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底下还是毛茸茸的,但我知道现在已不是雷鸟背上。雷鸟的翎毛硬得让人刺痒,但现在包裹我身体的,则是天鹅绒一般地绵密柔和。
来了!厚实的木门在缓缓移开,一只手正在掀木门后面的兽皮帘子。
“不,不能说……”克莉穆丝欲言又止。“我本来也想问你……我想问你是不是见过他……”
我已经看到岩石当中间或匍匐着几具枯黄的兽骨,我开始胡思乱想,与其被敌人追上用最后一点力量战死,也不该落得个困死荒野的结局。
那是一种莫名惊异地表情:“你叫维蒂斯,是叫维——蒂——斯吗?”他竟然拆开音节一字一顿地问。
雷鸟并没有罢休,它在空中盘旋一周,然后开始第二次俯冲!
末日的火光,悠扬的笛声,苍老的槐树,雨后的田园!——记忆的断片在我的脑海中一一闪现,还有那竹杯、那“红酒”、那三杯殷红如血、温热如血的“红酒”!
我好容易翻转身,看清楚那条丝线结成的缨络——这分明是悬挂什么东西用的,但这里被我弄得一片狼藉,我恐怕已经不可能把它复原……
“不,不需要。”我当然不愿意这个陌生男子碰我,更何况我还没有解除对他的疑虑。
“……那么,你叫什么?”阿莱汀反问,他的眼神里总是有些闪烁不定。
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绯红!绯红……”我拉住克莉穆丝的手,千言万语一时竟堵在心口——他的事情,我该怎样告诉她?
“我出去一下!”阿莱汀说,“你有伤一定得躺在床上!——附近地形险恶……还有毒虫猛兽,你千万不要离开!”
一双手把我拦腰扶上了一丛毛茸茸的羽毛中,我知道我已经被放到雷鸟“筑”的背上。
现在失血造成的疲倦和拂晓的天光一起来到,我双膝一软,跪倒在棕黑色的岩地上。
“真对不起……”阿莱汀伸手扶我,现在我却没有力气拒绝。“筑的野性太强,我还是不能完全控制它,结果让你受了伤……”
“我以为再遇不到你了,兰若!”阮达尔小心地把我放开,他已经觉察到我周身是伤。“……当时我在地穴中摸索,我发现了你的剑,却不知道你在何处……”
只有顺着这个方向继续向前,进入这个叫作布拉卡达的国度!我知道这个国家由本领高强的魔法师集团控制,在大陆以往的种种争端之间严守中立;德加的死灵那样野心勃勃,侵略的触角也伸不到布拉卡达,而光和她新兴的势力,应该还到不了那里吧……
按京和绯红先前的计划,我们应该去找雷,眼前局势,雷和雪儿,也是我唯一可以投奔的方向。
进入布拉卡达!先脱离眼前这片险地。
是的,不算活着……我太清楚这种“半死”的痛苦;难道,现在我就算活着了吗?凌消失了,生命之环一直黯淡无光,我自己还能维持多久呢?这个念头一旦升起,我忽然觉得自己就连站立也是如此费力。
“喂……”感到身体再一次离开地面,我的心里一阵紧张。更要命的是我仍然什么都看不见……或许是身体的虚弱造成暂时的失明,就象我在石城战后的情形那样?……
或许当时绯红离开他,就是要避免他那样做么?……她有意地消失在蛮荒里,拒绝他的拯救,因为在她的眼里,他的性命远比自己珍贵?!
“这里是布拉卡达一个废弃的边哨,也是我修炼的居所之一。”当他说的话或许接近事实的时候,阿莱汀的神态才明显放松,“这里非常清静,尤其是冬天野兽绝迹的时候……从很小时候我的冬天都在这里渡过。”
※※※
可我已经向飞近的雷鸟扬起手臂,我唤起了它的注意,它尖啸了一声,然后全速向我俯冲!
“你醒了?”还是那个男子的声音,这个持蜡烛的人,就是把我扶上雷鸟、然后把我催眠的家伙。
这个人!……
“高炎和你在一起吗?……”我和阮达尔异口同声地问,然后我们相顾黯然。
这时候我定睛望着他,他不是那个阿莱汀!
可她分明是想得到他的结局的,他的气息为什么会留在我的血中?——他曾经做过什么,他的师妹多半推断得到……
“铛”地一声,我的剑不知不觉已掉落地上。
“没有名字?!”我的心里隐隐回忆起什么,一个自己的名字都想要隐藏的人,一定有自己不能面对的过去……
它的翅膀就快刮到我脸上了!我狼狈不堪地伏下了身体,我感到仿佛一架风车从头顶掠过。
我忍着疼痛蹲伏在门边一侧,我专心地倾听屋外呼呼作响地风声。
这是一张好舒适的床啊……我忽然想起,自己也好久没在这样的床上躺过。
我一厢情愿地以为那是寂,但是我立即想起,雷鸟寂已经葬身在精锐狼骑兵的刀斧丛中。
丧失意志其实远比丧失力气更加让我无助。
哼……我暗暗哼了一声,刚才他自己还说,一到冬天这里就“野兽绝迹”,他这个谎话更加地不高明。
据说布拉卡达除了几个中心城镇,其余的地方甚至比克鲁罗德更加地广人稀。
对于修炼者来说这里很好,不过对于旅行者来说就不愉快了。这里向南越过火山群,就是克鲁罗德广袤的荒原——今天我走的就是这样一条路,最后我磨破了脚趾,又被雷鸟攻击到站立不起。
“阿莱汀……”可我看得出他的表情,这多半他真实的名字,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不,不要告诉我!”克莉穆丝却象受惊的鸟儿一样避开,“不要告诉我他的事情,我当时离开他,就是想他忘记我,安安稳稳地活在世上……”
“我确实很奇怪,你一个女孩怎么会孤身闯到这里?”阿莱汀迟疑了一下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是真地不愿意说么?”
振作!振作……我在坎坷的山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快到极限的我还能走这样漫长一段距离。
“嗯,其实我不是布拉卡达人,”阿莱汀这时候也进了房间,屋子里的一片狼藉最初把他吓了一跳,但他也没有多问,只是把我先扶回床上,然后耐心地同散乱一地的魔法卷轴“战斗”起来。
阿莱汀语焉不详地告诉我,他不是筑“真正的主人”——这只雷鸟的主人因事外出,所以筑“暂时”没人节制。
“可我却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克莉穆丝摇头道,“……他让我发过誓,他说他要忘记自己的名字……我想他决不愿意听人提起,更不会再告诉别人,他曾经用过的那个名字……”
可我也不能停留在这里。我不知道光会不会再来——如果这时候落在敌人手里,我的结局恐怕会比维蒂斯和格拉切更加可悲。
阿莱汀的脸上竟然真地产生反应!
这个阿莱汀怎么会得到这把剑的?……除非在废都激战的时候他也在场。如果他当时也在废都,那末他究竟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
……我已经约莫猜到那个无名德鲁伊和克莉穆丝、格拉切的关系,我已经看得出,她和他之间有很深很深的感情……
我至少是想冒点险试探一下这个阿莱汀——在这个大陆上,维蒂斯的名字决不象兰若那样有名,至少对于一个布拉卡达的魔法师来说,维蒂斯这个名字毫无意义;但如果这个阿莱汀并非无意间遇到我,如果他同光万一有联系……这个名字或许会在他不擅长掩饰的面孔上造成反应。
即使我还无力逃离这里,我至少也要观察一下周围,探查这个不知底细的布拉卡达人。
“阮达尔!”我认出了他,我也高兴得不知所措,任凭他把我深深地抱在怀里。
我原本是想走出房门,但我笨拙的脚步带到了阴影中的一片地毡,这片地毡掀动起一张堆放杂物的台基,辟离旁当……刚才平平整整码放的书籍家具,竟然连锁反应地倒下一片。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和体力,面对这新的一天。
“该死!”如果我暂时还留在这里,这家伙回头来怎么同他说?……更倒霉的是不知什么物事勾住了我的一只脚踵,本来就乏力的我一时间甚至爬不起来。
“这不怪你,”这个冰雪聪明地魔法修士好象已经猜到了刚才我的想法,“……先是我没说真话才让你怀疑,你不叫维蒂斯,我也不叫阿莱汀呢……”
后面没有人追上来,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可前面也没有人,没有遇到哪怕一只飞鸟走兽。我已经开始担心,我怕直到夜幕落下,我还找不到任何一处地方可以落脚。
表面上看,这个人对我并没有恶意,他谈吐斯文有礼,也让我逐渐有些好感。
“不用告诉我,不用!”克莉穆丝用最大的声音,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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