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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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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挂着一轮朦胧的月亮,银灰色的月光洒在屋顶上。

    汤森从树林中走出来,站在屋子对面,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他倒不是真的在看那座房子,他知道那没什么好看的,毋宁说他是在静静地思考。今晚踏进那座房子,一切都成定局。他再也不能有任何疏漏。现在,他只有一次机会,绝无第二次。

    今晚,故事就要走向结局,不管那结局是什么,都将在今晚、此时、此地终结。

    他思绪万千,就像一个即将走进行刑室的人。他想到了弗吉尼娅那张布娃娃一样可爱的脸,想到了丹·尼尔林的心上人露丝;他想到了自己经历的奇奇怪怪的一切,他的人生故事。一开始是平淡无奇的二十五年,接下来是失忆的三年,直到今天,即使在露丝的帮助下,这段失落的记忆也还未完全复原。而这段惨淡的逃亡的日子将前者融合到了一起。今晚,要么是一切的结束,要么是一个开始,他的第四段人生的开始。三十年来,他活出了四个不同的人生。不管发生什么,他都绝非普通人了。

    房子就在那儿,在阴暗的草坪对面等着他。房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一盏灯,好像里面没有人似的。

    九点了。

    他往前走去,穿过草坪去赴约。短短的草叶在他脚下嘶嘶作响,他背对着月亮前行,一道摇荡的黑影就像水流一样紧随其后。

    他踏上两级低矮的板石台阶,一会儿就到了大门口,接下来的一切难以预知。他的影子就像一个纸片人一样,钉在了这道门上。他的过去与未来,就在这道门后。

    他握着门把手,感觉冰凉冰凉的,带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感觉。我来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觉得皮带扣向内抵着他的腹部,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他转了下手腕,面前的大门打开了。跟便条上写的一样,没有上锁,她给他留着门。

    他在身后关上了门。屋内一团漆黑,仿佛黑色的羽毛漂浮在他周围,伸手可触,甚至还挠着他的鼻子。他伸出手去,摸到了电灯开关,按下开关,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定是灯泡烧坏了,或者被人取走了。

    漆黑的走廊中,他一次次按下开关,都是徒劳。在一片寂静中,这声音被放大了,就好像是沿着走廊滚动的一个个圆球发出隆隆的声音。这声音一直传到了走廊尽头,他也没觉得多惊讶。

    他向前走去,手臂微屈,就像游泳一样,避免自己撞到什么东西上。一个更暗的黑影在黑暗中从他的身边飘过,有一会儿吓得他脖子后的毛发都竖起来了,不过那其实只是他自己在镜中的影子。他停下来的时候,那黑影也停下来。现在他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他在这儿的时候,注意到有一面镜子就挂在这个位置。

    他继续走着,远离了那面镜子。他停在了楼梯脚下,吹了一个短短的口哨,两个音符,一声高,一声低。在街上常常会听人这么吹口哨,这意思是:嘿,你在哪儿?

    他又吹了一遍,第二次有回应了。他听到楼上大厅里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非常轻柔的脚步,每一步听上去都似有似无。当脚步声到了他头顶上的栏杆边时,就停了下来,犹豫不前,好像有人正俯身试探着下面。

    “是我,露丝。”他压低了声音说。

    对方小心翼翼,含糊地回答:“嘘……我就来。”

    脚步声往下走到了楼梯左上方的位置,他现在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就像一个幽灵似的,站在他的上方。在一团漆黑中,他辨认出了露丝工作服上熟悉的白色十字领结和围裙,那一身装扮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就像涂了一层荧光漆似的。

    那幽灵走下来,停在了他上方大约四级台阶的位置。他看到一只白皙的胳膊向他伸过来。同时,她压低了声音说话,几乎听不清楚:“把你的手给我,我要你跟着我走。”

    “等等,我划根火柴……”

    “不,不要!把你的手给我,”她坚持说,“我牵着你走。”

    她似乎不愿意让他靠近她。她执着地要两人保持一臂的距离。他抓住她白皙的手,感觉到她光滑温暖的肌肤,她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两手一起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过他的手很粗,她不能完全握住。

    他开始往上走,而她带着他,越走越快。忽然,一股栀子花香袭来,他猛地警醒过来,而此时她两只胳膊猛地往回收,出其不意地把他拽到跟前,他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这时候,两根柱子上横拉的绳子把他给绊倒了,他跌了一个大跟头,脸朝下摔倒在地。从他头顶上传来一个尖叫声:“他摔倒了,比尔!抓住他,快!”

    有人从背后重重地压在他身上,把他牢牢地按倒在地。他挣扎着,试图挣脱被钳在身后的双手。

    可他所有的努力只是把她整个人都拉倒,紧紧贴在了他身上。

    “你抓住他了吗,比尔?你抓住他了吗,快点,他快把我的手腕拧断了!”

    第一次,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就在他的耳朵边,他都能感到他的呼吸:“把他的手给我!把他的手绑到一起,像这样……”

    那男人的一个膝盖死死地抵着汤森的脖子后面,把他的脸按到两级台阶的连接处,他的鼻子都被挤歪了。汤森竭力想挣脱,可是压在他身上的重量让他的一切挣扎都是白费功夫。

    她紧紧地抓牢他的手,两手交叉着,把他的两只手交叠到一起。“好了,好了,快!”汤森觉得一根皮带似的东西紧紧地贴着他的手腕,缠绕着,牢牢地将他的手腕绑在了一起,挤压得阵阵作痛。

    “好了。现在按着他,只要一分钟。你脚踩着他,这样他就起不来,我要站起来。”

    汤森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式皮鞋带来的更尖锐的压力,她的鞋子横踩在他脖子上,就像一只狭窄的小船。

    这时候,这个声音既不是高兴的低语,也不是歇斯底里的尖叫,他这才认出了这人的声音,那是阿尔玛·迪德里希的女低音:“天哪!看看他把我的手弄成什么样了!就像生冻疮了一样痛!”

    那个男人现在站直了身体,俯视着汤森,仍旧气喘吁吁地说:“瓶子呢?”

    “我怕打碎,放在楼梯最上层了。”

    “好,去拿来,有这东西就好办多了。”

    她的脚从他脖子上挪开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男人粗壮有力的手。他钳住汤森的脖子,让他成俯卧的姿势。汤森挣扎着双腿想反击,可那男人站到了汤森上方两级台阶的地方,避开了他的腿。

    “我透不过气了,”汤森喘着说,“让我露一点脸出来。”

    比尔·迪德里希没有理会,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手上的用力。

    那女人姗姗而来,玻璃瓶里的药水晃动着,发出细微的声音。

    她说:“你用这东西,事后他们会发现吗?”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他说:“窗帘都放下了吗?好了,我们最好就在楼梯上动手,会省掉不少麻烦。拿好这个,给我开盏灯,看清楚动手。”

    现在,那个男人就坐下来,骑在汤森的肩上,他强健的大腿夹着汤森的头部。一盏小灯点亮了,照亮了汤森的脸,长久的黑暗之后,他只觉得那灯光太刺眼了。

    药水的晃荡声又响起来了,好像是从女人手里转到了男人手里。

    那男人说:“把他的头抬起来,他伤不了你了,我的膝盖压着他的胳膊呢。”

    她扯着他的头发,他的头突然被抬起来,从脖子那里形成了一个锐角。光束打在他的眼白上。

    他瞥到了一个小小的瓶塞似的东西倒过来了。

    这次药水的声音更响了,好像是容器倒转过来了。

    一阵恐惧让汤森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那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的恐惧,是因想象而来的恐惧。

    他的头顶上方飘着一股甜腻的气味,一张浸了药水的化妆棉从背后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他再也没法呼吸了,只能吸到那令人作呕的甜药水。他努力挣扎,左右扭动着鼻子,但是那化妆棉被一只手牢牢地按在他的脸上。有那么一会儿,在灯光下,他能看到一双眼睛正冷酷地审视着他。

    渐渐地,他的视线模糊了,可有那么一会儿,他还能听到他们说话。

    “看着他的眼睛,差不多了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渐渐地,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好了,他的眼睛闭上了。”

    他觉得自己的一个眼皮抬了一下,然后又耷拉下去,完全不听使唤。紧接着眼皮又跳了一下,最后,他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听觉、视觉、触觉……

    大概一刻钟后,麻醉药效过去了,他感到有点恶心,这让他想起许多年前做完阑尾手术的感觉。不过这次,他知道,手术还没开始呢。

    他倾斜着身子瘫在一把软垫椅子上,肩膀只比腰部稍稍高出一点点。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他的双手被解开了,因为那种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感觉消失了。但是当他试图张开双手的时候,马上就感到两手被捆住了,这回,是隔着硬邦邦的皮革,他被戴上驾驶手套了。他们以为这样就不会在他的手腕上留下勒痕。由此,他推断,将来别人发现他的时候,就不会知道他曾经被绑起来过。

    窗帘放下来了,但是帘子底部还是有足够的缝隙让月光透进来,洒在窗台上。

    一个厚重的穗状织物把他紧紧地捆在椅子上,好像是多股的窗帘绳编在一起,根本没法挣断。他的下巴也被套住了,直接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绳子套得死死的,让他有种被扼住了咽喉的感觉。

    一开始,他以为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但是后来他有一两次隐隐听到谁在费力地呼吸,呼吸声很弱。月光在窗台上并没有静止不动,月亮在屋顶的天空中爬得更高了,对面墙上的月影变短了,地上的影子则拉长了。他第一次看到墙上的影子时,大概距地面有一肘高,一会儿工夫,影子就落在了下面的一张沙发上,并且一路向下,在突出的沙发表面移动。

    月光洒在了一个人蓬乱的头发上,那头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扁扁的镶了银边的圆环,他突然明白了,露丝也在这个房间里。她一定也是完全不能动弹,因为那镀银似的脑袋没有挪动过位置。

    在黑暗中,月光还没照亮她的眼睛,他就远远地跟她说了起来。“露丝!”他急切地低声喊她。“露丝!”她没有吱声。她为什么不做声呢?他只能等着月光照亮她的眼睛。

    终于,他看到了,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无助地盯着他。他知道,她的嘴一定被塞住了。他很纳闷为什么他们不像这样也把他的嘴给堵上,也许是因为女人比男人更容易惊叫吧,不过更有可能是他中圈套的时候,她就已经被绑在这里了,他们要确保她不能给他通风报信。

    置身险境中的人彼此都说不出什么深刻的话来,语言在这时候显得很苍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对她开口道:“嘿,露丝。”接着,他绞尽脑汁地想找出些话来安慰她,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月光照亮她的眼睛,他好几次逼着自己对她说话,诸如:“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又有一次,完全是说的废话。“我的脚都麻了,你的呢?”他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沉浸在眼下的危险境地中。哪怕让她有一小会儿的分心,也是可以的。

    令人悲伤的是,在一片黑暗中,她的眼睛向上望去,月光打到了她的脸上。她的脸就像一张倒过来的溺水人的脸。她扭来扭去,试图低下头,想让这眼神交流能延长一会儿,可最多十秒钟,她的眼睛又被黑暗吞没了。而她的嘴唇则慢慢露了出来。

    一片寂静中,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让他不寒而栗。“冷静点,冷静点。”他含混不清地安慰着房间另一头的她。

    外面传来一个男人下楼的脚步声。他到了这层楼,朝这个房间走来。房门打开了,他按下一个开关,房间顿时被照亮了,灯光亮得让人睁不开眼。汤森的眼睛适应了之后,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比尔·迪德里希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比尔·迪德里希看上去既壮实又矮矮胖胖的,他带有一种浅发色的人纵欲过度后通常的神情,他的肤色看上去就像是生面团的颜色,头发是稻草的颜色,皱巴巴的,让人生厌。他看起来是个好人————如果他不是他自己的话。他穿着一件紫红色的浴袍,下面是蓝色的丝质睡裤。汤森知道他既没有睡觉,也没有洗澡,这一身行头,不过是一场表演中的道具而已。他把外衣都脱了来杀人,个中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带了一把枪,很随意地拿在手上,枪口对着地面。

    他咧着嘴朝汤森笑了笑。

    接着,他又扭头,不耐烦地喊道:“阿尔玛,你好了吗,快点。我想快点结束这一切。”他走到房间尽头,小心翼翼地钩起窗帘,帘子下面的空隙不见了,他又回到了门口。

    楼梯上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随她而来的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栀子花香。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也许是因为紧张吧,不过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犹豫不决的神情。汤森仍旧盯着男人,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看女人。

    迪德里希不耐烦地用手扒拉着她的头发,把它弄乱,说道:“瞧瞧你的头发,就像是刚从美容院里出来似的!你就不能装得稍微真实一点吗!干吗还戴着帽子,还穿着大衣?”

    “我要出去报警啊,你这个白痴!电话线切断了,不出去怎么报警?”

    “对,不过你不该看起来这么精神抖擞。这个家伙企图谋杀我们的时候,我们正在睡觉呢。你跑出家门逃命去找警察的时候,你可没有时间去戴帽子,也不会穿大衣!”他竭力压抑着怒火。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光着身子开车去村里?”

    “睡衣外面裹件袍子,就像我这样,快去。回来的时候把那把刀拿来。你走之前我还要你做点事。”

    这俩人就这样就事论事地讨论着,就像讨论穿什么衣服去看戏一样。没错,他们其实也是在演戏。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了,将一起谋杀伪装成合理合法的自卫。这样,法律就会站在他们那一边,而汤森则是一名被通缉的杀人犯。不会有人刨根问底怎么回事的,因为露丝也会被封嘴,跟汤森一起死去。

    她再次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把长长的菜刀,这回,她的一身便服更合比尔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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