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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法兰西的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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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赛发生疫情————一名巴黎医生对蒙彼利埃疫情的记录————阿维尼翁遭受瘟疫重创————低地国家某教士对瘟疫后果的记录————教皇御医居伊·德·肖利亚克————瘟疫四散传播————南吉斯的威廉对巴黎疫情的记录————腓力六世问计于医生————诺曼底的疫情————亚眠的疫情————图尔奈圣马丁修道院院长吉勒·利·穆伊西斯的记录————西梅翁·吕斯记录的14世纪法兰西人的生活状态————瘟疫后阿拉斯镇困难重重

    瘟疫在意大利爆发时,也在法兰西南部现身。据1348年写于阿维尼翁的一份记录,瘟疫是由三艘热那亚船中的一艘带到马赛的。马赛人发现热那亚船将瘟疫带了过来,便迫使它们离去。因此,马赛瘟疫开始的时间应该在1348年1月的头几天,尽管有一份记录认为瘟疫爆发的时间是1347年的万圣节(11月1日)[1]。法兰西这个南方大港口城市的死亡数字与意大利人口稠密城市的死亡数字大体相当。据说一个月内,马赛及周边地区便有五万七千人因瘟疫而死[2]。一份编年史说,其间,“主教连同大教堂的全体教士,还有几乎所有的托钵修士、宣教士和小兄弟会修士,以及三分之二的居民都死了。”该编年史还说,海上偶尔可见满载着货物的船只随波飘荡,船上的舵手和船员都因瘟疫而死[3]。另一份描述马赛瘟疫后的景象的记录说:“死人太多了,该城就像从未有人住过一样。”[4]有趣的是,英格兰医生、牛津大学墨顿学院的威廉·格里桑在这次瘟疫中得以幸存。当时,他在著名的蒙彼利埃医学院学医。瘟疫爆发时他正在马赛实习。两年后,也就是1350年,他去世了[5]。

    马赛

    马赛因受瘟疫袭击而死者遍地

    马赛市政广场上躺满了死于黑死病的人

    蒙彼利埃的疫情更加严重。当地十二名地方法官或执政官中有十人去世。无数修道院几乎无人幸免。当地多明我会成员众多,约有一百四十人,据说只有七人幸免[6]。巴黎医生西蒙·德科维诺可能目睹了蒙彼利埃的疫情。1350年,他以诗歌的形式记录了自己的经历。西蒙·德科维诺的诗歌的寓意与薄伽丘作品的寓意相同。其作品的意义在于,西蒙·德科维诺和薄伽丘一样是瘟疫的目击者,并且因为西蒙·德科维诺受过医学训练,所以他关于病征的记录就至关重要了。西蒙·德科维诺将该病称为Pestisinguinaria,即东方的淋巴腺鼠疫。据其描述,病人先是腋下或腹股沟灼痛,接着灼痛扩展至心脏区域。随后,身体的重要部位高烧,心脏、肺和呼吸道成为主要感染区域,病人体力迅速下降,很快病入膏肓,不能对抗疫病了。

    西蒙·德科维诺注意到该病的一种独特现象。他写道:“每个人身上都可以看见瘟疫的印记。病人脸色苍白,令人恐惧的末日显示在病人的额头上。只要看看这些男男女女的表情,就能读出瘟疫侵袭的痕迹。病人面色苍白,说明已经染病。病人大限将至的预兆也会在脸上显现。气候对这种怪病毫无影响。无论天冷还是热,该病都在传播。无论地势高低,无论空气干湿,都会招致疫情。冬季至寒之日和夏季酷热之时,瘟疫传播一样迅速。”

    毫无疑问,该病具有传染性。西蒙·德科维诺写道:“一旦瘟疫入门,几乎全家遭难。”瘟疫传染得如此厉害,以至于一个病人“能感染整个世界。触碰甚至呼吸都足以传染该病。”那些为病人提供服务的尽职尽责的人被感染了。“神父,这些令人尊敬的灵魂医生,在提供灵魂援助时,仅仅因触碰了一下病人,或吸入了病人呼出的气体,便被疾病抓住。神父甚至会在为之提供服务的病人前死去。”病人的衣服自然被当成了传染源,人们甚至怀疑病人房中的家具也能传播瘟疫。西蒙·德科维诺写道,这场天罚来临之际,蒙彼利埃的医生比其他地方多,但几乎所有的医生都染病而亡。可见医术对瘟疫的效果微乎其微,或者说没有效果。

    据西蒙·德科维诺对蒙彼利埃瘟疫的记录,穷人死亡人数最多,因为穷人生活艰苦,更容易感染疫病,并且穷人条件有限,不能像富贵人家那样去求医问药,从而获得一线生机。至于瘟疫的传播情况,西蒙·德科维诺写道:“因病而死的人远远多于劫后余生的人。现在(1350年),各个城市人口锐减。数以千计的房子大门紧锁,数以千计的房子四门大开,房主及住在房子里的人都死掉了。”最后,西蒙·德科维诺见证了瘟疫中幸存的人道德上的堕落。西蒙·德科维诺认为,这样的天罚定会对世人的德行产生不好的影响[7]。

    瘟疫从马赛向北沿着隆河谷飞快传播,向西经过朗格多克迅速传播。同样,瘟疫也从蒙彼利埃飞快地传播开来。纳博讷的瘟疫始于1348年大斋节[8]的第一周,据说当地居民有三万人死亡。确实,这次天罚如此可怕,致使这座古城再也没有从瘟疫造成的荒凉破败中恢复过来[9]。

    瘟疫进入法兰西后,很快波及阿尔勒,当地居民死亡大半[10]。早在1348年1月,瘟疫便抵达阿维尼翁。这是行事武断的教皇克雷芒六世在阿维尼翁任教皇的第六年。人们还没意识到这场可怕瘟疫到来的迹象前,加尔默罗会已经有六十六人被瘟疫夺去生命。瘟疫爆发的头三天,据说有一千八百人死亡。瘟疫在阿维尼翁肆虐了七个月,死亡人数达十五万,其中就有上文提到的彼得拉克的密友劳拉·德·诺韦斯,她死于1348年3月27日,当天正是受难节[11]。甚至连英格兰都注意到了阿维尼翁人的大量死亡,并进行了评论[12]。据说,大量犹太人因居住地卫生状况糟糕而死亡,而住在阿维尼翁的西班牙人因其优渥的生活而易病,死亡人数与犹太人相当[13]。

    居民的大量死亡很快引起了恐慌。一位描述教皇克雷芒六世在阿维尼翁生活的作者说:“几乎人人自危,不管是谁,只要身上长了溃疡或疖子,别人便离他远远的,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亲密。病榻之前,纵父子亦不再相亲。无论是谁家,只要有一人染病去世,其他人也很快被传染,一起进了坟墓。即便是家里的动物,猫啦、狗啦、鸡啦,也死去了。因此,出于对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的惧怕,能逃的都逃了。结果,一些本来能挺过来的病人因无人照顾而死去。还有许多人染了病,别人认为其回天无望,必死无疑,便将病人抬到墓坑埋了。所以许多人其实是被活埋的。”

    该作者注意到了教皇克雷芒六世值此危难之际展示出的仁慈。教皇克雷芒六世派医生去照顾病患。“因为平时的墓地不足以埋葬那么多死者,所以教皇购买了一大块土地作为埋葬死者的墓地。这里埋葬了无数死者。”[14]

    瘟疫在法兰西各个阶层传播,上至贵族阶层,下至平民阶层

    瘟疫吹起号角

    黑死病流行期间染病而死的人和动物

    低地国家[15]的一个传教士正在阿维尼翁。他给布鲁日的朋友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关于阿维尼翁疫情最重要最独特的记录。瘟疫爆发时,他随一名红衣主教正在去罗马教廷[16]的路上。他记录道:“疾病的感染过程可分为三种。首先,肺部和呼吸系统得病的人,只要这些部位腐烂,甚至只是稍微染病,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活不过两天。奉教皇敕令,意大利许多城市以及阿维尼翁的医生做过许多检查来确定病源。解剖了许多尸体后,人们发现,那些突然死亡的人都有肺部感染和咯血的现象。当时该疾病最让人恐惧的地方是它能够传染,因为染病的人死亡时,那些去问病的、去拜访的或其他与病人打交道的人,甚至抬着病人入葬的人,都很快随病人而去了。人们不知道应当如何保护自己。”

    “目前,除第一种形式外,该疾病还以另外一种形式流行。病人腋下出现脓肿,有这种症状的人死得也很快。同时流行的第三种形式是,无论男女,腹股沟处都长了肿块。与前两种形式一样,这种形式的疾病很快致人死亡。疫情实在太严重了。医生因害怕感染不敢为病人看病,即使病人乐意倾其所有,也找不到医生。父亲不去探视病中的儿子,母亲不去看望染病的女儿,哥哥不去问候病中的弟弟,儿子不去拜谒病中的父亲,朋友熟人亦是如此。事实上,不管血缘关系多么亲密,没人会去拜访病中的人,除非这个人不要命了或愿意马上随病人而去。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人仅仅出于对别人的爱而死掉了。这些人本来能避免一死,但他们没有。出于虔诚和博爱,他们仍然去看望了病人。”

    修女们正在熬制药物治疗瘟疫患者

    医生解剖女性死者尸体寻找病源

    医生解剖男性死者尸体寻找病源

    “简而言之,阿维尼翁有一半人甚至一半多的人死去了。城墙之内,七千多所房子大门紧闭,无人居住,原来住在房子里的人都死掉了。城郊也难觅人踪。教皇买下了附近的一块地作为公墓。自3月13日起[17],这里已经埋葬一万一千具尸体。这个数字不包括那些埋在圣安东尼医院墓地、宗教团体墓地及阿维尼翁其他墓地的人。我不得不提一下阿维尼翁周边地区。除了两个小门外,马赛所有城门都关了,这里五分之四的人已死。”

    “普罗旺斯省所有城市和乡镇都是这样。瘟疫已经穿过隆河,直抵图卢兹,在乡村和多个城市肆虐,愈演愈烈。由于这次大瘟疫,人们惧怕死亡,因而都不敢与那些有亲人死于瘟疫的人说话。因为人们都说家里只要有一个人死掉,几乎所有的亲人都会随之而去,大家都相信这一点。病人没有亲人照顾,只有狗陪伴左右。健康的人将食物放在病人旁边供其吃喝,然后便飞快地逃离房子。人死之后,一些被称为“加伏提”的粗汉,会收取巨额报酬后将尸体运到墓地。亲友不会来探视病人,甚至神父也不会来听病人的临终忏悔或给他们行临终圣事。身体健康的人只知道关心自己。一些富人死后,那些粗汉将之抬到墓地。没有蜡烛。除了雇来的哭丧人外,没有人送葬。这样的事情天天都有。尸体过处,街上的人们纷纷往家里跑。那些抬尸体的加伏提尽管身强力壮,但也难逃一死。习惯于从富人那里领面包吃的穷人们都死了。于是,平日里富人们每天要施舍六十四袋麦子来做面包,每袋麦子能做五十条面包;现在每天只需施舍一袋麦子,有时半袋就足够了。”

    “据说从1月25日到今天(4月27日)三个月里,阿维尼翁共埋葬了六万二千人。教皇经过深思熟虑,于刚过去的三月中旬,将复活节前的时间定为特赦期。特赦期内,只要向上帝真心忏悔,即便突然因病去世,也能得到上帝的原谅。教皇下令每周要组织忏悔游行,唱诵连祷文。据说,有时来自周边的两千民众参加了忏悔游行。其间,男男女女赤着脚,有的穿着麻布忏悔服,有的在头上撒灰表示忏悔,泪水涟涟地走着,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用鞭子抽打自己,直至血流如注。有时,教皇也会亲临宫殿附近的游行。这一切从何而始,从何而终,只有上帝知道……”

    一座装满骷髅的房子

    “有些可怜的人因携有某种粉末而被抓。人们指控他们往水里下毒。许多人吓得连井水都不敢喝了。好些被指控携带粉末的人被判刑烧死,每天都有。这样做公正与否,只有上帝知道。”

    “人们一般不吃鱼,尤其是海鱼,因为人们说鱼都被肮脏的空气传染了。未放足一年的香料不用说吃,人们碰都不敢碰,因为他们害怕这些香料是上文提到的船运来的。确实,有许多次,那些吃新香料的人甚至吃海鱼的人突然就得病了。”

    “我的朋友,读了我的信,你就知道我们所面临的危险了。如果你想安全,我给你的最好的建议是饮食要有节制,避免受凉,什么都不要过度,最重要的是,除了个别口气清新的人外,少和其他人说话,尤其是在这些日子。但你最好还是待在家里,直到瘟疫结束……”

    “你要知道,据说教皇近日已经离开阿维尼翁,去隆河边离瓦朗斯两里格[18]的斯特拉城堡了,教皇会一直在那里,直到瘟疫过去。教廷仍留在阿维尼翁,但假期已经延长到圣米迦勒节[19]。所有的稽核员、辩护律师和检控官,想离开的都离开了,有的死了。我把我自己交到上帝手中。我的红衣主教将跟随教皇离开,我也要跟着去。那云雾缭绕的山里还有一些没有出现瘟疫的地方。人们觉得活命的最后机会在那里。愿全能而仁慈的上帝能引导我们按照最好的选择行事,阿门!”[20]

    另外一封信可以作为这封信所描写的瘟疫情况的佐证。一位佚名的传教士在信中写道,从3月13日到4月27日,有一万一千具尸体埋在了教皇安排的新墓地里。这个数字可能略有夸大。另有消息说,从瘟疫第一次爆发的1月25日到此信写作时,三个月内有六万两千人死去。在记录这样大的灾难时,尽管人们常常夸大死亡数字而不是减小死亡数字,但作者给出的数字如此详尽,有零有整,所以这个关于阿维尼翁及周边地区死亡人数的估计很可能是准确的。这封信写于1348年复活节后的第一个星期日。作者很清楚地说明大斋节期间的瘟疫最严重。德意志的一份编年史中有一句话可以证明这一点:“威尼斯乃至整个意大利以及普罗旺斯,尤其是沿海城市,无数人死亡。罗马教廷所在的阿维尼翁,在大斋节第四个星期日之后的三天里,有一千四百人被埋葬。”[21]1348年的大斋节第四个星期日是3月30日,所以,根据这份资料,3月的最后一天和4月最初两天里,每天超过四百五十人死亡。

    如果没有注意到居伊·德·肖利亚克及其留给后代的关于瘟疫爆发的记录,那么关于阿维尼翁这场瘟疫的描述是不完整的。居伊·德·肖利亚克是教皇克雷芒六世的御医。瘟疫期间,他全心全意地照顾病患。尽管居伊·德·肖利亚克亦被感染,但令人高兴的是,他因为照顾病人的善行而幸免于难,这使他能为这场瘟疫留下记录。居伊·德·肖利亚克说,瘟疫始于1348年1月,持续了七个月。“瘟疫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持续了两个月。病人持续发烧,吐血,三天内便死亡。”

    圣职人员与民众面对尸体祷告

    瘟疫流行期间,药店医生正在给一名患者递上调配好的药物

    居伊·德·肖利亚克

    “第二个阶段持续五个月。这个阶段的病人除了持续发烧外,还在腋下及腹股沟长痈或横痃,整个病程持续五天,传染得非常厉害(尤其是病人吐血时),在病人处逗留都能被传染,即便是看看病人也会被传染。因此,许多人病了无人照顾,死后埋葬时没有神父在墓前祈祷。”

    “父亲不会去看儿子,儿子也不会去看父亲。慈悲仁爱荡然无存。瘟疫太严重了,活下来的人不足四分之一。即便是医生,也因害怕感染不敢去诊病。纵使医生去了,也是无计可施,所以几乎所有染病的人都死了。只有在瘟疫末期,极少数人才能康复。”

    “至于我自己,我不敢不恪尽职守以免背上臭名,但我一直很害怕。”瘟疫末期,居伊·德·肖利亚克被感染,六周之内,命若游丝,但最后康复了[22]。

    在居伊·德·肖利亚克的建议下,教皇克雷芒六世将自己与他人隔离,经常在住所内燃一大堆火,正如教皇尼古拉四世[23]在上次瘟疫中做的那样。整个普罗旺斯地区的死亡人数很大。1348年的大斋节,据说有不少于三百五十八名多明我会修士死亡[24]。即使到了当年11月底,瘟疫还没有从阿维尼翁离开。11月23日,教皇克雷芒六世致函匈牙利国王路易一世[25],函中解释道,来函较晚的原因是“致命的瘟疫。这场瘟疫蹂躏了本地及其他地区,人口大量死亡,不计其数。它不仅按照上帝的旨意带走了我们的一些教友,也迫使其他教友离开教廷去躲避。”[26]

    教皇尼古拉四世接见汇报疫情的修士

    匈牙利国王路易一世

    1348年夏初,阿维尼翁灾情放缓,教皇克雷芒六世致函当时在维罗纳开会的小兄弟会总会,表达了痛惜之意。他说,世界陷入了痛苦,特别是“因瘟疫而突然离开我们的老老少少、穷人富人”更让我们痛苦。教皇敦促与会人士一同为结束瘟疫而祈祷,并且授予“参会及回程期间可能会死亡的与会人士”特赦[27]。据说,仅在意大利,方济各会修士就有三万人死去。

    自1348年初进入法兰西以来,瘟疫四处传播。那个低地国家的传教士从阿维尼翁寄出的信中提到,瘟疫已经传遍整个普罗旺斯,并且在4月末向西传到图卢兹。1348年8月,波尔多显然也被波及了。爱德华三世的女儿琼公主[28]要嫁给卡斯蒂尔[29]国王的儿子佩德罗,但出嫁途中突然死于波尔多。

    法兰西北部疫情同样严重。里昂博物馆的一处碑文可作为该地曾发生瘟疫的证据。据该碑文记载,1352年,一个叫米夏埃尔·潘克索斯的市民建造了一座小教堂。小教堂要为市民们“死于1348年瘟疫”的家人做弥撒[30]。布鲁日某佚名神父保存着一份来自阿维尼翁的信,该信可能写于瘟疫时期,里面记述了瘟疫的过程:“1348年,我们所提到的那场瘟疫、传染病和大死亡,依照上帝的旨意,还没有结束,而是日见其盛,传向其他地区。在勃艮第、诺曼底及其他地区,瘟疫已经夺走数以千计的人和动物的生命,并且这种情况还在持续。”[31]

    爱德华三世的女儿琼公主。她死于瘟疫流行期间

    大约在1348年圣雅各节(7月25日)时,瘟疫传至诺曼底。福卡蒙修道院当时的一份手稿有如下记录:“1348年圣雅各节时,大死亡进入了诺曼底。瘟疫先传到加斯科涅、普瓦图和布列塔尼,接着传到皮卡第。瘟疫如此可怕,所到之处,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人口死亡。父亲不敢去看望儿子,哥哥不敢去看望妹妹,人们也不敢互相照顾,因为一旦吸入病人呼出的空气便难逃被感染的命运。当时已经到了找不到人抬尸体去墓地的境地。人们都说世界末日到了。”[32]利奥波德·维克托·德利勒[33]在另一份手稿中发现了关于诺曼底可怕疫情的进一步记录。瘟疫所到的城市或乡镇,大部分居民都染病死了。“当时,诺曼底死人甚多,皮卡第亦然。”[34]

    巴黎当然也受到了瘟疫的侵袭。疫情在巴黎显现的时间应该是1348年夏初。圣丹尼镇编年史记录:“1348年,人们口中的大死亡在法兰西开始了,持续了大约一年半。巴黎平均每天有八百人因病而死。在一年半时间里,有人说巴黎人死亡达五万以上,圣丹尼镇死亡一万六千人。”[35]兰斯[36]的加尔默罗会编年史认为巴黎的死亡人数更多,达到八万[37],死者中包括一名公主和一名王后————路易十世[38]的女儿纳瓦拉的琼[39]和瓦卢瓦国王腓力六世[40]的妻子勃艮第的琼[41]。

    瓦卢瓦国王腓力六世与死于瘟疫的勃艮第的琼

    巴黎被瘟疫侵袭时法兰西疫情最详尽的记录,可见于《南吉斯的威廉[42]编年史》的续编。《南吉斯的威廉编年史》很可能完成于1368年之前,其中写道:“同年(1348年)及次年,法兰西王国的巴黎以及人们提到的其他地区,男男女女大量死亡,年轻人比老年人死得多,以至于死人都无法埋葬了。有的病人得病不过两三天,突然就死去了。今天还是好好一个人,第二天就被抬到墓地埋葬。病人腋窝下或腹股沟突然出现肿块。一旦出现肿块,便必死无疑。这种病或瘟疫,医生称之为流行病。1348年和1349年死人数量之多,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简直就没有过这样的记录。疾病和死亡常通过人与人的交往而传染。健康的人探望病人后几乎难逃一死。许多镇子,无论大小,神父因为害怕退却了,把圣事交给更勇敢更虔诚的人去主持。许多地方活下来的人十无其一。”

    “巴黎主宫医院的死亡现象非常严重。很长一段时间内,每天有五十多具尸体被车拉走埋葬[43]。主宫医院虔诚的修女们无惧死亡,仍虔诚而谦逊地工作。她们工作不是为了追求世俗的荣誉。许多修女得到的‘回报’是被死神召走,与基督一同安息————人们虔诚地相信这一点。”

    编年史接着记载道,瘟疫传到了加斯科涅和德意志。“瘟疫从一个乡镇传到另一个乡镇,从一个村子传到另一个村子,从一家传到另一家,甚至从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接着传到了法兰西,传到了德意志,但德意志的疫情比我们这边要轻一些。”

    编年史作者说:“1348到1349年大部分时间里,瘟疫在法兰西传播。瘟疫过后,许多城市、乡镇和村庄已经人死屋空。”

    巴黎主宫医院

    巴黎主宫医院的修女们无微不至地照顾被黑死病折磨的患者

    最后,作者说人们很快便寻求顺乎本性的补偿:“但是,天哪!世界并没有因为瘟疫而变得更好。瘟疫过后,人们变得更加贪婪,尽管占有的东西更多了,但仍贪心不足。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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