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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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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这个干吗?”汤森从她的语气里似乎听到一丝紧张,她并不介意比尔杀人,可是她并不想在这里眼睁睁地目睹这一切。

    “应该是这个家伙先伤了我,我再撂倒他。我不能这样子,不能什么伤都没有。你得把我弄伤。”

    “天哪……”她倒抽了一口气。

    “快点!来吧,没时间磨蹭了,又不是要割伤你,你干吗大惊小怪?不要割得太深了,来吧。”

    比尔伸出胳膊,紧张得就像等着抽血一样。“这里划一刀,手臂外侧,不是里面,很简单,现在就割一刀。”

    他们就这样站在门口动手了。她站过来,背对着汤森,汤森看不见他们是怎么操作的,不过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能看到比尔专注的表情。比尔的脸轻轻抽搐了一下。

    “别闭上你的眼睛,”他冷冰冰地命令道,“你会割歪的。现在,到胸口来一刀。”

    她的手肘关节稍稍朝后动了一下。

    “哎哟!”他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现在给我的额头来一道小口子。用刀尖轻轻点一下,小心点,我可不想缝针。”

    这一次,汤森能看见刀刃的移动了。刀刃沿着一根看不见的线条移动,马上那根线就变红了。她后退一步。“快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抬起手臂,吹了吹被她割伤的地方镇痛,说道:“好了,去开车。”

    他们冷血地讨论着,那种就事论事的口气让人不寒而栗。要是他们压低了声音悄悄商量,或者他们瞪着眼发火,或者他们吊儿郎当地笑,汤森都不会如此恐惧。可是他们交谈的口气,就好像是她要去杂货店买东西,他则答应她出门时自己呆在家里帮她修理东西,人家谈论怎么打老鼠时,气氛都比这两人更紧张。

    他们转身走出房间,在大门口停了下来。他给她交代了几句,再次强调了一下他们之前安排好的步骤,不过他们说的什么听不太清了。

    “现在已经九点二十了,就算你的车速每小时六十英里,你来回也只需要三十分钟。记得,无论如何不要在半个小时内带他们回来!我能相信你,对吧?我至少需要整整半个小时,把帘子放在该放的地方,要是你发现到警察局的时间太早了,你就装作吓晕了,再拖个五分钟。但是一定要在你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之前晕倒,一旦你告诉了他们怎么回事,你就没法拦住他们了,他们会马上赶到这里来。车子在州际公路上跑得可快了。记住,三十分钟。给你车库的钥匙。”

    大门开了,汤森听到她出发前说的话:“比尔,我们以后还能安心睡觉吗?”

    他还听到了一个亲吻声,以及比尔的回答:“为了我俩,我会夜夜都醒着,有了钱,你就可以安心入睡了。有我呢。”

    哦,原来,是爱情使然————算是爱情吧。他们要除掉哈里·迪德里希,并不仅仅是为了钱财。

    大门关上了。他没有马上返回,他一定是站在那儿看着她好好离开。汤森能听到车库里的汽车发动机发出的空响声,接下来,汽车驶出车库,来回倒了几次,声音减弱为嗡嗡声,最后小车开上公路,就再也听不见了。

    她已经离开去求救了————为了尚未发生的谋杀。她把杀人凶手和即将遇害的人单独留在了家里。

    比尔沿着过道走回来,可是他并没有走回这个房间,这个行刑室。他在过道里站了一会儿,捡起那把菜刀,又走出去,朝楼上走去。

    他的动作一直很轻,只能听到很细小的一些动静。谋杀并不需要大张旗鼓地弄出声音。一开始,只听见钥匙在楼上某个房间锁孔里扭来扭去的声音,也许是他有点紧张,又或者是门锁不太常用,变得有点不好开了。

    阿德拉,他们说那姑娘疯了,她常年都被锁在自己房里。她就是钱,他刚刚跟阿尔玛说过。这个阿迪,不管她疯不疯,都是遗产继承人,而现在,她的亲哥哥,就站在门口,一只手上拿着钥匙,另一只手————也许握着一把刀————藏在身后。

    最后,钥匙找到了合适的角度,门打开了。汤森听见房门从门框弹开的声音,接着传来的是迪德里希的声音,他站在门口,虚伪地问候:“还没睡呢,阿迪?我以为你早就上床了。厨师想问问你,明天想吃什么甜……”房门关上,切断了他的话音。

    有那么一会儿,大约就是一个人从房间这头走到那头的工夫,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汤森在椅子上挣扎着,大张着嘴,表情扭曲。他能感觉到对面沙发上露丝肿胀的双眼正焦灼地盯着他。他不忍心去看她的眼睛,只能无视这无声的祈求。在这个时候,不得不呆坐着看着彼此,实在是太残忍了。

    忽然,一声野兽般的惨叫传来,那是只有屠宰场里才能听到的声音。那声音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接下来就是低低的呻吟,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他在那儿待了一会儿,然后,楼上的门又打开了。汤森听到楼上有椅子或者长凳倒下的声音,这不是偶然碰撞发出的声音,那声音里传出一种精心布置的意味。汤森心想,这又是在布置舞台背景了。那椅子倒下的样子看上去肯定像在近身搏斗时推倒的。

    他下楼来了,再次出现在门口。对于汤森来说,这一刻太可怕了。汤森看见的这个男人的表情,像是刚刚杀过人一样。他的脸缺乏血色,看起来就像一张发黄的羊皮纸,仿佛那把刀不仅仅夺走了别人的性命,也耗尽了他的气血。他脸上油光光的,全是汗,汗水淌下来,他用舌尖舔了舔上嘴唇上的汗水。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再转过来看着汤森他们。尽管此时在他身后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神里却带着恐惧与敬畏,不管多么短暂,这二者总是与充满暴力的死亡同时而来。

    他手里仍然握着刀,四分之三的刀刃藏在破旧的红色皮套里,他站在那儿,解开了油腻腻的皮套子,露出了闪亮的菜刀钢刃。

    他是从谋杀现场匆匆赶来的杀手,是杀人犯,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汤森面前。

    从迪德里希第一次下楼到这个房间起,汤森就一句话也没说过。他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乞求也好,威胁也好,跟他讲道理也好,都是白费力气。但是现在,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在他心中翻腾。他开始自言自语地骂起来,发泄对站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恐惧。

    迪德里希关上门,微笑着说:“现在,我说的大戏要来了。”他喃喃道,几乎得意忘形了,就像在听一个好听的唱片一样,“真可惜,只能说这些话,瞧瞧,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他靠近汤森,有那么一刹那,汤森觉得一切都完了。可是他只是用扁平的刀刃轻轻碰了碰汤森的脸,就好像有人用冰凉的钢刀拍打肿块消肿一样。他正把自己的犯罪痕迹抹在汤森身上。

    接下来,他用纱布仔细擦拭刀柄,然后把刀暂时扔到一边。他等着汤森的手去握这把刀————当然,等他死了以后。

    迪德里希拿起枪,把弹匣打开看看,确保里面有子弹,然后又把弹匣合上。他沿着一条直线走到椅子上的汤森跟前,然后又慢慢往后退了六步,就像决斗前的操练一样。他举着枪,眼睛瞄准了汤森,手丝毫不抖,此时的他就像在射击场上瞄准纸制靶子一样。

    那个小小的瞄准汤森的黑洞洞的枪口,似乎在不断变大,好像带着某种吸力,像真空吸嘴似的,要把汤森整个人都吸进去。汤森几乎感觉到他自己正迷迷糊糊地要挣脱捆绑极力往前凑过去。

    “你最好闭上眼睛,”迪德里希冷酷地对他说,“那样会让你好受点儿。”

    汤森脸上靠近耳朵的地方开始抽搐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勉强笑了一下,一侧的嘴角上扬,他竭力保持住这个微笑。

    这个微笑反倒让看的人有点疑惑了:都这个时候了,他到底在笑什么?他要用什么我不知道的手段来对付我吗?这个挑衅真的奏效了。

    迪德里希说:“有什么好笑的?”

    “你从没听说过开火的角度,对吧?”汤森抿了抿嘴唇,好把话说清楚点,“你是朝下对着我开枪。我坐在椅子上,而你是站着,这样看上去可不像自卫,你觉得他们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吗,别自欺欺人了。”汤森继续保持着勉强的微笑,尽管很艰难,但他硬撑着。

    迪德里希手里的枪口忽然垂下来,对着地板,说明汤森的话说到点子上了。

    汤森能拖延多久,一分钟?还是四十五秒?此时此刻,时间就是他的仇人。

    迪德里希单膝点地,试图纠正开枪的角度。可是现在子弹的运行轨迹是稍稍向上,也不管用。而正确的姿势既不是站着,也不是蹲下去,而是半蹲着,那样太别扭了。他要双膝微曲,这样他几乎都站不稳,他都不确定能否射中目标了。

    最后,这个男人想了一个极荒唐可笑的点子,不过对两人来讲,这毫无幽默感。他找了一把椅子摆在他的俘虏面前,他自己仰坐在椅子上,再一次举起了枪。

    他没有开枪,现在,他心里拿不准了。汤森的问题让他心中有了一丝疑虑,他开始在脑子里勾勒出后续的情形来。除了子弹的运行轨迹,还有其他需要考虑到的因素。必须考虑到事后尸体的姿势,子弹是以某种方式击中的,那么受害者被发现的时候,必须有一个合理的姿势。

    迪德里希绝不愿有一丝闪失。汤森赌的就是这一点。迪德里希觉得自己现在设计出了最完美而迅速的方案。他站起来,不耐烦地走到房间那一头,拉开书桌抽屉,暂时把手枪放兜里,取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接下来,他又分别指了指露丝、汤森和地板。他正在琢磨他们死后尸体该出现在哪个位置。汤森瞥见他在纸上飞快地画着,他动作麻利,就像一个舞台剧导演在为一出临时上演的合情合理自卫杀人的戏剧安排舞台布景一样。

    他实在太专注了,还用笔指了指露丝,自己嘀咕着:“你,在这儿。”

    这并不是刻意装出的残忍,可即便是但丁笔下地狱里暴虐的魔鬼也不能与他匹敌。露丝吓得几乎全身都僵住了,奄奄一息。汤森的额头也渗出了涔涔冷汗。

    终于,迪德里希把他的蓝图绘制完成,把它塞进了书桌的斜板外,以供查看。他迅速地看了一下手表,好像是要确定他的同伙还有多少时间给他。

    他最后环顾四周,确定一切都在掌握中。任何细节安排都不可大意。在他跟“凶手”搏斗逃命的时候,应该有一把椅子挡住了他,他的脚踢开椅子,椅背砸裂了,然后他费劲地站起来,依然让那把椅子保持着倒伏的姿势。

    他搓了好几遍手,促进手部的血液循环,他就像是一个马上要进行精密手术的外科医生。

    终于,一切就绪了。

    他朝露丝走过去,面朝她弯下腰,在沙发背后摸索着,一根窗帘绳绕过沙发背把露丝牢牢绑在了座位上。

    露丝的脑袋在他抬高的手臂下,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费劲地看了看,脑袋一歪,晕过去了。

    迪德里希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即便他看到了,也不以为然。他暂时给她解开绳子,双手把她抱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房间中央。她的手和脚踝,依然还是绑住的,暂时就这样了。他把她放在地板上,动作很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露丝一定是比他想象的要重,他还没来得及把手从她身下抽出来,就不停地咳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有点儿难受,甚至不得不单膝跪地以保持平衡。

    最后,他缓过气来,停了下来,但接着,汤森咳嗽起来了。

    这房间里的空间有点儿不对劲。屋里的东西都不像过去一样那么稳固了,而是微微颤抖着,就像发生了折射一样。他的眼皮开始难以遏制地跳起来,眼泪流出来,他就像是从哈哈镜里看迪德里希似的,一会儿瘦高瘦高的,一会儿又矮胖矮胖的。

    汤森听见他咳嗽着朝门口走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像是在听什么动静。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木材弯曲变形的声音,仿佛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迪德里希突然打开门探出去想看个究竟。

    紧接着,迪德里希整个人都看不见了,仿佛他被一只巨大的橡皮擦给涂抹掉了。他隐身在一片朦胧的灰色中。而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无声无息,让人更觉恐怖了。突然,一股黑色的浓烟涌入了房间。这些浓烟一定是此前在封闭的大厅里聚集了不知多久,才会这么浓烈。它瞬间就充斥了整个房间,但依然那么浓密,整个房间都看不见了,只有灯光所在的地方发出微微的光亮。

    汤森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只隐隐瞥见一个灰色的鬼影从门后出现,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他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头等目标,他一边干呕一边走着。

    迪德里希的脚一定是绊到了露丝,他跌跌撞撞地,一下子整个人都倒下了。之前一直握在手里的枪也随之掉落在汤森的脚边。透过重重浓烟,汤森清楚地可以看到手枪,那个黑色的T形物就躺在地上,接近地面的烟雾最稀薄。接着,一只手出现在汤森的视野里,一阵阵地抽搐着,盲目地在地板上找手枪,而在看不见的地方,在重重灰色的浓烟中,传来迪德里希剧烈咳嗽的声音。

    汤森竭尽全力用他的脚去够那把枪,却把枪推得更远了。他够不着了。他的鞋尖在手枪上方兜了几圈,只差几英寸就够着了。可是,现在那只虫子似的在地上爬行的白白的手指头却够着了手枪,然后迅速地把它拿远了,在烟雾中,汤森看不见那把枪了。

    房间里爆发出一连串砰砰的枪击声,橘红的光在地板上方不停地闪烁着,仿佛是要穿透这烟雾,却又渐渐地暗淡下去。

    这正是预料中那个可怕的时刻。突然,一张脸出现在汤森上方,仿佛他已经没法再站直身体,正半蹲着向汤森挪过来。

    他的手颤抖着朝汤森伸过来,他的食指比其他手指更粗更黑,指尖是空空的————那是手枪的枪筒。它左右摇晃着,离瞄准汤森差了足足一英尺的距离。忽然,那火光再次响起,汤森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滚烫的沙子擦过他的脸,子弹擦着他的脸射进了厚厚的椅背中。

    不过汤森几乎感觉不到这一切了。子弹显得多余了,他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他的呼吸一次比一次艰难。每一次吸入的空气都是那么滚烫,进入他的肺部,然后再次涌上来,灼痛他的气管。他的眼睛早已什么都看不见了,火星飞溅到他眼里,眼泪不停地涌出来。

    他前方不远处的地板上,突然发出一声钝响。有人倒在了地上,脑袋就砸在他的膝盖上,然后滑下去,落在了他的脚上,就再也不动了。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要开花了。

    他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远处传来的玻璃砸碎的哗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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