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阵

    众大巫刚这么想，就看到那片山头上冒出一股黑烟，将龙王寨整个包围起来。

    谢小玉轻叹一声，他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

    “怎么可能？”

    不过还没等那道君出手，无数半透明剑光就从四面八方射来。

    这一次不但依娜瞪大眼睛，就连苏明成也有些难以置信，因为谢小玉的目标是全歼。

    那片山头完全换了一副模样，火不见了，倒塌的寨墙重新恢复原状，早已经被夷为平地的竹楼重新耸立起来，龙王寨又恢复到最繁华时的模样。

    谢小玉传过去的是一张地图，上面布满或明或暗的亮点。

    闭上眼睛后，那道君捜索这些亡魂的记忆。

    有两位大巫同时瞳孔紧缩，他们完全能感觉到无数魂魄随着这道火柱飞起，然后迅速消散。

    这可不是普通的军队，而是朝廷费尽心机训练出来的神道大军，每一个士兵都是修士，依娜和这些军队打过仗，知道对方的厉害。

    夜再次变得寂静，甚至比原来更静，原来还有人站岗放哨、来回巡逻，现在却一片死寂。

    这次他们从蛮荒深处跑出来绝对是件非常危险的事，万一走漏风声，很可能会被朝廷一网打尽，偏偏没人敢保证身边没有探子，何况之前进入蛮荒的一路上就有人想留下记号，甚至躲在蛮荒深处的这段日子里，也总有人想跟外面通风报信。

    依娜差点叫了起来。

    腰繁剑囊的道君连忙问道。

    看到秦文远犹豫，师爷连忙劝道：“大人，切不可迟疑。就算退出，也不是您的过错，谁能想到苗人的实力会变得如此强悍？同样也没人能想到阿克塞这么不会做人，弄得天怒人怨。我们原本指望他能稳定苗疆，现在反倒成为那边的助力。”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打量着罗老，好半天，年迈的大巫叫道：“你……你好像比以前年轻多了。”

    “这里是苗人的地盘，主事的应该是那几个苗人中的一个吧？”

    “朝廷指望这支军队可以帮他们抵御异族，现在被我干掉，就证明他们不堪一击，这反倒是件好事。”

    但其他人做不到，那几位道君全都脸色微变，他们不是没杀过人，甚至看过的很多场面远比这要大得多，不过以前他们看过的大场面全都出自道君以上的人物之手，这一次不同，发出这一击的只是一群练气层次的人。

    依娜脸色微微一变，感觉有些滑稽，因为攻打龙王寨的是一帮苗人，而领人攻打汉人的却是一个汉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虚空中传来一阵波动，几道身影冒出来，为首的正是陈元奇。

    不只是这个道君有其他想法，在场的众道君有一半人和他的情况差不多，此刻都动了同样的心思。

    苏明成满嘴苦涩。

    陈元奇叹道。

    不过这道禁制没能挡住突如其来的攻击，它的反应不够快，而且军营太大了，它铺得这么分散，防御力被降低，攻击它的又是一群剑修，剑修的攻击力最为集中。

    对南疆这个鬼地方，道门天生就排斥，这里苗人厉害，巫蛊盛行，就算打下来也不容易守住，这次要不是大劫临头，他们也不会打南疆的主意。

    自古以来想练出一支精兵，首先要确立统帅的威信。在军中，只有统帅，没有君王；军营中，只闻军令，不知王命。

    罗老叹道，他对此事仍旧耿耿于怀，否则也不会在战场上自揭其短。

    其实谢小玉已经推演出最完美的方案，可惜没用。一个多月的磨合已经告诉他一件事，他的命令绝对不可能被百分之百执行，即使他采用阵法的方式、即使那些队长和他的配合已经非常有默契，仍旧会有误差和延迟，越是完美的东西越是不能允许存在误差，所以此刻他需要的是让方案变得简单一点。

    “龙王寨完了。”

    一位腰系剑囊的道君眉头微皱。

    “你和玛夷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你们肯带领着我们将那些汉人赶走，我就跟着你们干。”

    突然谢小玉的瞳孔一阵紧缩，感觉虚空中传来微弱的波动，是有道君要过来，这肯定是朝廷请来助战的道君。

    秦文远的前任好不容易打下南疆，只是因为道府不满，这才卷铺盖走人，让他占了一个巨大的便宜，如果南疆从他手中失去，他岂不是颜面尽失？

    对那些苗人来说，大巫和头人就相当于君王，不但数量多，还分散，但统帅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谢小玉。

    罗老叹道：“那小子确实有本事，敦昆跟了他三个月，居然另有感悟，现在实力已经超出我这个老家伙；至于我、莫伦和天蛇……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一些不同之处？”

    没有人控制这些飞剑，但它们却会自己寻找目标。

    “没想到神道大军如此不堪一击。”

    众人顿时沉思起来。

    这名大巫根本不信。

    如果以大局为重，璇玑派完全可以公开从谢小玉这里得到的技术，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以后别想再从他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再说这句话更应该对朝廷说，因为最不顾全大局的是朝廷。

    秦文远有些被说动，他要考虑自己的面子，但他也知道现在撤出来还来得及，顶多面子不好看，但朝廷不会斥责他，哪怕那八万兵马全军覆没，也不能说是他的错，可如果等到局势恶化，所有军队都葬送在南疆，并且牵连到西南和东南的战事，他就罪大莫及了。

    “与其让他们死在异族手中，给大家当头一击打击其他人的信心，还不如让他们死在我手里。”

    在谢小玉的眼前，许多虚影快速晃动着，每一道虚影都代表着一种可能。

    此刻南疆的大巫都知道谢小玉这个人，谢小玉已经名动天下。

    原本他也是龙王寨的铁杆盟友，换成以前，他恐怕早已经闯过去，但是此刻他只在一旁看着。

    吴子阳的想法也差不多，只不过没说出来。

    这些大巫互相都认识，也知道对方的底细，一看到黑烟就知道这是敦昆的手段，所以才感到震惊。

    “秦大人，我也觉得稳妥点好。”

    “当然不是，再怎样陈元奇也是道君，怎么样都不可能对这些小角色下手。”

    月夜下，一条漆黑的大蛇横亘于山岭之问，有一个人盘腿坐在蛇头上，那人是罗老。

    罗老、莫伦老人、敦昆、玛夷姆都去了龙王寨，只有天蛇老人在这边，因为只有他在，这支队伍的每个人才能心意相连。

    “什么表示？”

    这边只有两千名苗人，以前没有一点基础，从入门到练兵前后还不到八个月；而那边是数万名军队，军中士卒全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并在三年前被传授神道法门，如今居然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大人，您想，那边的主事之人到底是谁？是那几位大巫还是应劫之人？”

    秦文远点了点头，他也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和他保持默契。我们施加点压力，但是别逼得太紧，他则趁机收拢苗人。”

    那确实是飞剑，它们一把迭着一把，所以看上去像根棍子，飞散后则如同炸开的火花。

    那人只扫了火光一眼，顿时脸色大变，转头说道：“龙王寨也出事了。”

    将射来的飞剑全都定住，两名道君就想痛下杀手，但他们的脸色随即大变，身子一晃，同时化作一道虚影瞬间飞出数里之外。

    众苗人的手中全握着剑匣，一旦看到活着的官兵，就会立刻射出匣中飞剑，一旦飞剑出手，他们根本不管是否命中，而是立刻发动挪移阵瞬间改变方位。

    年纪较大的道君立刻问道。

    这事让苏明成有点郁闷，他是知情人，依娜却不是，好在这不是针对依娜一个人，连洛文清、肖寒等人都不知情，甚至几位大巫也是临行前才知道整个计划。

    “千眞万确！现在龙王寨已经被夷为平地，我刚才过去看了一下，整座山岭都化为一片焦土，原来是龙头的地方从里面爆开，整座山都炸飞了。J说这番话的是那个万象宗的道君，此人姓吴，道号子阳，是曹正卿的弟子。

    秦文远连忙问道。

    “应劫之人可不会安于现状，他肯定会继续扩军，而想扩军，就必须招兵。如果苗人的日子好过，会愿意听命于他吗？”

    另一位道府的道君接着说道。

    现在形势逆转，那边又有杀手锏在手，连太虚门都偏向那边，剑派联盟眼看就要失势，这位道君当然要调转方向。

    过没多久，结果出来了，八成以上的可能是他们暴露了，不过朝廷军队反应迟钝，虽然看出有问题，却没有立刻做出应变，而是派这队人过来察看。

    但谢小玉早有防备，刹那间，十几道刺眼的剑光从旁边的树林中射出来，这是他事先埋伏的一波人马。

    这位师爷说道。

    这话顿时提醒众人，一个脑子转得快的道君随即道：“眞有那么多人的话，还有必要杀入紫禁城吗？干脆直接上天剑山或者万象宗不是更好？”

    太虚门道君最后一个离开，他遁入虚空前，朝对面那些道君冷笑一声，然后语气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你们好自为之。”

    其实吴子阳也生出一丝退意。

    一位道君说出大家心中的想法。

    “那小子手下的苗人加起来才五千人左右。”

    此刻那座军营已经残破大半，顶上那层禁制明灭不定，已经没有什么效果。

    “扪心自问，对于这种说词你会在意吗？”

    说着，那师爷转头朝着另外一位师爷拱了拱手，满脸羞惭地说道：“还是兄长高明。”

    还没等苏明成说完，谢小玉就已经传音回来……“放心，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转眼间这里只剩下五个人，其中三位是道府的人，他们得到那么多年的供奉，不好意思离开，不过这三个人也打定主意不再多管闲事。

    “你眞打算这么做？”

    另外一位道君冷冷说道，此人来自太虚门，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比出自陈元奇之口更有分量。

    谢小玉完全无动于衷，此刻他根本没有一丝感情，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彷佛置身事外，又彷佛是在看戏，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最年迈的大巫急切地问道，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的年纪同样不小，他也怕死。

    两位道君只能无奈地看着一队队人马从眼前消失，他们根本不敢动，因为对面有八位道君压阵，更因为其中有个太虚门的道君。

    “此事关系重大，老夫必须回山门一趟。”

    罗老干脆堵上对方的口，否则等到将来把人骗进来却发现没办法做到，那就麻烦了。

    在罗老的对面有六位大巫虚空而立，大家都互相对峙着。

    苏明成连忙纠正。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罗老不以为意地说道。

    “自身难保？”

    “难道要我下令将军队全都撤出去？”

    观亡魂的道君摇了摇头。

    “十有八九他会结束这场兽灾。”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最先到这里的道君，他来的时候，众苗人还在肆意杀戮，他曾经用神念扫了一下，虽然没有仔细数，大致的数量却是知道的。

    “我们小子是要对付什么人？”

    这时，一道火光凭空出现，火光径直投入一名矮胖道君手中。

    谢小玉显得很冷酷谢小玉已经将自己定位为一个统帅，身为统帅就必须铁石心肠。

    “此话当眞？”

    这套打法将“一击不中，全身而退”发挥得淋漓尽致。

    “是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龙王寨心怀叵测，何必救他们？再说，就算我们去救，也未必能救得下来，谁知道那边有没有埋伏？各位也看到了，刚才那边来了几位道君？连太虚门都来了，围攻龙王寨的人还会少吗？”

    “放心，如果要杀你们，刚才你们出来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已经动手了。”

    月夜下，一支队伍正在悄悄赶路。

    只是片刻工夫，剩下的亮点也一个接着一个熄灭。

    眨眼的工夫，一道道命令发布下去，为了这次行动，谢小玉推演很久。

    说话的是陈元奇，与此同时，另外几位道君也都显露身形。

    “我有必要骗你们吗？强中更有强中手，我和玛夷姆的脑子比不过别人，只能认输。”

    没想到，另外一个师爷思量片刻恍然大悟，大声喝道：“那倒未必。”

    “你就别琢磨这个了，那小子确实有延寿的药方，可惜材料难找，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炼成一些，都已经让我们几个老家伙用了。”

    “这怎么可能？以你和玛夷姆的算计，还能让莫伦、敦昆踩到你们头上？更别说天蛇那个孤家寡人。”

    不过等到看清楚这边的阵势，那些匆匆赶来的道君全都如同冷水浇头般，他们首先想到的也是“陷阱”“戏看完了，我们该走了。”

    “同回、同回。”

    在一座山岭上的一道罅隙中，谢小玉静静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军营，他在观察军营的布置，寻找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哨卡，同时也计算一旦发起攻击对方可能做出的应对之策。

    现在，戏已经看完了，事实证明这套战法确实恐怖。

    “这可麻烦了！阿克塞一死，加上苗人全都心怀怨气，南疆局势必定无可挽回。”

    同时，地图上的亮点一下子消失大半。

    众苗人踩着阵位而行，身子隐藏在一片暗影中，四面八方却有许多若隐若现的虚影，让人分辨不出眞伪，脚步也飘忽游移，快如鬼魅，还能短距离挪移。

    “那个老苗不是好东西，死了就死了，最好临死爆发，拉个人同归于尽。”

    “是……阿克塞！”

    秦文远连声催促道。

    “大人高明！这件事无须说破，应劫之人绝顶聪明，一看我们的反应肯定就能猜到我们的心思，若是他认可我们的想法，应该会有所表示。”

    谢小玉的脑中立刻浮现许多疑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暴露了？或是有人暗中示警？还是例行巡逻？

    众人先是一脸不信，渐渐转变成骇然，因为他们看出罗老不像是在开玩笑。

    活着的人还有，不过数量极少，不超过百人。

    听到这番话，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这话说得难听，却让人心惊肉跳，特别是腰系剑囊的道君和另外一个身材矮胖的道君更是神情阴沉，他们一个是剑派联盟的成员，一个是万象宗的长老。

    然而那年迈的大巫盘算落空，罗老微微一笑说道:“不怕，既然敢摸老虎屁股，肯定已经有准备，官府那边自身难保。”

    这位道君说出他看到的东西。

    这时，远处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息，罗老的脸色骤然一变，其他大巫也个个变色。

    和刚才那两位道君一样，此刻跑过来的这些人全都怒不可遏，但其实他们挪移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打断，这并不丢脸，道君都有这样的本事，有些眞君也能做到，丢脸的是被打断的方式。

    罗老喃喃自语道，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也没想到阿克塞居然一直隐藏着实力。

    过了片刻，虚空中又传来阵阵波动，刚才被强行打断因此无法挪移过来的道君再次破开虚空，当然也有人选择更直接的办法，只见几道遁光破空而至，眨眼间来到近前。

    这名道君非常明白矮胖道君的意思是希望他们增援龙王寨，但此刻他只想从中抽身，哪里肯再卷入这等纷争中？

    “这就要问你们自己了！不久前师兄向婆娑大陆佛门兴师问罪，这件事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你们居然和那帮和尙搅和在一起，如果你们是为了将来的大劫准备，这也可以理解，但是你们干了什么？”

    “大概有一、两千人。”

    被谢小玉反呛一句，陈元奇倒不在意，事实上他师兄让他转告这句话并没有指望能够说服谢小玉，就如同他们也无法说服朝廷、无法说服剑派联盟，更无法说服佛门。

    最年迈的大巫突然心头一动，刚才罗老提到延寿秘药时，他就已经生出投靠的意思，此刻看到罗老如此笃定，这个想法变得越发眞切。

    突然山岭上喷出一道火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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