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斗角

股底下的锦垫，这绝对是一个不友好的表示，但是罗老并不在意。

    罗老满脸地无奈地说道，毕竟谁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家四分五裂，更别说阿保和阿达都是他的晚辈，都应该算是他的曾孙。

    依娜解释道。

    看到有谈成的希望，罗老坐了下来。

    玛夷姆眉头一皱，道：“我倒是听到一点风声。据说汉人朝廷之所以对我们用兵，和这有关，他们也在找退路，如果眞是这样，恐怕这一次朝廷大军过来，不会像以往那样退去……”

    “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那个小女人有飞天船，又有足够的粮食，完全可以带着人往蛮荒深处，到时只要找一座山谷躲着，外面打破了天也碰不到他们一根寒毛。”

    刚才阿保跪坐的地方顿时多了-道身影，这道身影越来越清晰，居然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人，不过十七、八岁，在苗女中算得上漂亮。

    妇人随手一招，四周的窗户全都关闭起来。

    就是因为苏明成报喜不报忧，才导致谢小玉错误估计南疆的情况，他可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当然还有别的东西。”

    罗老摇了摇头，道……“让你当头人或许眞是一个错误，你的心太软了。”

    “那个人是我男人的兄弟，我男人太了解他了，所以他说出这些话，我男人立刻有了反应，而我对我的男人同样了解，他一有反应，我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依娜没有提到剑宗传人，因为剑宗的名号对南疆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力，反倒是应劫之人的身分高贵得多。

    罗老淡淡地说道。

    罗老已经见识过谢小玉的剑法，之前谢小玉一剑逐走道君剑修，那一幕令他异常震撼，此刻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要不要再准备一些种子？”

    玛夷姆已经明白罗老的意思，她当然知道建造一艘飞天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至于别的东西恐怕也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但是此刻前面有汉家朝廷的大军，后面有龙王寨虎视眈眈，只凭赤月侗一家的实力恐怕难以完成，所以罗老想拉盟友。

    “爷，您说这怎么回事？”

    苏明成知道谢小玉在想什么，连忙说道：“这里不能和天宝州比，你将就一下吧！我觉得这种竹子不错，每根都有十来丈长，粗细也都差不多，不像毛竹底下太粗、上面太细。”

    玛夷姆顿时怒了，猛地板着脸，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发作，因为苗疆闭塞，对外面的消息不灵通，这在以往不算什么，但是现在突然间冒出天地大劫，问题就大了。

    不过这有一个问题——法器好炼，材料难找。

    依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个年轻苗人很会分析，虽然没猜对，却颇有道理。

    “那你说清楚是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可不是来求人的。”

    “你先回去吧。以后还有事的话也要及时禀报。”

    依娜苦笑道。

    谢小玉曾经考虑过土蜘蛛吐的丝，可惜那玩意儿太细、太乱，只能当成罗网，无法用来织布，现在依娜这么一说，他顿时想到这些蛊虫。

    花脸老头不屑地说道。

    依娜仍旧不太明白。

    花脸老头瞪了阿保一眼，突然他随手一挥，阿保的身影瞬间变得暗淡，紧接着就从房间里消失。

    “这些丝线有剧毒，想将毒清理干净很麻烦，而且牠们的丝很硬，一根拿在手里没感觉，织成布的话就感觉得出来，像薄木片。那样的衣服我们倒是有，不过只在打仗的时候用，刀枪不入，比铁甲还好。”

    罗老又嘿嘿一笑，然后身影渐渐消失。

    苏明成连忙回答。

    “要不然请陈道君帮个忙？”

    谢小玉突然发现自己实在太慷慨了，此时此刻能活下来，恐怕已经是各个寨子最大的愿望，他只要勾一勾手指，告诉别人他可以让大家活下来，还能保证大家吃得饱、穿得暖，肯定会有很多人哭喊着爬到他面前。

    罗老径直说道，他很清楚玛夷姆在依娜的身边安插眼线，而且不只一个。

    “就算那个小女人做傻事，老家伙难道也傻了？”

    罗老看了谢小玉他们住的方向一眼，露出一丝冷笑，虽然他对苏明成没有好恶，但却不怎么喜欢谢小玉，一来是因为谢小玉喜欢算计，他也喜欢算计，有心机的人绝对不会喜欢另外一个有心机的人；二来是因为谢小玉和其他汉人没有两样，看苗人多少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

    依娜倒是挺有把握。

    绮罗正摆弄着桌上的一个小玩意儿，那东西有点像天蜈船，也就是谢小玉弄出来的第二种飞天船，同样又细又长，而且船体是软的，旁边有很多小翅膀，不过这东西没有扇轮。

    谢小玉一边想，一边说。

    “他在汉人中名气很响亮，是传说中的应劫之人。”

    谢小玉收起原本准备好的快刀，对自己人没必要玩这套，只有这三件事是必须的。

    玛夷姆彷佛第一次看到罗老这头老狐狸，他一向长于算计、谨愼小心，没想到这次居然如此疯狂，连天地大劫这种事都敢插上一脚，甚至还敢梦想复兴巫门，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依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知道罗老说的没错，各个部落首先会为自己考虑，不过要说她外婆对她没有任何感情，那也未必，只不过这分感情和部落利益冲突的时候，她外婆肯定更在意后者罢了。

    “您老眞是……”

    花脸老头这一次没有同意，板着脸道：“你说错了！如果那个女娃的婚事不合罗老头的心意’她的男人恐怕早就被罗老头变成蛊屎。嫁汉人好啊，汉人在这里没根基，等于入赘，不然那女娃嫁给任何人都是麻烦，赤月侗早晚变成别家的产业。那女娃子也聪明，拖了那么久没嫁人，最后选了一个汉人。懂事，眞的很懂事……可惜，她是个女的，压不住。”

    罗老皱着眉头问道。

    r我等不及，因为我要验证一样东西。”

    “那就谢了。”

    “您的意思是？”

    年老成精，这位大巫活了几百岁，见识和阅历远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

    玛夷姆冷冷地说道。

    “不走你那条路，岂不是浪费蛊术的好处？?”谢小玉明白苏明成的意思，但是他不想接手。

    r数量呢？”

    谢小玉点头说道。

    这时，房间的角落站着一个黑衣黑裤的老人，那个女人连忙像刚才那样趴伏在地，正打算将刚才的事回禀给这位老人。

    罗老哈哈大笑起来。

    “没问题，你走的那条路也适合她。”

    罗老当没看见，径自坐在地板上，随手取出水烟枪吸了两口，然后说道：“依娜肯定和你提过她的男人，十有八九还提过她男人的兄弟，不知道她有没有提到过天地大劫？”

    “老大，你想验证什么？”

    玛夷姆捣嘴轻笑道：“阿保这孩子……眞是缺心眼。”

    阿克塞的反应完全在罗老的预料中，觉得阿克塞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是一把年纪至少没活到狗身上，就算没看透谢小玉的计策，却也没上当，居然打算让阿保破坏计划。

    阿保之所以这么愤怒，是因为他丢了一个大脸，如果他成功杀掉那个汉人，就算受点处罚也没什么，偏偏那汉人毫发无损’他反倒吐了两口血’还狠狠摔了一下o“这不是挺好吗？那些老人和女人能够去哪里？北面是黎人的地盘，那里也不太平，甘川六州正发兵攻打他们，情况比我们这边还糟糕。难道往南投奔阿布哲？那更没可能，一过去肯定会被打散’然后女人和孩子会变成奴隶，那个小女人就会变成头号女奴。”

    “用不着。现在各座寨子恐怕将粮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与其你想办法，还不如我跑一趟，去某座大城花钱买些粮食回来。”

    “你答应了？”

    “如果成功的话有你的好处，不过你得废掉法力，从头开始修练。”

    谢小玉又捡起一团丝线抽出一根，用力扯了扯。

    依娜则羞红了脸，因为苏明成没有想到，她却想到了，更让她害羞的是苗疆有兄弟共妻的风俗。

    谢小玉站起身来，然后转头朝着依娜说道：“既然罗老已经同意，你就开始召集人吧，时间紧迫。”

    玛夷姆看着罗老，感到头痛，心想：这头老狐狸的心思从来没人能够眞正猜透。

    “罗老，你可以出来了。”

    花脸老人大声咒骂道。

    想了半天，罗老低声问道：“你刚才说那个人已经磨好刀，打算狠狠宰上一刀，你知不知道他的打算？”

    “玛夷姆，何必这么生分？”

    “你知道？”

    罗老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快点说正经事，我没那么多闲工夫。”

    在竹楼上，一个黑衣、黑裤、黑包头的老人不停抽着水烟，竹筒做的水烟枪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依娜则跪坐在他的对面。

    罗老呵呵笑道，但这次他不打算说了。

    罗老轻嗤一声。

    “那有个屁用？等到男人都被打死、赤月侗都被占走，他们不是仍旧完蛋？”

    “我想办法挤一些粮食出来。”

    苏明成搔着头说道。

    “接下来我们有事做了。”

    罗老不疾不徐地闲聊。

    “这样也好，阿保和阿达都有自己的想法，寨子也有不少人愿意追随他们，与其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还不如趁着两边没见血，干脆分开。”

    “他毕竟是我的外孙。”

    谢小玉顿时眼睛一亮，因为不久前他还和众人谈起过当年剑宗的错误，其中之一就是剑宗的法器都是自己准备，和神皇大军不能比，正因为如此，他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将飞剑和法袍全都统一。

    “我知道，他肯定是为将来做准备。我男人说过，他有一艘船，一艘很神奇的船，可以装下很多人，将来大劫一起，他肯定会带着所有人逃跑，但是他还没解决吃饭的问题，这一次他恐怕是拿我们验证。”

    依娜想了很久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谢小玉从来不强求别人，换成龙王寨或者白衣寨都不可能这样做，投靠的结果就是被彻底呑并。

    r吹牛，安抚人心罢了，这套我三岁就会玩。”

    “那个女娃不也一样？找了个汉人做男人。”

    “这件事就交给你这小子去做，可别又像之前失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活该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

    巫蛊之道同样直指长生，威力不弱，需要的资源又少，并不比佛、道两门的东西差，可惜巫门一脉没有青春永驻之法，而且只要修练中稍微有点差错，容颜就会变得老丑，所以苗女三十岁以前固然貌美如花，一过三十岁容颜就会衰老。

    罗老呵呵笑了起来，笑容显得异常奸猾。

    “这种事瞒不过去。”

    “慢，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玛夷姆似乎有些明白，问道：“是那艘飞天船？可那好像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在神道大劫之前，随便占座山头就可以修练，可在大劫之后，百里方圆内未必有一条灵脉，佛门还好，可以藉助愿力修练，道门就不行了，不过这倒是我们的机会，养蛊、炼蛊可不需要灵脉。

    “说不定那老家伙早就知道汉家朝廷会来攻打我们，所以早早做了准备，特意让那个女娃勾引汉人道家的弟子。”

    “我没有经历过大劫，不过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在大劫中，你我这样的人物根本就是蝼蚁，说灭就灭，所以想挺过大劫并不是看本领，而是要能躲会藏。

    “依娜的男人的兄弟曾经造过一艘飞天船，比任何飞天船都快，大劫一起，他就会带着人逃往海外，这件事在汉人的圏子已经传开，而朝廷要抓他们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你不用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

    玛夷姆坐直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老放下水烟枪。

    罗老有些吃惊地问道。

    花脸老头沉思起来，他也这样想过，因为确实没有地方可去。北面是黎人，南面是阿布哲，东南面是瑶人和零散百族，往东面是汉人’往西面是蛮荒。而北面、东南面、东面肯定不可能’那是死路；往南倒是能活，却会活得很惨，如果往西，要不是去他们的地盘，要不进入蛮荒深处’后者也是死路，不过他总觉得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事。

    罗老捻着胡须、眯着眼睛，脸上似笑非笑。

    不过依娜也没办法，大巫虽然相当于道君，但是擅长的方向不一样，飞天遁地从来都不是巫门的长处，道门眞君能够做到瞬息千里，十个大巫中却有九个大巫没有这样的本事。

    在寨子边缘的一座竹楼中，一道女人的身影缓缓出现。

    罗老叹道。

    谢小玉当然想过请陈元奇帮忙，不过那要等到成功后再说。

    玛夷姆坐回去，并靠在锦垫上。

    “没有轻质金属？”

    那个年轻苗人很擅长见风使舵’立刻改了口风。

    “你所说的第二个条件，我要问过罗老才行。”

    玛夷姆脸色微微变了变，先是不信，不过她马上想起谢小玉刚到南疆的时候确实引起一场风波，汉家朝廷会派兵攻打南疆，最初的理由就是要抓捕他。

    “我才没那么傻。”

    玛夷姆翻了一个白眼，突然她醒悟过来，刚才罗老说了个“也”字，她立刻坐直身体问道：“龙王寨的人也得到消息？”

    依娜点头应道。

    依娜问道。

    谢小玉点了点头，这里是苗疆，苗人大多养蛊，而蛊中蜘蛛和蚕的数量很多，那可不同于普通的蜘蛛和蚕，牠们吐出来的丝线绝对坚韧。

    花脸老头冷哼一声。

    r怎么？兴师问罪来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寨子那个老家伙最喜欢玩这种把戏，整天算计来算计去，谁能够玩得过他？”

    “这头老狐狸！”

    苏明成献宝似的说道。

    “那你还帮他们说话？”

    年轻苗人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阿保轻声问道。

    看到玛夷姆的反应，罗老越发放心，他轻轻一笑，继续说道：“汉人有句话——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历次大劫哪里看过修练蛊术的应劫之人？现在出现这么一个应劫之人，说明我们的机会到了。”

    那个年轻苗人一脸阴邪，当初他也曾动过心思想娶依娜，可惜最后输给一个汉人。

    玛夷姆怕了，她承认自己没这个胆量。

    罗老在心里暗骂，然后他扔下一包药，转身离开那个苗女住的地方。

    罗老并没有走路，像他们这样的大巫有着不可思议的能力，只见他的身影从另外一座竹楼前冒出来，不过四周来来去去的人却都视而不见。

    而道门在这方面却别有所长，特别是翠羽宫、霓裳门这样的女修门派，那些长老全都有几百岁，却看起来顶多三十岁出头。

    “恐怕是你不想听。”

    知道自己不解释几句，玛夷姆绝对不肯放过他，罗老说道：“我原本不信，所以想试他们一下，只有他们证明自己是应劫之人，才有资格引起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