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背叛领袖

    我这才看清楚刚被他操在手里的兵器，那是两柄磨得澄亮的两刃铁斧，这样的武器埃拉西亚的军士只有精壮者可以双手握持一斧，但这个男子却双手双斧，迎着雪地上的晨风，迎着踏火而来的光，这个不速之客表现得异乎寻常地澹定。

    克莉穆丝一纵身又回到我们跟前，她带来一股血腥味和烧焦味。她原本俏丽的面孔已经让人不忍相看，她黑色的长发上仍残留着蓝色和暗红色的火星。

    萤火灭了！——这个不速之客在救茵迪雅，用自己的血毫不犹豫地浇灭了火焰……

    我尽量简单地同她交待了我的遭遇，我告诉她雪儿·伊莎贝和她的冰魔，可就是我自己，对这个“雷的朋友”尚且了解不多……

    就在我们为她绝望的当口，我们又看到了，看到了那种蓝色的火焰！

    ——为了阻止茵迪雅伤我，这个“领袖”才没能阻止茵迪雅伤自己的吧？可他明明是敌人首脑，却为什么会担心我被杀伤？

    克莉穆丝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但我已经了解了她的心情。

    但他的笑声随即收住！分明有一道人影风一般卷起那点萤火，一股腥甜的血味顺着那寒风扑面而来。

    昨夜那场大风雪也帮了绯红的忙，行动不便、又分不清方向的石像鬼被他们的俘虏摆布得晕头转向——然后绯红找到机会，假传流萤的讯息引开京的注意，自己趁机脱了身。等待他们觉出上当追上来时，就遭遇到了连续的陷阱。

    “来得这样快！”绯红显然也震惊无比。

    只是一瞬间，让地精们丧胆的冰魔精英，就被这个魔翔军领袖不知名的魔法全部解决。

    “兰若，你不愿等，我倒是想等一等。”他放下了手臂，冷笑地朝我转过头。“我知道索默尔·凌选中你，但现在消灭你实在太过容易！——我很想等你达到一定程度，那时候或许你我之间的争斗才能找到些许乐趣……”

    “这已经是附近最厉害的陷阱！但他还是不会被困住多久的。”克莉穆丝挥了挥手，“跟我走！到‘大陷阱’那边去！”

    “我没想到的是还会遇到茵迪雅。”克莉穆丝叹了口气。

    “你根本不用靠近我们，”茵迪雅说，“你把这飞虫抓住，弄死它吧……”

    “凌！——你知不知道？！”“光”的语调忽然改变，变得凄切而尖厉，变得完全象“另外一人”。“你不在，没有你这个对手在，整个世界竟变得这样不足一提！”

    “暗暗杀掉你？”现在那家伙正全神贯注着茵迪雅，就算我要帮“她”，在他眼皮底下也毫无可能吧？

    光似乎有点猝不及防，她的暗红色光环被蓝色火焰压迫，只是勉强护住身体周围，好象暂时竟不能移动！

    “啊？”我听到流萤和我同时惊叫出声，那道淡色的人影已经夹在我们当间。现在我和这个家伙的距离已经很近，可我竟然还是看不真切他，他的身影如同一团雾气般与四际相融，这若有若无的形状根本无法分辨是人是兽，是鬼魅或是亡灵？！

    ……雪儿！？……我忽然发现，雪儿·伊莎贝并没有随她的冰魔一起出现？！

    她必须立即去救妹妹，但她又不敢让领袖知道这件事情——她必须提走本该押解回去的俘虏，没完成任务就擅离职守……

    “你终于知道了？！”他立即读懂了我惊愕的表情，但他并没有趁势攻击我，而是掠过我身畔，追逐那只飞速逃开的萤火。

    我不知茵迪雅是在对我说、对那个人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她的声音从燃烧的萤火中传来，凄苦且让人无比心悸。我很想从那个人手里夺下萤火，但是……我凭什么能够做到呢？看到刚才他一举全灭冰魔的场面，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心生怯意。

    “你别转头，领袖会察觉的！”于是我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留意到那根扎在雪里的魔杖，杖头上那枚碧莹莹的宝石似乎已悄然消失。

    “京！……”他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你果然就在附近啊。”

    光的眼光似乎在扫视着周围茫茫的雪海，他或者正在看到许多我看不到的东西，他的语气逐渐变得凝重，他的样子显得如临大敌。

    我并不是没在提防流萤，但我还是没想到，这个刚才还浑身发抖的女孩，会刺出这样凶狠的一刀！

    “不管怎么说，你最好不要再靠近一步。”克莉穆丝迅速冷静下来，“这是尼根先祖们布置的大陷阱的核心，你如果妄动手脚，就是万劫不复！”

    京立即从绯红怀里夺回流萤，但她自己脚下虚浮，抱着妹妹就坐倒在积雪中。

    他是安然无恙的？！……他安然无恙地让戒指爆发的杀伤力渗透全身？尽管这力量可以把地底最坚硬的岩石炸成粉末？！……

    克莉穆丝……究竟发生过什么变故，现在她已经同擒拿她的魔将军并肩作战了么？！

    就是他，那个在回忆之地冒充凌出现的人！那个气息仿佛死灵却又完全不像德加死灵的人！他就是凌的劲敌，也是那些暗杀者和魔翔军的领袖……！

    “光！……”京抱着妹妹伏倒在地，她的语气里既是惊惧，也有紧张和关心。

    ※※※

    “做什么？！”我眼前一花，似乎凭空有什么东西挡在我和流萤之间，我的视线里顿时失去了她，然后我看到的是那坠在雪地上的金色匕首，亮煌煌的锋刃上已带出一条鲜灵灵的血痕。

    暗杀术！我忽然想起那天深夜里绯红的双眼，还有她差点刺到我的那一刀，一瞬间我似乎想到了不少事情，却偏偏想不到怎样招架这眼前一刺！

    光停下了脚步，拂晓的天色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他身上一片灰白。我终于能够定睛看他，但他仍然把自己笼罩在雾一般的阴影里，除了声音，属于他的一切再没有什么是清晰的。“不！这不是尼根人造的东西——尼根一千年来，就没有过哪怕一个魔法师，能设计这样的陷阱！？”

    “为什么还不动手？”茵迪雅哀怨地问。

    我也不明白，戒指上的力量此刻并不由我控制，那蓝色光芒的洪流，就如决堤一般喷薄，呼啸着冲向魔翔军领袖。

    那是我的生命之环，那是凌的力量终于在久久的沉默中爆发。

    现在我该做些什么？

    他的身影缓缓地俯在茵迪雅身上，依稀有一些不知名的魔咒声渐渐飘起，萦绕着这片被流血污浊的雪地……

    “谁……！？”克莉穆丝的唇角动了一动，但她的目光突然被什么旁的事物吸引了过去。

    尼根的遗民收留了她，并且终于告诉她操纵这些陷阱的秘密——但这时候她同我一样不了解这陷阱的渊源，或许，就是那些尼根遗民生前，这段渊源也已湮没无文。

    “原来你假装袭击兰若，却是要自己自杀！”“领袖”阴沉沉地说道，“你怕我阻止你，就先佯攻兰若分散我的注意！”

    或者我现在就把他激怒！

    “这不是救我，领袖是想完全‘控制’我啊……”茵迪雅绝望地说，“这个人正在用禁咒占领我！我重新醒来之后，就会变成傀儡的！”

    凌！？

    “那是我偷偷藏起来的灵魂。”茵迪雅的“语气”正变得黯然。

    克莉穆丝哼了一声，退到一边转头向我招手。我的脚步最慢，刚才用血去救流萤之后，我就感到很累很累。

    京只是漠然地僵着，我简直不确定她是否真在听绯红说话。

    或许这个家伙早料到京在附近，他刚才种种做作，就是想引她出来？

    我是在当心，可我束手无策！那包围着“光”的蓝色波浪忽然如龙旋一般升起，光的双臂微微一振，仿佛抖落一片尘土，那旋转的光柱就向着我倒撞回来。

    ※※※

    “对不起啦，光……”茵迪雅的声音忽然如同一支焰火在那个人的手心里炸开。

    这个已成为吸血鬼的女孩，心肠却不象她自己想象的那样冷酷。京和流萤之间的姐妹情谊，反倒令她有些惺惺相怜吧？——所以克莉穆丝才会同她们站在一起对付“光”……

    尼根祖先的陷阱，不是一般魔法阵能比拟的——克莉穆丝一直深信不疑，被光触发的连续陷阱至少能绊住她一段时间——可现在她若无其事的来了，我们只来得及说了片刻的话，莫说来不及彼此疗伤，就连起码的气力也没能喘息恢复。

    “大陷阱”？——

    流萤似乎正要对我说些什么，就在我略微分神的时候，她的眼里竟骤然充满杀机！

    那只本已经飞远的萤虫，这时却象风筝被一根看不见的长线拖回来，拼命扑击着翅膀，终于还是委落在他的手心上。

    “旁边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克莉穆丝向我伸出手说，“过来，不要离我超出五步！”

    这家伙……居然就是茵迪雅·流萤所畏服的“领袖”？！

    冷眼望着我们的“光”，开始缓步朝克莉穆丝走来，他的脚步竟然无比慎重，这不象是故作矜持，而确实是有所顾忌？

    光的激怒，让我们感到的只是巨大的压力。

    半空之中传来雷鸟的啸声，原来它先行飞开，已经找到了它的主人，还带克莉穆丝返回来找我么？！

    可这样一来，滞留在绝地核心的我们，也多半不能幸免。

    “我给了你一切，也只有我，有权剥夺这一切。”他冷漠地说，“我可以杀你，但我不会现在就让你如愿……”

    “又是你，凌……”他依然兀立在浩瀚的蓝光之中，他在幽幽长叹，“可你为什么不自己现身？——我不信！我不信你真地已经同这个世界完全了断！”

    “我让她以为，这段路不会太久……”克莉穆丝望着正全副心思放在流萤身上的京，压低了一些声音说。“但是我们却走了大半夜，所有那些笨蛋都被我拖下了陷阱……”

    “闲话少说！”克莉穆丝把跟上来的两姐妹让到身后，同时也把我用力甩开！

    “她还没有死，还有一个人能救她。”绯红说到这里，京猛地抬起了头。

    “光”……难道真是这个领袖的名字？他方才明明还要处死她们，但在这危急时刻，她们仍然在为他担忧么——

    “当心啊，兰若！”不远处的京忍不住朝我呼喊。

    “兰若！是你不知自爱！”光冷森森地说道，“这一次我便杀掉你！——没了你这个‘契约人’，我看索默尔·凌自己出不出来！？”

    绯红也简捷地说明了自己的遭遇。在我突然消失之后，她和维蒂斯等几个孩子就一起失陷敌手。本来京大概要把他们押去见什么人的，但绯红一再渲染流萤的危险，终于让这个表面上冷静傲慢的魔将军按捺不住了。

    光仍是岿然不动！但他的声音正变得莫名地激烈：“是他，果然是他，是凌他自己！——”

    蓝色的火光就从绯红的身边蔓延出去，也幻化作一道火环反圈向魔翔军的领袖，蓝色的火环和暗红色的光环旋即相撞，仿佛两头无形的巨兽在相互嘶咬，搏杀！平坦的雪地上顿时裂开一道道沟壑，在刚刚破晓的天光中，开始凝结成冰的雪块随着这些沟壑被连底翻开，就象龙的皮肤上一片片坚硬的鳞甲那样倒竖起来。

    然后，魔翔军首领那傲慢的笑声，就震得我一阵说不出来地恶心。

    只是一瞬！一团暗红色横抹过那片雪地！红光立即消失，但那片雪地上的冰魔也已经消失！……留下的只是一地散乱的冰渣，还有更多冒着热气的蓝色融雪，粘稠得象血一样在白雪上缓缓爬行。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绯红对京说，“不是因为我同情你，当然更不是因为我怕你——只是因为我落在你手里时，你对我还算以礼相待……”

    “兰若，求你帮我！”正在我惶惑不已的时候，一个细小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

    大陷阱，这才是最后的陷阱！克莉穆丝这一次打算把周围剩余的力量同时引爆，或者只有这所有陷阱加起来的威力才能打败光吧？……

    “要浇灭这火除非用活人的鲜血……”那个领袖很不甘心地望着那着火的昆虫说，“你是拼着命也要看见我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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