啊，小女孩。”我的影子开始说话，它的声音，正是凌的口吻。“说来话长，真是说来话长……”

    “是这里？”我望着戒指问道。然后我轻轻拨开枝条，走进了树林。

    “人鱼？”缒下绳梯的那几个水手忽然惊疑起来。

    “在我们这一侧，需要察看的地方并不太大。”我接着说，我此时还没有注意到高炎和海莉脸上的表情。“我绕过这些屋舍的左侧，而高炎去右侧……不久我们都可以找到海岸，我们沿海岸线走，可以在屋后的土山坡边会合——然后我们也回船去找阮达尔一齐商议……”

    “可是，真地是这样啊……”海莉一急，竟不知怎么解释。

    “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暗自捧着手中的戒指，我尽力想让自己能“想”起些什么，“回忆”起什么。

    海莉公主穿过蒲公英的原野返回我们泊船处，向阮达尔传递消息以便发动水手们调查一下原野那一端的广阔岛域。

    “恐怕我也有和海莉一样的感觉，兰。”高炎认真地说，“我上一次来回忆之地找凌，也就是一年多前，而海莉……海莉离开这里，相隔的时间更短……”

    而且，他也完全有机会毁掉我，毁掉阿尔维斯。

    “这片回忆之地，是一块浮岛，它不但漂移在海洋里，更漂移在充满变数的异时空之间。”

    “兰若，我想拜托你的，就是这件事情！”凌终于开言道，“你要为我查证那个‘凌’的底细！……”

    “现在是什么时间？”海莉忽然问，“我们这次航行，究竟路上用去了多少时间？”

    “兰，先不要这样想吧。”高炎说，“我们再到四处查查清楚！——今天我们遇到的种种状况实在太过古怪——但一切查清楚以前，我们不必下断言的。”

    有人在我们的路上阻挠我们，而又有人在帮助我们？——是谁为高炎抛下那神奇的白纱呢？还有，在回忆之地的那个“凌”，不知是友是敌的“凌”。他分明已经救起了阿尔维斯，可在“凌”把我送回来的时候，阿尔维斯怎么还在人鱼手里呢？……时间倒转，如果是因为“凌”在让时间倒转，他为什么只照顾了我，却要让阿尔维斯重陷险地呢？

    “可是在我解释之前，我想问你，”凌忽然话头一转问，“兰若，你心里是不是有怀疑？——现在的你，还信任我吗？”

    “我不久前就来过这里的！”我喃喃地说。

    当圣王泰泽利用“天使...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