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互算

p;  可惜只到山谷口苗女就停下来，其他人也全都停下来，开始将车上的东西往下搬。

    此刻张云柯也明白了，对方确实张开一张大网等着他们，不过用的不是法阵，而是让一位大巫化身天地，另辟乾坤，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不由得心想：这可是会折损寿命的禁法，那三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大巫居然敢用这招？

    李可成大叫一声。

    张云柯同样感觉到不妙。

    “我们对付的不是一个大巫，而是两个，而且都身化天地，两个世界互相嵌套。”

    张云柯这一剑极快，而且一剑过后，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黑色缝隙。

    另外两位都是中年人，一个人很瘦，脸颊削窄、颧骨高耸，一双小眼睛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擅长算计，他的打扮倒是很正常，头戴道冠、身穿八卦道袍，一看就知道是道门中人，另外一个人无论相貌还是气度都很不错，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材修长，披着鹤氅，手持羽扇。

    “给我散！”

    罗老冷冷地说道。

    “我们会不会暴露行踪了？”

    不过邱重远和齐文若的目光却不在那些蛇身上，而是东张西望、四处巡视。

    “好周密的部署，里面的人根本没办法传递一点消息出来，怪不得阿克塞对这里的情况也一无所知。”

    张云柯本来对龙王寨有那么一丝轻视，可现在不这么想了，如果换成他，面对如此戒备森严的地方也不可能知道里面有什么。

    在离山谷十几里外的一座山头上，一群人正站在山顶上眺望。

    此时，众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那卷画轴，因为那个苗女看到什么，全都映照在画轴上。

    李可成之所以选择那个苗人，是因为他年纪比较大，一般来说，年纪大的人性情沉稳，观察周围的事比较仔细。

    这座法阵和翠羽宫的“千里一线牵”是同样的道理，一旦发动，就可以将人从这边挪移到另一边。

    四个人随即分头行动。

    张云柯说道。

    “我可以试试，不过如果失败，我们可就暴露行踪了。”

    邱重远冷笑一声。

    “那就是目标，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埋伏。”

    张云柯怒目而视，他原本以为邱重远和齐文若就算被俘，也不至于眞的和他撕破脸，却没想到这一击居然丝毫不留情。

    刹那间，一阵无形的波动朝着四面八方荡漾开。

    张云柯咬牙说道，此刻他眞的没辙了。

    张云柯这样分配也算合理，他们两个道君对付两个大巫，看起来辛苦一些；那边虽然只是一个大巫，却可能被惊动，两个打一个未必占到便宜。

    话音落下，前方百丈之外，一团烈焰凭空冒出来，火焰渐渐化作人形。

    尽管心里不情愿，李可成还是降落到寨子上空十几丈的距离，并突然释放出一股令人震慑的气势。

    在邱重远和齐文若的连手之下，那微微扭曲的地方渐渐弥合，过了片刻，隐约可见一道黯淡的人影迅速退去。

    “那两个大巫呢？”

    “会不会阵法已经布好，却还没有开启？”

    大巫一旦化身天地，就会暂时融入这个世界，出来的只是投影，是由他们掌握的力量组成的身躯。玛夷姆掌握的是火的力量，她的投影自然是一个火人。

    在场的四个道君中，只有邱重远和张云柯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不过张云柯是剑修，战力无人可及。

    李可成很无奈地说道。

    张云柯确实够强，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体变成半透明的模样，强行从那团青光中逃出去。

    什么顚倒乾坤、什么屛蔽天机，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一切都在阿克塞的掌握中。

    另外三个人稍微想了想，并未表示反对。

    张云柯仍然隐身在一旁，他也已经做好开溜的准备，不过底下没有任何反应，多少让他放了一点心，他以为对方可能得到风声所以提前溜走了。

    “你什么时候倒戈的？”

    张云柯并不在意，如果打草惊蛇，他们顶多白跑一趟，如果冒冒失失冲进去，那才有麻烦呢！

    张云柯发出一声怒吼，飞剑瞬间爆开。

    “你是眞打？”

    刹那间，头顶上方的天蛇老人猛地一抓，一团星芒在他手中渐渐成型，只有龙眼般大小，可给人的感觉却彷佛一座山般沉重。

    张云柯的心头再次涌起无限杀机，这一次不是针对谢小玉，而是阿克塞。

    “有没有办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想走？没那么容易！”

    “放心，他们不会在你们身上种下巫禁，也不会用任何办法控制你们，你们只要发下心魔大誓，暂时跟在我身边就行了。我不会逼你们为我做事，甚至有人攻击我的时候也不用你们帮忙，你们只要跟着我，装出一副被我控制的模样，别乱说乱动，也别偷偷传递什么消息，这就足够了。”

    张云柯愤怒至极，话音落下，一道剑光就朝着玛夷姆的投影分身斩下去。

    这三道投影可不同于谢小玉的投影，谢小玉只是纯粹的影像，那三道却是投影分身，能够运用各自的力量。

    齐文若小心地展开画轴看了一眼。

    刹那间画轴上映照出一副图案，之间一座漆黑的小房间里面堆满了竹子和布匹——那是其中一间仓库。

    “叮叮当当！”

    “应该不可能！一个做工的人有必要爬那么高吗？再说那个地方不但戒备森严，而且没人能偷懒，如果这家伙是做工的，为什么不去工作？”

    “道兄，我也是不得已，我好不容易修练成道君，实在不想死。我本来不打算对你下手，但是你扔下我-个人逃跑，你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在后。”

    张云柯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这下子他终于明白，刚才他所在的天地并不是玛夷姆所化，肯定还有另外一位大巫，而这个世界才是玛夷姆的天下，这个地方绝对不能停留。

    “见笑、见笑。这只是一门小道，算不上什么。”

    “你居然敢加码！”

    众人顿时全都看着齐文若。

    但是李可成又不能说张云柯有错，这招叫打草惊蛇，他们并不知道另外两个大巫在什么地方，那两个大巫就如同躲在草丛中的毒蛇，所以他们中的一个人下去试探，也就是当打草的那根棒子惊出那两个大巫，另外一个人就可以暗中出手。

    齐文若的这件法宝称为“别有洞天”和青岚手中的画轴异曲同工，平时只是一卷画轴，使用时就会化作桃园。

    果然，邱重远和齐文若脸色难看一阵子后，就同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软下来。

    精通阵法的人心思细密，所以李可成第一个看出其中的名堂。

    “我担心的是那座山谷。山谷外有六层巫阵，其中三层是警戒阵，另外三层是隔绝阵，这些巫阵一层套着一层，有明有暗，其中有四层是由人控制，底下还有他们养的鬼魂守着，还埋伏擅长钻地的蛊虫，天上更不用说，全都是蛊虫，数都数不清的蛊虫。我能看到的只有这些，那团云雾底下肯定还有东西……”

    张云柯顾不得多想，剑光一转，朝着那条墨龙杀去，眨眼间就绕着墨龙飞了十几圈，锋利的剑芒在墨龙身上划出一道道剑痕，眨眼间就将墨龙斩得支离破碎。

    李可成低声问道。他为人谨愼，凡事都讲究小心。

    “我已经看过四周了，没发现可疑的地方，只有几层很粗浅的法阵，应该是用来警戒，不过方圆十里内密布着无数蛊虫，这些比较麻烦。”

    可惜张云柯的胸口还没有出去，就感觉到身体被完全凝住，一座法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套在他的身上。

    突然，李可成一指山头上的一道黑影，问道：“那是什么？”

    “玛夷姆一出来的时候就传音给我，问我想不想知道那边的情况，所以我知道老邱怎么了，也知道对面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让他们投降。很抱歉，我不想死。”

    谢小玉淡淡说道：“我的境界虽低，辈分也小，但是这三位此刻却听命于我。”

    张云柯问道。

    那些熟睡的苗人全都猛然惊醒过来，不过他们都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虽然醒来却仍躺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都很难。

    齐文若铁青着脸问道。

    “听说天剑舟就是一堆骨架外面裹上麻布和丝绸，十天就能建造一艘，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这个苗人早晨起来的时候，赤月侗还很热闹，他和家人一起吃饭，他的阿爸、阿妈、兄弟姊妹和他的三个孩子围在一起吃着杂粮饼?，中午也差不多，不过他不是在家里吃饭，而是在寨子旁边的空地上和其他人一起吃，期间还有两个人发生口角，差一点争斗起来?，到了晚上更热闹，不但他的家人聚在一起，叔伯几家也都在一起，直到月上树梢才各自回竹楼睡觉。

    “不能犹豫了，速战速决！赤月侗总共有三个大巫，山谷这边有一个，侗寨内想必有两个，我们分头行动，我和李道兄前往侗寨；邱道兄和齐道兄辛苦一趟，对付山谷的那个人。”

    在这片天地正中央有一座桃园，四周桃花绽放、脚下绿草如茵，如同画卷般美丽，但是此刻却有些煞风景，整座桃园被蜘蛛网般的星光缠住，而且有无数星芒不停撞击着桃园，每一次撞击都会让桃林震动，桃花四散纷飞。

    这些蛇采取蚕食的策略，每游一圈，桃园最外围的地方就会变得黯淡，似乎被阴影呑没。

    谢小玉朝着邱重远问道，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飞剑来去百丈，至少要刹那间的工夫，可混元一气擒拿手根本用不着，这边随手一抓，那边空间凝结，没有丝毫延迟，而且这招不像飞剑只攻击一点，而是凝固一片，让人躲都没办法躲。

    李可成眨着小眼睛说道。他也修练过瞳术，能看透一切气息，而且擅长阵法，常怀德费尽心思才将他请来，为的就是防备这边有埋伏。

    张云柯剑光一闪，朝着右侧又是一剑，这一剑直接划开数百丈长的一道口子。

    张云柯倒是识货。

    张云柯等道君运气不错，等的时间并不久，就看到十几个苗女推着车从里面出来。

    张云柯神情一阵呆滞，紧接着大喊一声……“不好！”

    张云柯已经有了准备，人剑合一，瞬间朝着那个缺口冲过去，他是道君，一般的火焰对他没什么用，就算是最厉害的那几种火焰，在短时间内他也支撑得住。

    这里同样漆黑一片，不过脚下没有火焰，只有无尽星光，这些星光非常诡异，就像无数蜘蛛丝般四处飘荡，朝着各个角落延伸，无所不在，无孔不入。

    彷佛一团墨汁掉进水中迅速败开来，那条墨龙转眼间变成无数条暗淡得多的墨龙，满空乱舞。

    “你们听到了吗？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们这边是三个人，而且已经将你们困在这方天地中，如果要杀你们，我们早就下手了，之所以和你们啰嗉到现在，就是想给你们一条活路。”

    “以前你说这话倒是没错，可现在就不同了，大劫一起，这类小道恐怕会派上大用场。”

    李可成早已退到一旁，同样也在躲闪，脚下踩着一座法阵，这边消失，又从那边冒出来。

    那是鬼王，莫伦大巫豢养的鬼王，邱重远和齐文若最忌惮的就是这头鬼王，因为这东西无形无质，不受任何阻挡，来无踪去无影，最难以防范。

    这些星核大的如同小山，小的仅如磨盘，但是威力恐怖，一旦落到地上，能够轻而易举毁掉一座大城，余波甚至可以绵延数千里远，将一州之地夷为平地。

    这些眞君平日威风八面，尽显高人风范，此刻却噤若寒蝉，全都垂手而立。

    张云柯半透明的身影顿时变得更加黯淡。

    “邱道长，你不打算出手吗？”

    几乎在同时，李可成也动手了，他朝着半空中的剑痕一指，一座数丈方圆、形如六芒星、布满繁复符篆的法阵瞬间出现在那里。

    说到这里，谢小玉转头朝着三位大巫挥了挥手，这是攻击的信号。

    张云柯翻过身，朝着远处身穿八卦道袍的李可成怒目而视。

    为首的正是张云柯，他旁边还有三位道君。

    齐文若嘴里谦虚，脸上却满是笑容。

    谢小玉再次劝道。他是扮白脸的，那三位大巫扮的则是黑脸。

    谢小玉早就想好了。

    “不对。”

    下一瞬间，四周一切都迅速隐没，再也看不到山头，也没有苗寨和那成排的竹楼，只有一片火光，除了火光，就是一片漆黑。

    远处，李可成有些惊讶地对张云柯打招呼：“你又回来了？”

    说实话，被困入这片空间时齐文若就知道情况不妙，这是专门对付他们的东西，甚至如果能投降，他早就投降了。

    此刻邱重远所用的法术叫做“混元一气擒拿手”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法术，每一个修士最早练成的功法中都有，原本只是用来隔空取物，但是从邱重远手中使出，一抓之下，青光凝聚，连同那片空间都一起凝固住。

    邱重远怒目而视，不过多少有些气虚。

    齐文若异常愤怒，但还有些后悔，觉得刚才不该让邱重远说那些不知好歹的话。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鼎鼎大名的剑宗传人！不过你毕竟只是眞人，换成那几位大巫还好说，你这样一个小辈居然也敢和我谈条件？?”邱重远硬着头皮和谢小玉争论。

    张云柯的脸色异常难看，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会被自己的同伴在背后插上一刀。

    事实的确是如此，阵法往往要多人一起控制，导致开启速度很慢，而且越是强大的阵法需要的人越多，开启速度也越慢；而在阵法没有开启之前，根木本没什么威力，随手一击就可以破除。

    “白衣寨和赤月侗不是不和吗？大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不惜折损寿命动用这种禁术？”

    李可成已经没有任何怀疑，他完全可以确定这里没有大巫，也没有两、三千人，只有两、三百人和一座几乎空了的寨子。

    外面仍旧不是张云柯熟悉的世界，而是一个眞正由火构成的天地，此刻他就在一团火焰中，背后就是他刚才斩开的缺口。

    “给脸不要脸！J天蛇老人骂道。

    但这也激起玛夷姆的凶性，无尽的大火从那座法阵中央喷出来，彷佛这道法阵打通的并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一座火海，大火倾泻而出。

    那苗女在通过隔绝巫阵的时候，画轴上的影像变得扭曲起来，这时齐文若朝着画轴一指，然后一口眞气喷上去，画轴上的影像顿时恢复正常。

    “如果是那样的话，不是和没布一样吗？以你我的实力，会允许阵法开启吗？”

    齐文若暗叫不妙，连忙收起手中的画轴，隔断对方的感应，他可不想被那个老苗发现。

    “你们既然来这里，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

    齐文若硬着头皮说道。

    谢小玉不让邱重远和齐文若讨价还价，而且他一开始提的条件绝对优越，除了让他们留在身边，不许他们随意走动，也不许传递消息，其他根本没有任何限制，既然他们拒绝，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李可成顿时寒毛直立，因为他们在天刚黑的时候就到了，如果那时候寨子里面有这么多人，绝对不可能从他们眼前溜掉，便道……“这个人的记忆完全是假的。”

    “你们能不能保证不暗中下手控制我们？”

    谢小玉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这四位道君硬碰硬，那样一来只会两败倶伤，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得利的是阿克塞，甚至再往远的说，得利的是异族，不管死一个大巫还是死一个道君，对于那些异族来说都少了一分阻力。

    张云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敢多想，而且这个地方比刚才那个地方危险得多。

    这时，四面八方又显露出几道投影，其中一道投影由无数星芒组成，散发着朦朦的亮光；另一道投影有些暗，就像一片阴影，下半身居然是蛇形；第三道投影也差不多，同样恍如阴影，却带着丝丝鬼气。

    一边说话，李可成一边在四周布设法阵，眨眼间，一圈又一圈的法阵已经布设完毕，这些法阵大多具有防御性，不过也有几座法阵是逃命用的，一旦发动，就会瞬间将他挪移到几千里之外。

    其他两位道君全都闭口不语，巫术和法术分属两套体系，他们虽然可以强行打破那些巫阵，却没办法无声无息地破解。

    莫伦老人也在一旁恫吓着，那头鬼王是他的，所以他的话最有说服力。

    李可成眨了眨眼睛扫了赤月侗一遍，想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会不会是干活的人？”

    而在桃园外面，一条条漆黑的蛇影游来游去。

    两位道君同时出手，邱重远的动作更快，抢先放出一团青光，可虽然是光，却彷佛是凝固的坚冰，瞬间就将那里冻结起来，齐文若则催动他的法宝，那座桃园就是他的法宝显化而成。

    邱重远是纯粹的练气士，而且只练一口混元眞气，什么法术、玄功都不修练。

    “遵命。”

    夜色越来越深，赤月侗渐渐安静下来，寨子内的人都安睡了，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休息，远处那座山谷就亮如白昼，那边的人一向都是日夜三班轮流赶工。

    这时突然一阵波光乱动，一道道身影冒了出来。

    虽然并不精于阴谋，但邱重远和齐文若的脑子却不差，立刻猜到谢小玉想要什么o“你是要我们帮你们对付另外两个人？”

    不只是人，苗人所养的牲口也都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唯一还能动弹的只有那些蛊虫。

    这是斩破空间的一剑，和当初陈元奇在妖族聚居的小千世界发出的那一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