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渡众生（终）

心这个规则真的被征服之后，自己的命运！

    这样，高炎就可以中断试炼，避免试炼那不可避免的神秘结局，而他也仍然能达到他的目的！

    就算他能找到，要用多长时间？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高炎，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难道你没有经历过灰飞烟灭的感情么？”维蒂斯盯着高炎手指上的翡翠指环问道，“如果你还有一千年、一万年的寿命，是什么可以让你对眼前的这一切如此执着？”

    “巫医维蒂斯？！”不，那不是高炎的声音。这个声音很陌生，这个声音无比冰冷。

    这时那一声雷鸣轰破了阴冷灰暗的死局！

    黑色的密门打开，维蒂斯跪倒在那片灰暗无光的土地上。四际都是坟茔，那些无辜者和罪人，在无言的永恒面前，终究没有区别……有罪、没有罪，爱过、没爱过，无知世人，何必那样庸人自扰？此刻，维蒂斯只剩下喃喃自语。

    迟啦，太迟啦……维蒂斯苦笑着。有些事情不是可以施舍的……高炎已经通过了试炼，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生命戒指已经改变了主人！

    “很抱歉，但我发誓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救她……”高炎似乎也因为她的情绪而感到极大的不安，“我相信，她在等我去救她，也只有我才能救她……”

    ※※※

    第三重试炼是存在的，只不过不是她先前说的那样。第三重试炼，要的不是简单的“代价”，而是要考验“爱”与“牺牲”。或许，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简单！可在追逐不朽的道路上，能走到那个地步的人，有几个还知道爱，有几个，还知道牺牲？！

    代价……那些代价维蒂斯自己知道，但这个天真的精灵射手并不知道啊……

    这枚戒指号称“生命之环”，其实，维蒂斯觉得，将它称之为“吸命之环”更加合适。在某个遥远的过去，一种神秘的力量造就了它，也造就了同它有关的那套规则，也就是维蒂斯现在正在维护着的那套规则……

    维蒂斯叹了口气。既然他执迷不悟，付出代价已经不可避免……

    不，她已经开始了解这个精灵了……他是绝不会放弃的，刚才的那些劝说和提示，都全是徒劳无功的废话！

    那一箭之后，只剩下四际萧然。死灵敌人靠法术凝聚起来的躯壳，在那洞穿一切的神箭下涣散，迅速地消逝在浩荡的秋风中。坟茔尽皆夷平，烈焰终将熄灭，这里，将不再被称作幽灵沼泽了吧……？维蒂斯幽幽叹了口气。

    “这就是代价？！”高炎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那么，试炼通过了么？不朽的秘密是什么？我怎样才可以使用‘普渡众生’？！”

    ……可是，在她宣称要取走他生命之时，这个精灵并没有表现出抗拒？！

    哼，传说中的死灵骑兵？维蒂斯撇了撇嘴。这些最近正横行沼泽的不死怪物，原来也在窥测“不朽”的秘密吗？

    死灵骑士已经亮出了闪光的长刃，那阴冷的刀锋出鞘的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已经冻结。

    那个规则会被他破坏！这个规则一旦失效，会发生怎样的后果！？维蒂斯忽然感到了恐惧！

    她原本很有自信，她原本认为自己将永远凌驾在那一切私心杂念之上，可高炎的出现，已经实实在在地击败了她……

    菖蒲上的蜻蜓

    对不起？她有些愕然。这个神箭手，已经知道那个指环的秘密，以他的力量，要强夺她的戒指，现在随时可以做到！他还需要预备什么说辞么？——他不应该再有什么可犹豫的，她使诈夺走了他宝贵的视觉，他实在应该切齿恨她才对啊……

    维蒂斯情不自禁地后退，但她知道自己快不过那来自地狱的铁蹄。

    神箭手高炎，竟然也走进了这里，而这里，已经是她最后的隐秘。

    普渡众生意味着要超越生死，逆天行事！这样的本领，怎么可能没有代价就能取得？！

    只是，吸收一个人的生命，是远远不够复活一个人的！只有千百人的牺牲，才可以凝聚成一个人的“永恒”！所以，不可能有什么普渡众生，因为要“渡”一条生命，就要先以千万条命作代价！——维蒂斯已经生存了五百年，五百年前，其实这个地方并不叫“幽灵沼泽”……而五百年后，这里除了维蒂斯，只剩下无数的坟墓……

    “我不交出戒指，又能受什么惩罚？！我倒想试试看，我一定要试试看！”维蒂斯歇斯底里着，“我有这枚指环，我高兴怎样就怎样，我爱救谁就救谁！——可我就是不救她，我要让他后悔，让他永远懊悔！”

    “也就是说，你只有掌握了不朽的秘密，才会去找她？”维蒂斯喃喃道，“不然，你就算找到她，也救不了她……”

    “其实普渡众生的魔法根本不存在，从来也不曾存在过！”

    那些试炼只是对凡夫俗子的玩弄！而高炎的能力已经威胁到了这个规则，所以维蒂斯只有使诈，才可能今后继续这场游戏……！

    “我什么也不会给她留下！让高炎拿着变成废物的指环继续去做梦吧！”维蒂斯点起熊熊烈火，把那些刚刚复活过来的家伙们又全部付之一炬！

    ……他拒绝她的好意，拒绝一个永生不死的美丽女仙纡尊降贵的示好，而执着于一个不知所终的亡魂……

    “不！”这个精灵仍然拒绝了她！“我不会放弃救她的念头的……你可以拿走我的性命，但却拿不走我的这个决心！”

    “我不会拿走这枚戒指的！……如果你愿意……”高炎的语气带着不安和些许的迟疑，“如果你愿意的话，请随我一同去找她……”

    不朽的人不应该有这样强烈的感情！不朽是一种很自私很自私的事情，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不朽者，会为了某段短暂不实的感情，付出一切地去牺牲！

    “你只要对着这戒指发誓，放弃那个想法！”维蒂斯高举起了那枚七彩指环！“只要你绝了寻找爱人的念头，只要你发誓不再找她，不再要求什么不朽，什么普渡众生……”

    维蒂斯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的是什么：她期待的是高炎的坚持，还是他的放弃？

    “不可能的！”高炎叫道，“我不信有什么冥冥中的力量可以把一切预先决定！维蒂斯，别信什么规则罢，做你想做的事情，把生命之环的力量用在恰当的地方！——那些什么规则，凭什么规定我们？”

    可高炎竟然做到了，根据“规则”，维蒂斯其实应该交出戒指的！

    “对不起……”高炎说，“我先前并不知道……所有的秘密竟然就是这枚戒指……更不知道，这枚戒指对于你是那样重要……”

    黑衣黑甲，乌黑的骏马！那十几个家伙飘然而至，如同一片骤然压顶的阴云。

    “巫医维蒂斯，你就算法力通天，也对付不了我们的！”死灵首领笑了起来，“因为，这一次我们是有备而来！我们已经完完全全摸清了你的底细！”

    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束缚着维蒂斯，让她想不起反抗，甚至几乎忘记了呼吸！她只感到刀光划破空气的清凛，那死亡之吻在数百年之后终于再一次靠近了她……

    维蒂斯想，站在那个精灵的角度上，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吧？

    “巫医维蒂斯，其实五百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一次致命的打击中……”死灵首领森然道，“现在的维蒂斯，只是一个亡魂，只是因为守护戒指的规则，你才具有生命的表象！”

    那么，一切就当没有发生！我可以保全你的性命，归还你的视力……你仍然是强大的神箭手高炎，抛弃掉同一个已死人类的虚妄的爱，对于你毫无损失啊！维蒂斯感觉自己是在从心底里向高炎呼告着……

    “你真的……会为了她，牺牲一切？”维蒂斯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一点，“用你近乎永恒的生命，换一段没有把握的感情？！”

    他拒绝维蒂斯，因为他看出了她的心意。高炎一定是看出了她的心意，因此不肯欠她的情？！维蒂斯心中刚刚才暗自涌动的热情，现在已经转变成了一种羞耻和怨恨。

    谁曾见不朽的国王？

    “真的？”维蒂斯开始念动咒语，那个“规则”将取走高炎身上最宝贵的一样东西，至于那最宝贵的代价究竟是什么呢？——

    “试炼？其实根本没有第三重试炼！”维蒂斯笑了起来，笑容却带着凄切。“根本没有人能通过前两个测试，所以第三重测试，其实并没有制定过‘规则’！”

    高炎没有理由不答应她的提议！唯一让她感到吃惊的，是这个神箭手怎么会让她做这样大的“让步”！

    在这浩淼的世界里，找一个飘忽不定的亡魂！？

    维蒂斯默然了。她蓦地想起，就在方才，就在她威胁要拿走高炎生命的那一刻……这个神箭手既然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境界，那末在那一刻，有生命危险的其实恰恰是她自己啊……

    可一个双目失明的射手，还能射出这样厉害的一箭么？……

    “那是骗局罢了。”维蒂斯讥笑着，“神箭手高炎，你现在是不是感到很后悔、很绝望？！”

    其实，他真能够找到她吗？他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找到她？维蒂斯暗自有些好笑。只要给她一些时间，她会慢慢“开导”这个执着的家伙的……他终归会放弃虚妄的念头而面对现实的吧……维蒂斯有这个信心，以她的能力，以她的永恒的美丽和智慧，就是石头的心也会被逐渐融化的吧……

    ※※※

    因为高炎的眼里，已经再度闪现出那翡翠指环的光华！

    维蒂斯已经看到神箭手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恐！

    维蒂斯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一箭无与伦比的威力！难道它竟然比死亡更加接近死亡么？——即使是那些号称控制着死亡的魔怪，也禁不住这来自更彻底的毁灭的打击！？

    维蒂斯劈开一座又一座坟头，复活一具又一具尸骨！这样会消耗吸灵戒指上的多少法力！？维蒂斯已经懒得计算。她恨透了那规则，恨透了这给她永恒的无聊的宝物，现在她拥有这枚戒指，她只恨不得迅速把它的力量挥霍干净！

    然而这个精灵，他的面庞仍然被翡翠的光华照亮！维蒂斯的七彩指环尽管煜耀夺目，却驱除不尽那隽永淡泊的颜色……

    “你有多少耐心可以那样去等？”维蒂斯凝望着高炎那双闪亮的眼睛。

    高炎沉默了很久，维蒂斯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再等了……

    ※※※

    可惜，太迟啦……维蒂斯凝望着手中的七彩戒指，决心解开心中最后的那一个迷惑……

    维蒂斯不安地望了望自己的手掌，那枚戒指的彩霞般的光辉，似乎变得不那么夺目了？！

    难道，不朽真的只是纯粹的幻影么？凡人永远也不能窥探到生死后面的秘密么……

    这就是规则，冰冷无情的规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