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达斯眼里,我应该只是一个身份可疑的陌路人……就算他业已了解兰若的过去,也不能解释他为什么愿意为我牺牲。
“刷!”飞砂走石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身上不再是重量的压迫感,但那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却在淹没我,那光芒仿佛在渗透我的身体,那感觉奇妙得让人忘记呼吸。
“可笑!”黑爵士后退几步,强自镇定道,“这不可能有效!……你是说沼地的蚊子也有高贵的血统了!——因为它们或者吸食过勒穆利亚王的血液!”
“给我!”一怔之下,黑爵士的长刀已闪到我面前,“你这个女人,你根本撑不住铠甲的压力!”
“把这么多铁家伙带进沙漠,看来你也是早有计划啊!”达斯哼了一声。
“怎么回事?!”望着周围,望着那些正被沙海吞噬的铁人,可我这副本该比铁人更重百倍的装甲,却象是在忽然变轻。
哈德振臂一挥,把达斯连人带剑搪在一边,随即狠狠地瞪住我:“那个‘主人’决不可能是你!你根本没有英雄的血统,更没有一点能力!”
“为什么……”我勉强挣扎。我的心头一阵惘然。
望着他空荡荡的左肩,我再一次回忆当日的情形,再一次回味那“王者勇气”、“血的加冕”。
或者,所谓剑术的运用和魔法也有几分相通——使用魔法需要意念贯注;使用“剑阵”,更需要体质和精神一样处在最佳状态!
“别想那么多,兰若……”达斯轻轻喘了口气,“不论你的‘血统’是不是有效、铠甲会不会苏醒——你首先必须自己振作才能克服难关啊。”
就算我们把奇迹之铠拱手相让!——这铠甲的重量曾经使光·奥德丽本人都不能动弹,哈德又怎可能取走它?!
那些黑点在这奇怪的声响中逐渐扩大,扩大的轮廓现出人形,但这些人形的黑色家伙决不象人!
“救你,只有一个办法。”达斯·索兰沉吟道。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铁人的头颅如铅块一般砸在僵卧的我身上!“啊!”我吃了一惊,好在一点不痛、有沉重无比的奇迹之铠把那些铁人的断肢一一弹开——我这才注意到在我们的后侧也已经有铁人迂回接近。达斯怒喝一声冲回到我身旁,他的剑所到之处,那些坚硬的铁人就象被洪流席卷的稻草,被横扫得无影无踪。
圣王留下的神盾,需要用鲜血和勇气作双重考验;莫非天使联盟的其他部件,也需要类似的条件?……
※※※
恩洛斯并不是一个工业发达的大陆,只有生活在恶劣环境之下的魔法师们,才会想到使用魔法和机械分担自己的操劳。
“自从上一次大陆战争,我再也没见过这个剑阵!”哈德的狂态已经收敛,“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他曾经使剑术的威力凌驾魔法之上……真正让这个固步自封的魔法师王国屹立不倒的人其实是他!——仅仅靠那些自命不凡的文弱法师,布拉卡达只怕早就被黑骑兵的马蹄踏作平川!”
“走啊,达斯,你自己可以走!”
黑爵士持刀的架势也变得无比凝重:“原来,在我出现以前,你已经做好准备!”
“血统”?“能力”?——难道自从哈德败走溿岚泽,他又风闻了某些关于天使联盟的秘密?
哈德的身边突然浮现出一团白森森的影子!“白骨护甲”!白骨护甲立时被剑阵的光芒刺得粉碎,但哈德本人却从剑光的缝隙中滑脱出去。
“啊?——”我忍受着逐渐增加的重量转头注视哈德,这个凶狠冷血的魔头也正侧头看我!他在全力应付着达斯勇猛的进攻,但他最在意的显然还是我身上的情况。
我并没有机会再印证达斯原来的计划,因为局面已经急转直下。
天使联盟的“愤怒”……
达斯·索兰是说,即使他可以忍心不救我,也不能把奇迹之铠留下。
只在这念头一转之间,身下的沙地忽然象动物的背脊那样瑟瑟颤动。
“黑爵士手下,怎么会有这些家伙?”达斯显得无比诧异。
他没有继续解释,一股香甜的气息凑近我的口鼻。“血!?”我立即感到焦渴,这焦渴如沙漠一般宽广,在这可怕的沙漠之中,所有的其他念头顿时微不足道。
“不出我的所料,这根本不要紧!”哈德退到达斯的攻击圈外远远地盯着我,看着我被越来越沉重的重量感再次压倒,他似乎暗暗松了口气,并重新变得自信:“等到你完蛋!铠甲不会真地苏醒,也不会真地愤怒……等到你变成尸体,剩下的一切都不逃我们掌握!”
原来达斯在发现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当这“奇迹之铠”的力量压垮我的时候,也就是它的力量变成“最恐怖的破坏”的时候。
一股决心让我撑直起铅块一般的手臂,我的手全力按住他流血的伤口:“你没有必要守在这里,达斯!”
“这样确实要冒一点风险!”达斯的眼中现出一丝宽慰,“但我很高兴看到你目前的表现;”
据达斯说,只要我“承受不住”,铠甲就会愤怒;现在,与其让哈德掠走铠甲,我们何不如让铠甲“愤怒”呢?
哈德果然还是为天使联盟而来!……他和他的那些骷髅僵尸刚刚才被我们摆脱,怎么这样快就又找到这里?
“唯一的问题其实是你——达斯·索兰!”看清楚状况的黑爵士再度发动攻击,“先杀掉你,没有你指手画脚,我看那个女人能撑多久!”
铁人们已经踏进剑光笼罩的范围,刺耳地削刮声顿时响作一片!
※※※
让我在这所谓的沙漠深处自生自灭也罢!我或许可以支撑着铠甲的压力,直到达斯·索兰退到足够安全的远方。
我看见它了,我看见了“奇迹之铠”!我看到的不再是一点“金属的光泽”,不再是那件无形无质,仿佛透明的铠甲——现在我看到的是一件货真价实的铠甲,奇迹之铠?这就是奇迹之铠?!——现在这传说中的铠甲,正反射着比太阳更亮的光线,这比太阳更夺目的铠甲,正披挂在我的身躯上面。
达斯抢到我身前,现在黑爵士和这个剑术大师正在做最激烈的拼杀。
“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吗,达斯?!”哈德又发出了冷笑。“整个布拉卡达已经在‘我们’掌握!”
白日射透飞扬的尘埃,达斯的剑立即闪烁出最耀眼的辉煌!
“兰若?!”我听到达斯错愕的呼声,我知道我的“觉醒”并不太晚。
我大约记得王者之盾降临勒穆利亚的那一刻,我的直觉依稀分得清那些愤怒的征兆——可这一次完全不同,不管刚才的处境是多么狼狈,我却丝毫体会不到那种愤怒可能爆发的不祥感觉……
但我本身却不再下沉?!——分明是奇迹之铠的重量引起了沙丘的翻动,但我的身体却象是刚从船坞下水的舰船,沉到“吃水线”上就稳定下来。
整个地面都在坍塌!仿佛落到一个巨大的陷马坑里,是奇迹之铠么?……是它那无与伦比的重量穿透我的身体,黄沙漫漫的地面根本承受不住它。
“黑爵士……哈德!”我的双眼在尘烟中费力地睁开,我太熟悉这个声音,我真不愿意遭遇这个人,尤其在这个倒霉的时刻。
“我的老师谢世已久。”达斯淡然道,“但他留下了用剑的办法,几十年来达斯·索兰未敢或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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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达斯·索兰!”那个人忽然就出现了,他手里的刀不是雷电,但若不是达斯的剑是那样有力,它的破坏或许会远远超过雷电。
“奇迹之铠!”我垂头注视自己的身体和手臂,随即,我就象达斯一样惊呼出声。
“是这样吗?”哈德长叹了一声。“不能亲手毁掉他的剑阵,实在是永远的遗憾!”
是兵刃的交击声!?可这声音比寻常的刀剑相接更响百倍,倒象是两个传说中的巨人泰坦,在用雷电之刀相互格杀!?
“是这样么?”达斯不以为然地一笑。他的肩臂微微一沉把我卸在绵软的沙地上,他的剑朝着黑爵士哈德徐徐抬起。
现在达斯的体质当然不在最佳状态,他的剑阵光华夺目,但看起来似乎并不十分灵活;若只是面对一般的敌人,这或许并没有太大区别,但他现在需要面对的是哈德,最强悍也最狡猾的黑爵士哈德!
我一直在同铠甲的重量搏斗,我其实并不关心什么天使联盟奥妙何在——对于我而言,只有一件事情是确定无疑地真实:只有我不存任何杂念的时候,那痛苦无状的压迫感才会缓解。
“铠甲在苏醒!”达斯叫道,“铠甲竟然……完全苏醒!”
“用金属和石块制造机械傀儡,应该是布拉卡达自己的巧匠才能做到……”达斯深吸了一口气。
“奇迹之铠!”我听到达斯和哈德同时发出惊呼,我不知不觉地翻身坐起,然后我才意识到,我竟然完成了这个动作,做起来其实并不费力!——铠甲的压迫为什么忽然解除?
是的,达斯的话再一次让我想起了勒穆利亚,想起了我们和黑爵士争夺“王者勇气”那最关键的时刻。或许,“天使联盟”的每一个部件都在寻找它们的“主人”?它们在考验每一个企图染指神器的人,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承受住来自神器的巨大威力……
变故似乎是在外界发生!达斯轻叱一声,奋力托起了我比山岳更重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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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就算我们现在可以把铠甲交出来,你又怎样能带走它?”
证明王者之盾,需要的是无与伦比的“勇气”;证明奇迹之铠,又需要怎样的匪夷所思的条件么?……可是达斯不是米兰达!“圣王的秘密”留存在海莉的血液和歌谣中,奇迹之铠的秘密呢?据说只有汝斯本人才知道全部——问题是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达斯对这个秘密知道多少?!
“你疯了吗?!”达斯大喊道,“我说过,我是为奇迹之铠、不是为你!——我要留在这里等待它的苏醒、我要看着它安全地醒来,同你我一样安全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