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爱的战场

重坠梦境里去，可肯定的是无瑕正向自己施展某一功法，可制住自己的心神，使他没有了平时的机灵多变，傻子般随她走往某一危险陷阱。

    在宗祠大广场一角留下暗记，正是方雄廷出的主意，由胜渡通过秘人向秘女万俟姬纯转达传递，故此两人晓得他会到瀚海军来，只没想过适逢大节庆典。

    “媚术”等于战国时代张仪、苏秦等人的“合纵连横”之术，不过后者为诸国间的外交手段，“媚术”则是情场如战场，令对手成为爱的俘虏，若对象是一国之君，其杀伤力绝不在“合纵连横”之下。

    来人抵达天井。

    龙鹰鼻管贯满她迷人的体香，知她正催发媚功，以气味来吸引他的心神，微笑道：“因为小弟忽然发觉已深深爱上了姐姐，但又怕爱错了，所以想姐姐先证明对小弟的爱，是真的还是假的。”

    龙鹰坦然道：“我不能透露关于他的任何事，可以告诉你的是拓跋斛罗的无功而回，已令默啜先机尽失，控制权落入了老子手中，现在是由我去决定战争的结局，再非由默啜或你们去决定。回去吧！告诉鸟妖，终有一日，我会教他血债血偿，天王老子都护不住他。”

    无瑕没好气地道：“你到瀚海军来又是干什么呢？先老老实实回答这个问题，以证明你对姐姐的爱。”

    王堡依山势而筑，规模宏大，形势险要，堡高墙厚，拥有强大的防御力。

    龙鹰在离内城入口尚有二十多步的位置，横移离开入城的人流，走到一旁。

    龙鹰随人流拥进内城，寻得位于十字大街交界处的宗祠，此时祠内和外面的广场被来参拜的回纥人挤个水泄不通，他于大广场东南角一座石塔下，趁没人注意时以指划石留下暗记后，立即离开。

    不过客舍不供食亦不打紧，市集另一特色是食肆林立，全为小本经营家庭式的露天食档，充分显示出瀚海军紧扼要道、商旅往来不绝的优势。整个区域只有小河溪，却有用之不尽的地下泉水，也是龙鹰曾到过的西域城市中最多水井的地方。由于地底水源充足，令树木花草生长繁茂，对龙鹰这个从荒漠走出来的人而言，眼前是个令人难以相信的绿色天地。

    无瑕轻叹一口气，道：“你说得对！牛是因被人以尖椎刺股而发狂互斗，之后更会被宰杀来款谢看斗牛的人。”

    龙鹰道：“这是激将法吗？告诉我，你自己想我留下来还是离开呢？”

    唯一可堪告慰者是“避战”的想法。

    龙鹰站个笔直，向她顽皮地眨眼睛，道：“听不到便算了！想杀我吗？现在是唯一的机会，当然！只你一个人肯定办不到，还不去找帮手，愣在这里干啥？”

    现在默啜的当务之急，是收拾遮弩这个烂摊子，重建声威，可是当整个西域都晓得默啜连祖宗的宝藏亦给他龙鹰起出来带走，那他声誉受损之深，将远过于一场大败仗，又或像上次争夺天石般被龙鹰愚弄了。对游牧民族来说，祖宗代表的是神灵，不可以有任何褒渎或冒犯。

    他想回顾一下这次的“远征”，竟发觉办不到，皆因思绪万千、百感交集，有些事更不愿记起。胜利并不能为他带来自豪，何况整个“远征”只是人生征途的小部分，还有更长和更艰困的前路在等候他。又不由想起彩虹三女在沙漠内仍坚持沐浴的往事，而三女中的玉雯现已成为回纥王的宠妃，还为独解支诞下麟儿，心底里亦不知是何滋味。

    龙鹰失声道：“什么？”

    竟然是方雄廷的声音。

    内城的墙垣映入眼帘，说之为城墙，肯定是抬举了它，事实只是叠石为墙，于石与石间加以粘合土，高不逾丈半，垒砌得稳固如山，不过如以檑木猛撞之，肯定捱不了多少下。游牧民族惯用的战术是以攻对攻，如非汉人在此立府驻兵，瀚海军根本不存在。

    外面响起轰鸣天井空间的哄笑声，其中一个笑声被认出是胜渡这位颉戛斯新任的铸大师。

    龙鹰俯头到她耳边道：“老子决定了不去碰拿达斯。”

    内城是依中土传统的十字街布局，纵横的主街除北端接通登堡大石桥外，其余三端均对正城门口，街道敞阔，可容十骑并驰。

    内城是宗祠、寺庙、官署、仓库、作坊和有规模的粮行、盐社、铁铺所在之地，街道开阔，多广场空地，水井处处，遍植常绿大树，全城只有一道河流，在城北王堡雄据的山岗脚底自东往西流淌，界划出王堡和内城的范围，有石桥跨河，一道使人望之生畏的长斜坡接连石桥，直达堡门。

    无瑕所谓的客舍旅馆，就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石板屋，规模最大的也不过由三、五间屋组成，只供住宿，完全达不到中土客栈的标准，比之山南驿是小巫见大巫。

    独解支到了。

    十多人的足音从前铺的方向响起，朝澡堂所在的天井直走过来，没有停留，显然是专诚来见龙鹰。

    就在刚才他向无瑕说出不会去碰拿达斯的一刻，他厌战的情绪如沙漠底的清泉涌上地面，改变了一切。

    外面忽然传来敬礼的声音。

    龙鹰仍在回味无瑕早前因牯牛的悲惨遭遇致真情流露的情况，对她不由生出好感。

    通往内城长约半里的路段是市集所在，房舍密集成街，路面铺石板，使人如入石板之乡。各种牛羊买卖就在集内进行交易，挤满人和牲口，热闹混乱里隐见秩序，充满塞外民族独有的生活气息。

    龙鹰竖起耳朵，收听到伺候自己的回纥兄弟的声音恭敬地道：“鹰爷仍在澡房内。”

    无瑕缓缓举起玉手，以掌背轻触他的脸颊，柔情似水地道：“你是真的晓得我们是谁，是否大明尊教那个妖魅告诉你呢？”

    可以做的事都做了，无谓再令兄弟们为自己的妄念去冒生命之险恶，这次“远征”的目标就是要为西域诸国争取喘息的时间，又使默啜没法在短时间内进犯中土，两方面均已达到目标。

    以他和胜渡、方雄廷两人的交情，他们是没可能不藉此机会到瀚海军来和他重聚。

    无瑕收回纤手，忽然以脚尖撑起娇躯，重重在他的大嘴吻了一口，然后退返人流里，穿过去到了主大道的另一边，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无瑕白他一眼，道：“两方面都有一点点，这是人家说得最坦白的话哩！什么都好，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明白吗？”

    不知如何，忽然整个人轻松起来，就像所有烦恼全被抛在后方，战争与他再没有半点关系，要做的事均达标完成，余下的只有寻宝、得宝和运宝，而本属虚无缥缈的宝藏，亦因留下暗记而变得实在起来。

    龙鹰长笑应道：“超过了半个时辰，方兄很难怪我，你可知小弟多久没洗过澡，用的又是瀚海军上等井泉之水，哈哈！”

    无瑕低头骂道：“蠢蛋！”

    无瑕随他走到路边，悄立在他面前，站得很近，仰首看他，现出不解的神色，吐气如兰的道：“为何停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