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吓了一跳,往声音来处望去,赫然惊见宇文化及一身武服大步走进来。
宇文化及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道:“昨日陛下所封国师凌风,便是当今天字第一号反贼,原先化名风清扬和明宗越,现已建国华夏,势力北至汉中,南尽交趾,西据巴蜀,东抵余杭,拥兵百万,气候大成。此时华夏军正水陆并进,把江都城围得水泄不通,我等君臣俱是网中之鱼,瓮中之鳖。本将军很好奇陛下为何会把出云公主许给此人,莫不是早就做好投降的打算,日后做个刘阿斗似的安乐公么?”
混战一触即发。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有要弑君的,自然也有救驾的,你来我往,敌我难辨,这一刻还在高兴地杀人,下一刻可能就会被别人杀掉。
因为影子太监全是净念禅院培训出的高手,这些和尚无欲无求,不可能被人收买,武功高强,也不可能被人一击即溃,唯一可能是慈航静斋下的令!
杨广看都不看虞世基和裴蕴两个,叹了口气道:“朕知道外面有很多人想争夺朕的皇位,唉!大不了就像陈后主,破了国仍可做长乐公,继续饮酒作乐。”
独孤盛震撼之余,心道:“不是宇文阀的冰玄劲!”
那种茫茫天地间仿佛被人遗弃、他骄傲的自尊被人肆意蹂躏的感觉,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他们三人用的是一种独孤家秘传的剑阵,他的合作者一个是他的族侄独孤雄,一个是他的亲信独孤义,都是阀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加上他,剑阵可把三人的攻击力提升八倍!
虞世基、裴蕴哪里知道他们引见的是这样一个人物,面如土色,心中狂骂道:“独孤盛误我!”怨毒的目光投向独孤盛,但见他冷静如常,对他们可没半分愧疚之色,不由咬牙暗恨。同时心中嘀咕,听宇文化及所言外面形势大大不妙,我们是否该考虑改弦易张,另投明主?
杨广右边的萧玉娇笑道:“圣上真爱说笑,有些人总爱把那些乌合之众夸大,圣上勿要轻信。”
众人无不愕然,想不通他为何竟说此不祥之话。但细细回味,这昏君倒行逆施,避居江都,想是早就雄心不再,壮志难寻,故而终日沉湎酒色,麻痹自己。他对天下时势未必就如表面昏聩,只是佯作不知,坐等死期罢了。
杨广面色惨白,指着宇文化及,却说不出话来。
杨广尚未发话,一声冷哼自殿门处传来,接着有人喝道:“一派胡言!”
八倍,多么恐怖的数字。他相信即使是宁道奇也不敢自言能在阵下逃生。
杨广脸色一沉,眼神扫视一周,不同以往人人畏惧、纷纷垂头的情形,这回他看到一双双或不屑、或愤怒、或仇恨、或茫然、或贪婪,但再无敬畏的眼睛。
独孤盛大喝道:“司马德戡,你想造反吗?还不放下兵器?”
虞世基腹诽道:“这国师不正是你亲自鉴定和册封的吗?现在又来怨我!”这话却无论如何也没胆说出,亦扑倒地上,哭道:“微臣失察,罪该万死。但宇文化及直闯宫禁,定是心存反意啊。昨天微臣曾向圣上献上账簿,正是……”
裴蕴叹道:“有时候女人的确愚不可及。但那张宝座的魅力岂是我们可以想象的?无情最是帝王家。前年圣上北巡,受困于雁门,尔后再无征辽之意,其中的玄机你我心知肚明。”声音蓦地转低,“圣上来了!”
只要脑袋没被门板夹过,都知宇文化及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但杨广偏偏像是那个被夹过的幸存者,似是没有意识到宇文化及为何不如平日里呆傻,且未听诏就硬闯进来,也似是没有觉察双方剑拔弩张之局,讶道:“宇文将军为何指裴卿家一派胡言呢?”
裴蕴哂道:“圣上之志,已不在江山,安肯归去?”
杨广舒了一口气,又像想起什么似地道:“元善说唐国公李渊在太原造反,已克西京,可有此事?”
可惜终是无人救驾。
但独孤盛没有窃喜多久,随即骇然发现,宇文化及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那是对弱者的藐视与怜悯!
门官这时才懂得高唱道:“右屯卫将军进谒圣上!”
元善既然见到杨广,定会陈清一切,那么是否意味着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转念一想,以前皇帝曾对前来惊驾求救的使节加以拷打,斥责其妖言祸众,动摇军心,这次说不定也不例外。
杨广睚眦欲裂,一是宇文化及所言字字诛心,二来他看到萧玉和朱贵儿居然都投到了宇文化及的怀里!
左右都是御前近臣,平日里听到他这种丧气话亦非一次两次了,遥想他初登大宝时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情景,恍如昨日,但时移势易,物是人非,杨广再也不是当年的杨广了!
独孤盛则和数十近卫拥出来,挡在杨广身前。
杨广仰后倒地,没了声息,最后一个念头是——国师你在哪里?
还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萧玉和朱贵儿,但这两个弱质女流如何能救得了他的性命?他只能寄希望于先帝留给他的韦公公和影子太监。
事实上,两女中只有萧玉跟他做了鸳鸯,成了好事,但朱贵儿投怀送抱,他没有拒绝的道理,自也不会向杨广说明。
鼓乐声远远传来,在宫监开路下,杨广偕同过百妃嫔,姗姗而至,他和萧玉、朱贵儿都坐上软轿,由力士扛着,连脚力都省了。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事情,想起父皇,想起废太子杨勇,想起美艳动人却又郁郁寡欢、早年病逝的陈宣华,想起一力扶持他上位的杨素,想起温良贤淑的萧后,还有他们的两个女儿!
每一剑都势如惊电,绚如烟花,三人配合无间,封锁了宇文化及躲避的所有空间,无论他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是死路一条。
杨广咬牙切齿,大嚷道:“给朕将他们全杀了!”
杨广开始绝望,影子太监没有出现,说明慈航静斋放弃了他!
宇文化及笑道:“杨广,没想到吧?你的女人,早就被我睡了!你放心,皇后年纪虽大,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还有你的两个宝贝女儿,我也会替你照顾的!”狂笑连连,得意之极。
他的步子很慢很慢,慢得像死神的脚步,每一步都踏得杨广脏腑欲裂。
宇文化及冷哼道:“圣上遗弃宗庙,巡幸不息,外勤征伐,内极奢淫,使丁壮尽于矢刃,老弱填于沟壑,四民丧业,盗贼蜂起,更复专任奸谀,饰非拒谏。如今之势,即使你肯回京,怕是匪患猖獗,道路难行,归期无望了!”
独孤盛移往杨广座前,而护守在龙座两侧和后面的近卫都紧张起来。
在场禁军未必都参加过雁门之战,而且杨广平日对禁军的待遇也是极好的,但人心不足,对毫无诚信的皇帝的忠诚度就下降不少,又有从众心理,听了司马德勘的蛊惑,再想昏君的倒行逆施,刻薄寡恩,叛逆的火苗就熊熊燃烧起来。
宇文化及看着吐血的杨广,讥诮道:“真气是不是无法正常运行?傅采林把你的经脉震伤,迄今仍未恢复吗?哈哈!你们老杨家真是愚蠢,你大哥杨勇挑战宋缺,失了太子之位,你不吸取教训,北伐高丽,拥师百万,何其壮观,却以一国之尊答应傅采林的私下约战,败就败了,可又拉不下面子,还要二伐三伐。杨广啊杨广!你就是个废物!”
杀声震天响起,到处回荡起众士卒“回家”的吼声。
虞世基扬声道:“圣上,且听微臣一言,元善必是虚诳圣上,蓄意欺君,试想若贼势真的如他所说那么强大,他早在路上给人杀了,怎能到得江都?”
宇文化及迈开步子,冷笑道:“杨广,你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惨叫声起,只见守门的近卫东仆西倒,鲜血四溅,一群人冲了进来,带头的是几名身穿将军衣甲的大汉,与宇文化及会合一处,占了大殿近门处一半空间。群妃登时花容失色,纷纷往后面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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