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下

;“客气什么？这可不像是你小奇子的为人。”

    外面，那群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僧全都抬起头，满脸木然地看着天空中一道渐渐散去的亮光。

    这是一报还一报。

    冲在最前面的诡异人形全都被禁锢起来，一动也不动地定在那里，但是后面的人形仍旧往前冲，而那漆黑深邃的深洞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形源源不断地飞出来，那情景就和刚才佛门援军进来时一模一样。

    谁都知道太虚门掌教虽然只是道君境界，却比一般地仙强上几分，即使对上天仙也有一战之力。

    谢小玉稍微慢了一步，不过他也感觉出异常。

    “这很正常，大劫既是一场劫难，也是一场机运。”

    下一瞬间，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

    “总会想到对策的。”

    “天剑舟又不是多复杂的东西，而且看过的人很多，只要找到一、两个搭乘过那艘船的人问一下，再稍微试验一番，应该不难仿造出来。不过居然花了那么多时间才有结果，这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好了，别光顾着发死人财，我们如果现在不走，等会儿恐怕就别想走了。”

    太古之时，人族连中土和婆娑大陆都没有完全占领，而中土和婆娑大陆在这张地图中显得非常渺小?，至于所谓妖廷恐怕只是个笑话，那些妖王搞不好和莫伦老人、敦昆这样的侗主差不多，连土邦王的地位都比妖王高，这样看来，所谓的人妖大战恐怕只是小打小闹。

    谢小玉现在对道君高人早已经没有敬畏，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

    谢小玉看着远处的大海说道。

    朱元机道。

    他们干这种事绝对相得益彰，敦昆负责观察，有谁被|干掉他第一个发现；莫伦老人则负责派鬼王将尸体偷过来。

    袍袖一展，将众人全放出来，李素白找了一块石头盘腿坐下，他这一路猛赶，法力快见底了。

    “差不多。”

    此刻在魔界的入口周围聚集着两百多名和尙，全都是禅师，刚才就是他们困住那头阴兽。

    “七天前。”

    如此厉害的杀招自然不可能轻易发出，老和尙的身体彷佛干裂的泥块般，皮肤龟裂，然后一块块剥落，这是在燃烧法力。

    虽然锗元修明白这道理，但是很难接受，一想到现在各门各派全都有能力逃跑，最后只留下一群普通人任由异族杀戮，心中就越发苦涩。

    如此说来，当年妖皇开辟一界并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只是运气好，和某个先天之灵取得联络，这才能破开虚空，将整个族群迁过去。

    “麻子也凝丹了？”

    刹那间，原本开启的月洞门消失了，这一剑居然将打开的通道重新封闭起来。

    “收获不错、收获不错。”

    可老和尙这样做有他的苦衷，如果他们赢了，这边的事情了结，他就可以对付李素白，只要能拿下应劫之人，就算和道门彻底翻脸也値得；但如果他们输了，得罪天下第一派的掌门同时也是道门领袖，佛门必须给个说法，肯定要有人承担一切责任，而这个人只可能是他，所以他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最后做出一些贡献。

    “我也有这种感觉，魔门好像还没尽全力。”

    突然，老僧脸色阴沉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念珠。

    突然从深洞内传出一阵呜呜的声响，紧接着无数黑气喷涌而出，这些黑气一冒出来迅速凝结成型，变成一个个漆黑的人形。

    “求之不得。”

    “可恶！李素白，我出去后必然不和你善罢罢休！”

    “你早就料到了？”

    大和尙暴喝一声，猛地一跺脚，脚下踩着的八宝袈裟顿时翻卷起来，彷佛一片红色的波涛，刹那间袈裟上腾起一道红光，红光所照之处，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凝滞。

    陈元奇一出现就是剑拔弩张的模样，好在他马上就看清楚来人，立刻收起浓重的敌意。

    “不对！人族既然遍布天下，妖族肯定比人族更多。而且中土和婆娑大陆和整个天下相比，只是两座稍微大一点的岛屿，有什么资格能决定整个天下的动向？”

    谢小玉连忙解释道。

    漆黑的虚空中突然出现一个更黑暗的所在，彷佛是夜色中的深洞般，黑得深邃、黑得彻底。

    “怎么回事？这……这好像和天门关闭时的情景很像。”

    剑光破空而去，飞出百里后瞬间隐没，然后猛地一个折转，朝东南面飞去。

    太虚门没有其他名门正派那些教条，从太虚道尊起，讲求的就是随心所欲，不过对偷盗尸体这种事，太虚门的人全都看不入眼。

    众人顿时伸长脖子。

    事实上，就算袖里乾坤没有失传，恐怕也没人能练成，掌上佛国也一样，这种秘法虽然没有失传，但是和远古、上古之时已经不能相比，所谓的掌中佛国也就相当于内城的大小，而且如果要带人还有限制，各种上乘的遁法都不能用。

    朱元机刚才一直竖着耳朵在旁边听，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就算只有一倍，但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这倒让谢小玉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想通了。

    谢小玉与朱元机的闲聊让李素白想起来意，连忙说道：“我有一个不太妙的消息要告诉你们——有人已经仿造出天剑舟。”

    两位大巫感到好奇，谢小玉和朱元机却不是这样。

    谢小玉耸了耸肩。

    这些人形一冲出来，立刻杀向那些和尙。

    朱元机说道。

    谢小玉以为阿克塞是个刚愎自用、宁折不弯的人物，就算打不过也不会投降，只会退入蛮荒深处，没想到阿克塞居然投降了。

    这些人形彷佛是豆腐做的般，一击就碎，全都变成烟雾状，却仍旧冲向那些和尙。

    一个眞正的聪明人，首先要知道如何节省脑力。

    这些和尙实力非凡，看到诡异人形冲来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各施手段猛地轰向那些人形。

    李素白小心翼翼地摊开画轴，那居然是一张地图，上面可以看到很多零星的斑纹，正中央两块最大，其他都小得多。

    一时之间，谢小玉感到异常惋惜，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或许是好事。

    “好吧，那就等吧。”

    “另外的安排？魔界的人又过不来，刚才那头阴兽你也看到了，这东西恐怕是历年来死在这里的冤魂所化，所以才没有遭到天道的排斥。”

    李素白点了点头。

    谢小玉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凝丹，一是因为他有过凝结舍利的经历——在普陀圣地的时候，他炼化那两颗舍利曾经达到上师的境界，只不过马上就跌落下来，所以这一次凝丹完全是轻车熟路；二来他绝对不缺感悟，他的剑法已经不再局限于《六如法》和他化自在有无形剑气，很大一部分属于自创，甚至开辟出一条不同于以往的道路，所以凝丹对于他来说是水到渠成。

    谢小玉笑了笑，转头看着陈元奇。

    更恐怖的是，太虚门有六把当年太虚道尊用过的剑，其中两把是长剑、一把是短剑、三把是飞剑，这六把剑跟着太虚道尊征战多年，全都生出灵性。

    “走？怎么走？外面肯定被封上。”

    李素白叹息道，他实在看不下去。

    李素白摇了摇头，脸上有一丝冷漠，不过更多的是无奈。

    李素白口口声声说不清楚答案，但语气却异常肯定，显然在他心目中，自己祖师爷的话绝对不可能有错。

    谢小玉随即问道。

    谢小玉不想多加评论，再次问道。

    “大哥，你是眞君了？速度好快啊！”二呆大声叫嚷道。

    猛然间谢小玉想到妖界、魔界和幽冥鬼界，心想：会不会这些界就是先天诸灵所化？

    李素白问道。

    过了片刻，其中一个老僧念了声“阿弥陀佛”只见他的手掌上有一道剑痕，血液正不停从伤口流出来，他的血居然是金色的，落到地上，立刻化作一朵金色的小花。

    说完这番话后，李素白突然神情一变，同样神情大变的还有敦昆。

    大和尙猛地将袈裟甩出去，化作一片红色的汪洋挡在身后，再次施法想重新开启月牙洞门。

    “人族和妖族之间的战争好像只发生在中土和婆娑大陆……”

    这一打量，陈元奇立刻明白其中的原因。

    “狗屁！根本没有那么玄。大劫将至，天道屛蔽减弱，大道法则变得比以往清晰百倍，所以感悟起来容易罢了。”

    “好厉害的一剑，此人的实力恐怕不在我们之下。”

    这些人形和眞人差不多大小，但外表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有脑子、躯干和四肢，脸上有一道缝隙，算是眼睛，两边有一对说不出是耳朵还是犄角的尖刺，身体非金非石，有点像木头却没有木头的年轮，上面布满怪异的纹路。

    谢小玉只感到脑子越来越乱，各式各样的想法纷纷涌出来，他不敢继续想下，怕最后被无穷无尽的想法淹没。

    “哥，要不要我叫嫂子回来？”

    老僧闭目叹道。

    莫伦老人显得异常高兴。

    五颜六色的佛光在半空中闪现，佛火和雷光不停闪烁着，最先冲过来的人形迅速被呑没。

    “天下到底多大？”

    “正事要紧，这边情况到底怎么样？中间隔着崇山峻岭，朝廷的人马怎么过得来？”

    这时，突然一道剑光迎面斩来。

    李素白没办法，他不可能劝谢小玉扔下同伴。

    李素白回道。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两位大巫不但看上死人的东西，连尸体都不打算放过，这有些超出李素白的底线。

    这一切都让李素白感到有趣，以他的智慧，当然一眼就看出这里每一样东西所拥有的意义。

    谢小玉突然想起在普陀圣地认识的那个和尙，连忙说道：“据我所知，中土佛门弟子手中有不少类似芥子道场的东西。”

    这些全是成就阿罗汉果位的高僧，其中有几位是密宗活佛，他们都是和道门天仙同等级的存在，平时都只能躲在自己的佛国中，这次因为关系重大特来压阵，不过那片无尽虚空毕竟不能和天门相比。

    魔界和幽冥鬼界可能也是这么来，唯独仙、佛两界有些难说。

    锗元修心中充满矛盾，朱元机却没有，他绝对不会为了平民百姓白白浪费生命，也绝对不希望门派中有人这么做。

    二呆满脸嘻笑。

    “原来是掌教师兄。”

    这两位大巫并不怎么信任那三个道君，相对而言，他们更相信谢小玉的判断。

    谢小玉问道。

    说着，莫伦老人指着一些海岛上密布的小点。

    在门洞的另一侧，一大群和尙围拢在那里，为首的是十几个老僧，每个人散发出的气息都和燃烧法力的老和尙差不多，在他们的头顶上，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徐徐转动着。

    老和尙心意已决，在他身后的大和尙也明白他的想法，长叹一声，收起脚下踩着的七宝袈裟，猛地一挥，瞬间将其他和尙全都卷进去，然后转身就走。

    李素白问道。这里虽然已经是外海，但离婆娑大陆仍旧太近，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原本打算休息片刻后继续走，现在却要等另外一个人。

    大和尙动作极快，身子往前一纵，前方立刻露出一个月牙门洞，那是通往外面的出口。

    “这些东西离我们太遥远，没必要多想，眼前应该考虑如何熬过这场大劫。”

    朱元机没办法回答，他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否则他不会损耗寿算推演大劫的走向，不过他更在意门派的利益。

    由于空间法则被限制得厉害，也导致挪移变得越来越难。

    “我们这次来四个人，其中一个人负责在外面接应。”

    李素白走得潇洒，临走还给佛门一下狠的，不过他仍对佛门有些许忌惮，所以飞出百里后，他发动瞬息万里。

    李素白笑着问道。

    这问题没办法回答，锗元修也明白，就算佛道两门连手、就算各大门派尽全力抵抗异族，也肯定顶不住异族的入侵，生灵涂炭已经不可避免。

    不过遇到谢小玉等人后，李素白愕然发现谢小玉又创出很多新东西，加上天机门那个老算命师说过的话，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了。

    “洛文清呢？”

    谢小玉问道。

    李素白转头问道。

    为首的这两个和尙各有分工，老和尙是主力，拥有着沟通佛界的能力，可以将佛界和佛门的力量全都接引过来，大和尙则是辅助者，精通预言和占卜，还拥有禁锢空间的神通，两个人连手简直是无往不利，不过现在他们却碰到问题。

    此刻在远处，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不过即使如此，周围的黑暗也只被稍微荡开，想以个人的力量对抗整个魔界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那艘船和天剑舟差多远？”

    谢小玉苦笑起来，他原本以为已经劝服绮罗，没想到她内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不确定。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谢小玉闻言就明白了，他之前的计策确实非常成功，不过他少算一步——他算错阿克塞的为人。

    李素白笑着问道。

    朱元机自我安慰道。

    李素白点头赞道，随即又说道：“那么我派几个人过来总可以吧？”

    璇玑派会选择出海，并不是逃跑，也不是苟延残喘，只是为了保留一分元气，以便在适当的时候打回来。

    对这些大巫来说，魔道功法、魔门法宝都没意义，唯独能延长寿命的长生秘药是好东西，此刻他们手上的优昙花花瓣不少，从那个魔君手中得到一片，后来又从佛门那边得到三片，而眞正需要长生秘药的只有三个人，至于玛夷姆和敦昆毕竟还年轻，并不是迫切需要，所以炼制出秘药后，这两个人分服一份就够了。

    天门是一个独立的空间，那片无尽虚空却是天地的一部分，他们就算到里面也不敢随意运用力量，既然如此，还不如守在外面，以便确保没有一个魔道中人逃脱。

    此刻，谢小玉已经打定主意，大劫过后若还活着，他就要学太虚道尊那样用下半辈子的时间解开这个谜题。

    “想留下他并不是做不到，可惜不合适。”

    事实上，佛门根本没有达到目的，虽然确定魔界有通往这里的通道，但是他们始终没有找到信道的位置，而且魔界大能技高一筹，居然将通道封印在一头阴兽体内，这让他们想利用都做不到。

    两位大巫满脸欣喜，此刻他们藏身的气泡简直就是坟场，四处飘浮着尸体，这些尸体大多残缺不全，很多都已经被烧焦，甚至有些根本是碎肉或血块。

    一位活佛只能自我安慰。

    陈元奇在别人面前敢嘻嘻哈哈，面对这位天下第一派的掌门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不只是因为地位，更是因为实力。

    谢小玉则不想回答，他不赀得自己有那么高尙，为了；群不相干的人牺牲生命，再说，他就算有那么高尙也做不到，因为他有家人和朋友，为了这些人，他必须活着。

    “这样一来，佛、道两门恐怕都会无心恋战，大劫一起就纷纷逃往海外，那么留下那些平民百姓怎么办？”

    “快走！这里必须有人断后。”

    “我就说嘛，大哥怎么可能比麻子差！”

    一一呆嘴巴一刻都不停。

    其他人听到这些话，除了敬佩太虚道尊的执着，也赞叹太虚门对祖师爷的推崇，这在其他门派是无法想象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这边防御森严，其他地方会相对松懈？”

    听莫伦老人这么说，谢小玉突然想起天蛇老人曾经提过一些与其有关的事，心想：给予天蛇力量的腾蛇星不就是先天诸灵之一？

    陈元奇显然猜到谢小玉的反应，连忙说道：“其他人全都到外围盯着，龙王寨投靠朝廷，南疆侗寨已经全部落入朝廷的掌控，现在朝廷和龙王寨正派人四处捜索，想把我们找出来。”

    李素白思索片刻，突然翻手掏出一张画轴，这张画轴已经有些岁月，虽然有法力加持，仍旧显得古旧破烂。

    莫伦老人没有想那么多，他歪着脖子看着地图，突然一脸好奇地问道：“这上面星星点点的是什么？”

    陈元奇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这些人有没有参与太古之时的人妖大战？”

    一场大战过后，不管是敌是友，都讲究入土为安，虽然他们看上别人的刀剑或铠甲也会拿过来用，却不会将死者剥个干净，让别人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朱元机稍微想了想，就明白谢小玉的意思，显然谢小玉是暗示只要璇玑派放出风声，有这类宝物的人可以搭璇玑派的船一起离开，肯定会有很多人抢着往璇玑派跑。

    《奇迹妙法百篇》中的东西全都只是术，不过这些术却不简单，其中蕴含着高深的道理，没看过那本书的人根本不可能明白其中的奥妙，所以就算仿造出天剑舟，也只是得其形而未得其神。

    大和尙察到一丝异样，连忙劝道：“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边的空间裂开了。”

    李素白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众人各自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休息，突然朱元机苦笑一声，对谢小玉说道：“你们总算功德圆满，要的东西全都找到，我们就惨了，一颗空石都没有弄到，现在想回婆娑大陆也没办法，那些和尙绝对不会给我们好脸色。”

    谢小玉和朱元机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讶异，同时还有一些迷惘，他们没想到天下如此广大，更没想到到处都有人。

    如果照这个比例来算，生活在海洋的生灵应该远远超过陆地上的生灵，所以海族才应该成为妖族的皇者、成为天下的霸主。

    谢小玉自言自语道。

    谢小玉无法判定这个猜测是否准确，只觉得有几分道理。

    “洛哥也厉害，他也成为眞君，还有冷脸、算盘精。”

    “龙王寨投降了？”

    “要不要我帮忙？”

    没有人出声。

    锗元修显然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苦笑一声，扯开话题。

    “你这小子也凝丹了。”

    朱元机突然说道，他和谢小玉想的是同样一件事，不过他想得更深。

    “妖族确实用不着担心，顶多防备那些大妖，还有要小心龙族，那是海中之王；不过魔门和鬼族却是大麻烦。”

    谢小玉纠正朱元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